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 “砰” 的一聲關好門,滿臉怒容地轉身質問仝科道:“次臥裡可全都是你的科研工具呀,你居然就為了那點房租,便要讓他占用咱們的地方?”
仝科隻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尊石像。
蘇荷見他既不解釋,也不說話,心裡越發認定自己猜對了,覺得他肯定就是因為房租的事兒才做出這樣的決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聲音愈發提高了幾分,更加生氣地說道:“如果你覺得自己每個月交房租有壓力,你大可以跟我說呀,我又不是不能承擔,當初可是你自己說這是你的責任,現在你倒好……”
“蘇荷!” 仝科突然抬高了音量,試圖用這洪亮的聲音蓋過蘇荷的憤怒,好讓她能先冷靜下來,不要再繼續吵下去了。
“我的東西都已經搬走了,我今天回來,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的,我打算從這個家搬出去了。” 仝科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摘下眼鏡,輕輕放在桌上,隨後又坐回了餐椅上,神色略顯疲憊地衝著蘇荷說道:“你先坐下來吧,咱們倆好好冷靜地談談。”
蘇荷一下子就懵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完全搞不清楚仝科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要談什麼呀?可在仝科那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目光注視下,她還是不由自主地乖乖坐了下來。
“蘇荷,你也知道,這五年以來,咱們不在一起的日子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這樣下去,咱們倆隻會不斷地耽誤彼此啊。” 仝科深深地看了看蘇荷,見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神裡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也不知道此刻正在想些什麼。
他頓了頓,繼續緩緩說道:“你一直都喜歡大城市的生活,哪怕要承擔那高昂的房租,你也還是想要留在這裡打拚。而我呢,我根本就離不開我的科研工作呀,我其實也特彆想擁有一個溫暖的家,每次看到同事們下班回家,有媳婦在身邊貼心相伴,有孩子在跟前嬉笑玩耍,還有那熱騰騰的飯菜擺在桌上,我心裡就特彆不是滋味兒,因為我知道,那樣的生活,你是沒辦法給我的,所以,所以……”
“所以,你是要跟我離婚,對吧?” 蘇荷像是突然從一場漫長的夢境中驚醒過來一般,她的內心此刻已然如同洶湧澎湃的大海,掀起了滔天巨浪,可她的眼睛裡卻依舊平靜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幽潭,沒有絲毫波瀾。她微微攥緊的拳頭,在這一刻也緩緩放鬆了一些,隨後冷哼了一聲,語氣冰冷地說道:“仝科,行,我答應你。”
蘇荷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在努力平複著自己內心那翻江倒海的情緒,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說道:“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想著要努力做一個好員工,可唯獨在怎麼做一個好妻子這件事兒上,我好像一直都沒搞明白,也沒做好。” 仝科看著蘇荷如此淡定的模樣,心裡反倒莫名地有些害怕起來,他急忙說道:“蘇荷,你要是心裡有氣,你可以怪我呀,你彆這樣,我心裡真的不好受。”
蘇荷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隨後又默默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那早已涼透了的米飯,放進嘴裡慢慢咀嚼著。不知怎的,她突然笑了,可那笑容裡卻透著無儘的苦澀與無奈,她就那樣低著頭邊吃飯邊輕聲說道:“仝科,你走吧,不過走之前,我要你留下全部的東西,淨身出戶。”
仝科聽了這話,不禁睜大了眼睛,他著實沒想到蘇荷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心裡先是一驚,但隨後那口氣卻又略帶幾分輕鬆地問道:“你真的已經想好了嗎?”
蘇荷並沒有看他,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地說道:“隻要你同意淨身出戶,我就同意和你離婚,至於什麼時候去辦手續,都隨你便吧。”
仝科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如此順利,他心裡一時間既覺得有些欣慰,又滿是愧疚,他輕聲說道:“蘇荷,謝謝你能這麼爽快,我真的,真的很對不起你。”
蘇荷聽了這話,隻是默默放下碗筷,隨後起身默默地走向次臥。她緩緩推開門,一眼望去,才發現裡麵除了一張孤零零的床之外,原本堆滿的那些科研工具竟然都已經不見了蹤影。蘇荷心裡猛地一揪,原來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啊。她默默地又把門關上,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仝科,你一會兒走的時候,記得替我關好門,我要去洗澡了。”
仝科看著蘇荷默默拿起睡衣,然後走進了浴室,不一會兒,裡麵便傳來了嘩嘩的水流聲。聽到這聲音,他這才微微放了心,隨後便悄悄地換好鞋,拿上自己的東西,輕手輕腳地從這個曾經充滿回憶的家走了出去。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默默地想著,或許這對彼此來說,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吧,隻是,這五年的感情,終究還是畫上了一個令人遺憾的。而此刻在浴室裡的蘇荷,任由那熱水不停地衝刷著自己的身體,眼淚也不由自主地和著熱水一起流淌了下來,她的心裡不停地在想,這五年的時光,到底都算什麼呢?自己這一路走來,又究竟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呢?
浴室裡早已是熱氣騰騰,氤氳的水汽彌漫在整個空間,仿佛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紗幕。蘇荷就那樣呆呆地站在浴室門口,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已然哭得精疲力竭,雙腿不住地打著顫,再也無力支撐她繼續站下去。
也不知是這如注的淚水流了太久,讓她的雙眼紅腫酸澀,還是浴室裡這過於蒸騰的熱氣太過憋悶,蘇荷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死死壓住,悶得幾乎要窒息一般。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慢慢向下滑落,絲毫顧不上地麵是否潮濕,“撲通” 一聲,就那樣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去。
此刻的她,心裡清楚得很,仝科是真的已經走了,徹底地從這個家離開了。那一瞬間,她再也不想抑製自己內心如決堤洪水般的悲傷,索性放開了聲,嚎啕大哭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些什麼,隻是那無儘的難過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將她淹沒。她哭自己心中那份深深的不舍,這五年的婚姻生活,縱有諸多磕絆,可畢竟也曾有過溫暖的時刻,那些相伴的日子,又怎能說割舍就割舍得下呢?她哭自己那如流水般逝去的青春,仿佛就這麼白白地耗費在了這段如今已破碎不堪的感情上,就像喂了狗一般,什麼都沒剩下。她更是哭那個男人的冷漠,曾經的山盟海誓,曾經的甜言蜜語,在這一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曾經那個驕傲、自信、青春陽光的大男生,怎麼就變得如此陌生,如此絕情了呢?
哭到最後,蘇荷隻覺得腦子裡一片混沌,她甚至都有些迷茫,自己這般難過,到底是為了哪一樁哪一件呢?是為了這段失敗的婚姻,還是為了那個已然遠去的身影,亦或是為了那逝去的再也回不來的青春歲月呢?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蓮蓬頭裡嘩嘩流淌著的熱水,那不斷灑落的水珠,在熱氣的彌漫下,仿佛化作了一片片破碎的光影。而在這如夢如幻的水汽之中,蘇荷的思緒仿佛不受控製地飄遠了,又緩緩回到了她和仝科那些曾經無比美好的青春時光。
那時候,仝科作為新生代表,意氣風發地登台致辭。台上的他,身姿挺拔,麵容英俊,那自信滿滿的神態,那閃耀著青春光芒的笑容,就像一道耀眼的光,瞬間照亮了蘇荷的心。蘇荷第一次見到台上的仝科時,隻覺得世間所有美好的形容詞用在他身上都不為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已然被這個充滿魅力的大男生深深地吸引住了,目光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後來呀,機緣巧合之下,兩個人一同進入了同一個社團,那是一個充滿著探索與求知欲的科學社團。蘇荷作為一個文科生,為了能進入這個社團,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曆經重重關卡,才終於如願以償。從那以後,兩個人在社團裡的相處,就像是貓和老鼠的故事一般,有追逐,有打鬨,有偶爾的小彆扭,也有那藏不住的絲絲情愫在心底悄悄蔓延。
再後來,或許是被蘇荷那份對感情的執著所打動,在一個滿天星光璀璨如寶石般的夜晚,仝科終於輕輕牽起了蘇荷的手,眼神溫柔而堅定地同意和她正式地約會。那一刻,蘇荷覺得自己仿佛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生,整個世界都仿佛變成了一片絢麗的花海,而她就置身於這花海的中央,被幸福的甜蜜緊緊包圍著。
在大學的時光裡,仝科就像是被科研的魅力深深吸引住了一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各種各樣的實驗當中。一周七天,竟有五天他都是泡在實驗室裡,與那些瓶瓶罐罐、精密儀器為伴,沉浸在對科學奧秘的探索之中。而蘇荷呢,隻能在偶爾好不容易約他出來一起吃飯的時候,才能和他有那麼些許相處的時間。
每次吃飯的時候,蘇荷總是滿心歡喜地盼著能和仝科多聊聊天,分享一下彼此生活中的點滴趣事。可仝科呢,常常是嘴裡塞著飯菜,還在念叨著實驗中的某個數據或者某個未解決的難題,眼神裡透著一股專注勁兒,讓蘇荷又好氣又好笑。
後來,兩個人迎來了畢業季。彼時,蘇荷其實收到了來自其他城市的不少頗具吸引力的工作機會,那些城市繁華熱鬨,工作前景也一片光明。然而,蘇荷卻連絲毫猶豫都沒有,毅然決然地放棄了那些機會,義無反顧地選擇陪著仝科來到了 s 城。她滿心期待著,在這座新的城市裡,兩人能夠開啟一段溫馨甜蜜的新生活,彼此陪伴,不再有那麼多分離的時刻。
可誰能想到呢,到了 s 城之後,仝科依舊像是被工作上了發條一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竟然有半個月以上都在各地奔波出差。蘇荷常常隻能守著空蕩蕩的家,看著那熟悉又略顯冷清的房間,心裡滿是失落。
每到節假日,彆人都是一家人或者情侶相伴,熱熱鬨鬨地出遊或者享受悠閒時光。而蘇荷呢,卻總是拖著疲憊的身軀,奔波在去往仝科出差地的路途上,隻為了能在那短暫的相聚時刻,給他帶去一絲溫暖,讓他知道,無論多忙,還有自己在身邊默默支持著他。
此刻,浴室裡嘩嘩的流水聲不斷回響在耳邊,將沉浸在回憶中的蘇荷猛地拉回到了殘酷的現實。她不禁暗自思忖,這五年的時間裡,自己可是全心全意地付出著呀,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愛、時間和精力都給了仝科,給了這個家。可為什麼,最終會是這樣令人心碎的結局呢?
蘇荷心裡既委屈又迷茫,即便她骨子裡那股驕傲勁兒讓她不想去哀求仝科,不想讓自己在這段感情裡顯得那麼卑微。可她還是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呢?是不該放棄那些工作機會追隨而來嗎?還是在他忙碌時自己的陪伴方式不對呢?亦或是,從一開始,這段感情就注定了會有這樣的結局呢?她的腦海裡不斷盤旋著這些疑問,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能讓自己信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