薑綺蘭還沒能從剛才屋外的爭吵聲中緩過神來,看見林羨淵朝自己這邊走來,下意識向後縮了一縮。
“是我的錯,嚇到娘子了。”林羨淵苦笑,走到床邊挨著薑綺蘭坐下,拉過她的手,沉默了片刻,道,“是娘想讓我放棄科考,去做些小生意,我不想,所以才和她爭執了幾句。”
“真的嗎?”薑綺蘭小聲問。
林羨淵鄭重點了點頭:“我何時騙過你?最近我為了應付考試,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錯了,娘已經說過我了,我保證,以後多抽些時間來陪你。”
林羨淵言辭懇切,絲毫不像作假,這讓薑綺蘭開始自責之前是不是自己太過於敏感,胡思亂想了一堆子虛烏有的事情。
她還是沒有看錯的,林羨淵就是她這輩子要找的人。
“那……你打算怎麼陪我?”薑綺蘭嬌滴滴垂下頭,語氣裡帶著些許嗔怪。
“今晚你就知道了。”林羨淵笑著把她摟在懷裡。
窗外的夕陽一點點沉入屋簷,梁上的燕子一隻一隻地飛出巢外,似要去啄天邊新出的辰星。
在薑綺蘭看來,這一夜他們二人仿佛又回到了新婚一般。
第二天,婆婆依舊早早地在院子裡做活計,對於昨天提出的讓薑綺蘭回娘家的事不再過問。
林羨淵還是一大早就鑽進了書房,仍舊勸說薑綺蘭不要在他讀書的時候進書房打擾到他。
薑綺蘭很聽話,昨天的一番安慰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臨近傍晚,婆婆忽然拿著一碗湯藥來到了薑綺蘭房間。
薑綺蘭放下手裡替林羨淵做的新衣,起身迎接婆婆:“娘,您怎麼來了。”
“給你帶了碗好東西。”婆婆把手裡的藥放在了桌上。
“這是?”薑綺蘭不解。
婆婆輕輕咳了一聲,眼睛直勾勾盯著那碗裡黑黢黢的藥湯:“你也知道,淵兒是我們林家的獨苗,如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結了親,娘覺得,也是時候給林家延續香火了。”
薑綺蘭臉上一紅:“娘,您看羨淵現在一心撲在科考上,這件事要不要等到……”
“你放心,娘說過他了。”婆婆抬了抬眼皮子,少見地露出了點笑容,“不過這事我也知道急不得,這藥是我問大夫討來的,能養身子,你多少先喝著吧。”
婆婆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薑綺蘭也沒有理由拒絕。
“好,謝謝娘。”薑綺蘭拿過藥碗,就往嘴邊送。
“兒媳婦!”婆婆不知怎的忽然抓住了薑綺蘭的手腕。
碗裡的藥差點灑出去。
“怎麼了,娘?”薑綺蘭不知所以然,睜大了眼睛看著婆婆。
婆婆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頓了好久,扯出一個不像是笑的笑容來:“慢點喝,彆燙著……要是覺得苦了,也……可以不喝。”
薑綺蘭笑著搖了搖頭:“娘的一片心意,媳婦怎麼好辜負呢。”
說罷,端起碗仰頭喝了下去。
藥湯有點澀,但不是很苦。
婆婆的手還以抓握的姿勢僵在半空,看著她把藥喝乾淨,沉默不語地收了碗,顫顫巍巍地離開了。
眼下太陽還沒落,薑綺蘭又縫了一會兒手上的衣服,等到光線漸漸昏暗到看不清針腳,她漸漸覺得有些困乏。
“大概是太累吧。”她心想,“不如先靠在床邊打個盹,等夫君讀完書回房再起來吧。”
然而等她剛閉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此時,屋子的窗紗上突然附上一張黑影。
原是林羨淵站在窗外,隔著窗紗靜靜地看著屋子裡沉睡的薑綺蘭。餘暉鋪在他身後的院牆上,在他身前打出一團暗色,淹沒了他此刻的表情。
次日,日上三竿,薑綺蘭才困頓地睜開了眼。
“我怎麼睡著了……”她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
下一刻,她看見林羨淵正坐在床沿上,雙目含笑地盈盈望著自己。
她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相公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有什麼可奇怪的?”林羨淵笑道,伸出手輕柔地把她貼在臉頰上的碎發捋到鬢角一邊。
薑綺蘭頓了頓,咽了咽乾燥的喉嚨,帶著些許晨起的沙啞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怎麼沒去書房了?”
林羨淵笑著搖了搖頭:“你昨夜早早就睡了,今天早上又是這個時辰才醒,我擔心你病了,哪有心思去看書。”
“都是我不好,偷懶多睡了。”薑綺蘭愧疚地蹙了眉,“我身體無礙,想來隻是困急了,所以才睡這麼久。”
林羨淵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隨後又道:“你出身金貴,打小沒做過什麼活,如今嫁給了我,整日裡洗衣做飯,實在是委屈,以後家裡的家務就暫且先交給娘去做,實在不行,咱們去外麵買個丫頭回來好伺候你。”
薑綺蘭連忙搖頭:“沒關係,我可以的。之前我雖帶了些嫁妝過來,卻也不是可以揮霍的數目,現下人頭錢貴,買了丫鬟進來還要再給工錢賞錢,實在不劃算。”
她停了片刻,握住林羨淵的手繼續道:“咱們家的錢,是要留下來給你科考用的,不僅是科考,往後倘若相公中了榜,免不了還要銀錢四處打點疏通。我這不打緊,家裡的活沒有很多,大都讓娘做了,我不過打打下手,累不著的。更何況,你讓我什麼都不要做,整日裡閒著,反倒要閒出病來了。”
林羨淵聽完薑綺蘭的一番話,不知為何怔怔地望著她的臉好一會兒,眼眶甚至有些微紅。
直到薑綺蘭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才緩過神,轉身從端來的早飯中拿過一碗粥,用勺子舀了一勺粥米,放在嘴邊吹了吹,喂到薑綺蘭嘴邊:“娘子,你相信我,等我有朝一日榜上有名,一定帶你和娘過上富貴日子,再也不用吃苦受累了。”
薑綺蘭的心窩裡仿佛被倒滿了蜜,張嘴吃下那一勺熱粥,繼而笑道:“好,我相信你。”
吃了幾口粥,薑綺蘭便把林羨淵勸去讀書了。
她拿著碗準備下床,不料剛支起身子,左手的手腕便忽然傳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疼。
她急忙放下碗撩開袖子去看,發現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不知何時破了一道細長的口子,細得像頭發絲一樣,但稍微動一下手腕,就能感覺到撕徹的疼痛,讓她不禁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