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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
一陣歡快的笑聲將陸長生的思緒拉了回來。
陸長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感覺有些隱隱生疼。
果然兒時的陰影會伴隨自己很多年。
到現在,哪怕走神的片刻,都會覺得自己的手被鐵窗中的黑手給死死的箍住。
城牆下柳兒和鐵蛋,還有一隻像小貓一樣白色的動物,在圍著一株小樹在戲耍、追逐。
小樹已經長出了幾枝嫩芽,碧綠碧綠的。
越看,越像桃花樹。
小孩子的天性,哪怕沒有新衣服,沒有糖果,隻要在追逐、奔跑,就已經很開心了。
逗著小貓轉了幾圈,鐵蛋突然壓低聲音說道,“柳兒,你知道嗎,這棵枯樹枝為什麼在秋天還能活?”
柳兒停下腳步,蹲了下來,看著一朵嫩芽,“這不是枯樹枝,是我師父的驚雷木。”
鐵蛋也蹲了下來,“什麼驚雷木,就是一根普通的樹枝而已,你看看,它和南山上的樹枝有什麼區彆?”
柳兒嘟著嘴說道,“驚雷木就是驚雷木,師父說過了,等這株驚雷木長大之後,便能引天雷下來,融入樹乾當中。隻要一小截驚雷木,便能發揮出雷霆之力。”
“當初那個和尚那麼厲害,一顆念珠就能打穿城牆,可是碰到我師父,隻用一根木棍就打得他捂著光頭落荒而逃。”
“你說,我師父厲不厲害?”
鐵蛋臉上有悻悻之色,“我們說的是這樹枝,不是你師父!”
“你師父自然是厲害,可是他不要了你了,他隻是哄小孩的。”
柳兒急了,兩顆眼淚便掛在臉上,“才沒有!”
“我師父說他一年之後就會回來的,等他回來之後,便帶我上龍虎山。”
“你是因為我師父不收你為徒,所以你才汙蔑我師父。”
鐵蛋哼了一聲,“才不是這個原因的。你師父既然那麼厲害,帶你一個小孩,難道還不能護住你周全?”
“我可聽到城裡好幾個寡婦說了,你師父不是正經人。”
柳兒越聽越氣,小臉蛋漲得通紅,“你……你亂說。”
“我師父最厲害的,我師父最正經的,我師父一定會回來接我的!”
“哼,我不和你玩了。”
柳兒一邊哭著,一邊氣衝衝地跑回家了。
鐵蛋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又不好跟上去道歉,便抬頭看向城頭。
城頭上的陸長生已經在閉目養神療傷,也不便去打擾。
算了,明天再來跟著陸長生練拳了,現在還是回去幫爺爺打鐵吧,王大嬸家的鍋壞了,老石匠的釺子也斷了,都得修一修。
過了一會,陸長生感覺手臂有些癢,便睜開眼睛一看,是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在舔他的手。
很小的一個東西,隻有陸長生的巴掌大,渾身雪白,像一團雪球一般。
眼睛亮麗,鼻子大,耳朵長,嘴巴小,和離陽城裡的貓有點不一樣。
陸長生便將小家夥抱在手心,輕聲說道,“你怎麼沒有跟著柳兒和鐵蛋回家呢?”
“這麼高的城樓,你這麼點小東西,又是怎麼爬上來的呢?”
小家夥隻是在陸長生的手心蹭啊蹭的,估計累了,便在他的掌心躺了下來,圓圓的眼睛看著陸長生。
陸長生心生憐愛,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還真是奇怪啊,離陽城六年,也沒有見到像你這樣的野獸,南山上也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小東西。你怎麼就突然冒出來了呢?”
“你的父母呢?他們都不要你了嗎?”
“你也真是可憐啊,從小就沒有父母,和我一樣。”
小家夥輕微叫了一聲,似乎在附和著陸長生,隨即緩緩地閉上眼睛,應該是方才和柳兒、鐵蛋玩,已經玩得精疲力儘了,需要好好睡一覺。
陸長生將它放在腿上,輕輕地撫摸著它的毛發,很軟,很柔,很舒服。
“你也真會挑地方,在那塊大碑下出現,這才讓他們看到你。”
“你到底像個什麼呢,貓也不像貓,狗也不像狗,一身雪白倒是像羊,可你不是羊啊。”
“為什麼你就這麼眼熟呢?”陸長生想了想,腦海中總有些東西在牽扯,有些回憶過於久遠,便分得不明不白了。
他覺得自己以前見過這毛茸茸的小東西,可是六年過去了,或許過去的時間更長遠,他已經記不清楚了。
應該是在長安的時候見過吧。
那時候的長安,真的很繁華啊。
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有喜歡披著獸皮袒露胸膛的蠻人,有騎著大象的佤族人。
還有碧眼金發、跨海而來的異族人,那些金發女子很白,身子也很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另外還有一些黢黑的人。
對於這些人,陸長生很是好奇,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要塗抹成這般黑。
後來才知道,這些人天生便是這般黑的。
各種各樣的人來到長安,大都是各國王室派過來的。
萬國來朝,正是大漢最為輝煌的時候。
除了各色各樣的人,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進貢到皇宮中。
有璀璨亮眼的碧血珊瑚,足足有一丈高,將夜明珠放在其中,到了夜晚,便如同海底龍宮一般,波光點點,如同萬千魚兒在暢遊,美不勝收。
有像個小嬰兒一般的何首烏,連眼睛和鼻子、頭發手長得一模一樣,更讓人嘖嘖稱歎的是,還是一對,連性彆的地方都能明顯分辨出來。
高麗的人參是最多,最大的,有時候能看到手臂粗的,須須比張時修的胡須還要長。
另外南邊十萬大山裡進貢的東西便有些詭異了,不是一條地龍,便是那火紅的拖著長長尾巴的鳳凰鳥。
有一次苗疆之地,還特意送來了一具僵屍,據說可以雙手朝前,蹦蹦跳跳走路。
可惜太後害怕,覺得這些東西不乾淨,死活不準僵屍入宮,因此倒錯過了。
對了,是在宮中見過!
陸長生眼中一亮,仔細地端詳起小東西。
它已經熟睡,任由陸長生將它翻來覆去。
想起來了,是在武王府上見到的。
那一次,那個女人來了,穿著白色的裙子,整個人如同蓬萊仙子一般。
她本來就極美,笑起來更美,隻要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春天盛開的鮮花。
武王眼中的柔情都快要溢出來了。
誰都知道,武王對她的歡喜,是遮掩不住的。
而她,早已將自己當成了武王的妻子,是武王府未來的王妃。
是大漢未來的皇後。
那一次,她手中抱著的也是一隻這麼小小的東西,毛茸茸的小白球。
在她的懷中,露出小小的腦袋,圓溜溜的眼睛,還有那兩隻尖尖的耳朵。
她要武王抱抱它,武王卻將她連同小東西一同擁入懷中。
她笑得很開心,很幸福。
那小東西卻從二人的懷中,探出一個小腦袋來,似乎二人的熱情太過於濃烈,讓它感覺到窒息。
嗬嗬,再濃烈的感覺,總有一天也會煙消雲散的。
武王隕落了,隕落在北莽掌控的流沙之地,可是她呢,一點消息也沒有。
她這樣的人,如果真的想來尋武王,又有誰能攔得住呢?
或許,她也曾經痛苦過,哭泣過,隨後又忘記了吧。
隨後又尋到了新歡,投入新人的懷抱,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再優秀的人,死了,便一切都灰飛煙滅。
活著的,才是最好的。
女人啊,總是這般的薄情寡義。
就如同虛靖說的一般,女人要是靠得住,母豬也會上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