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你——奪得皇位?”
李諾驚訝的看著趙知意,她的表情和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女子當皇帝,這在大夏,又或者大陸其他國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唯獨趙國,還真有那麼一絲可能。
畢竟,他們以前是有過女皇先例的。
趙國女子的地位不低,在如今的朝堂中,女官占據一定名額,書院也有相當數量的女學生。
趙知意已經做了決定,眼神也變的堅定起來,她的目光望向遠處,沉聲說道:“隻有坐上那個位置,我們想做的事情,才能夠真正實現……”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從她的身體之中,湧現出一道讓李諾熟悉的氣息。
這道氣息的出現,立刻引動了他體內的一道力量。
浩然之氣!
李諾看著六公主,心中升起幾分欽佩。
作為一國公主,無論是哪一位皇子登基,她都可以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但她卻選擇了另一條更加艱難的路。
浩然之氣的出現,便說明她和其他幾位皇子不同,她的心中,是真的有趙國百姓的。
看著她期待中帶著一絲忐忑的眼神,李諾抱了抱拳,微笑說道:“願為殿下效勞……”
……
公主府。
孫大夫抱著厚厚的一摞冊子,放在院內的石桌上,說道:“李大夫,這些是那些醫家獻出來的獨門秘典,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用得到的地方,他們彆的要求沒有,隻求你在那本醫書上添上他們的名字……”
在他身後不遠處,十幾名醫家,眼巴巴的看著李諾。
這些獨門秘法,他們其實是舍不得捐出來的。
但他們實在是眼紅。
比起孫景和薑洪,自己差在哪裡了?
憑什麼好事都是他們的,連天花這種瘟疫都解決了,不僅修為大漲,還注定會在醫道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誰能不羨慕?
要知道,就在一個月之前,這兩人還不如他們呢。
醫道的進步,固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眼看著不如自己的人,一步步將他們趕超,又怎麼能不讓人感到悲傷?
李諾翻看了一下這些各家珍藏的醫學典籍。
他們能在醫學界站穩腳跟,幾乎每一家都有其獨到之處。
但這些典籍的專業性太強,不符合李諾編寫醫療手冊的初衷。
他們的這些獨門秘法,不僅需要高境的醫家真氣,還需要極其專業的手法,普通人沒辦法效仿,就連同樣是高境的醫家,都要長時間的訓練才能掌握。
而李諾的初衷,是編一本讓普通百姓也能看懂,能用得到的醫療手冊。
不過,他可以編寫兩個版本。
第一個版本,要做到讓普通人也能看懂。
另一個版本,可以提供給專業的醫家。
醫學一道,隻有開放和分享,才能推動整個學科的提升和進步。
李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思索,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麵。
不遠處的十幾名醫家,一顆心也隨著他的動作,七上八下。
不知過了多久,李諾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大家的心意,我收到了,你們的請求,我會好好考慮……”
李諾並沒有直接答應,這些醫家離開公主府時,一顆心仍舊是懸著的。
但很快,他們就得到了一個消息。
六公主打算開一家醫館,正在招收坐診大夫。
坐診大夫的酬勞,對於醫家來說並不高,但他們又有哪一位是缺錢的?
他們缺的是修為,是名流千古的機會。
這很明顯,是對他們的考驗。
若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他們這些年也就白活了。
一時間,公主府醫館報名者無數,且都是第三境以上的醫家。
為了爭奪這為數不多的機會,他們甚至不顧大醫的體麵。
“老夫擅長治療婦人之疾。”
“老夫擅治小兒病症。”
“老夫對男子不舉,頗有心得,沒有人比得過老夫……”
“呸,在老夫麵前,竟敢出此狂言!”
“怎麼,你不服,不服比比!”
一位第四境的醫家,便能在太醫院任職了,城內的一些大醫館,往往也隻有一位第四境醫家。
這種數位第四境醫家,爭奪一個坐診位置的情形,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曾見到……
……
順王府。
順王正要出門尋找另外兩位皇子議事,上馬車時,目光一撇,皺眉道:“那些排隊的病人呢?”
在他學著安王,義診收取一定的診金之後,來王府門口看病的病人就少了九成,但每天也還有不少,今日正是每日最忙的時候,但義診的攤位前,除了他重金請的大夫,竟然連一道人影都沒有。
一名隨從上前問了問,片刻後,重新走回來,說道:“回殿下,今日六公主府的醫館開張,不僅診金比我們更低,還免去一半的藥錢,所有的病人,都去公主府看病了……”
六公主六公主,又是六公主。
順王現在聽到六公主這三個字就頭疼。
他蹙起眉頭,問道:“六公主開什麼醫館?”
那隨從搖了搖頭,說道:“具體的,屬下就不知道了……”
片刻後,安王府。
順王從安王口中,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六公主竟然將自己的公主府改成了醫館,不僅診金低廉,藥價極低,還有十幾位擅長治療各種疾病的第四境醫家坐診……
這陣容,彆說他們府門口的義診之處了,就連太醫院都比不上啊!
這得花多少錢,才能請到這些人?
請一位醫家有多貴,他們可清楚得很,他們請的還是低境醫家,已經快要負擔不起了,這麼多高境醫家,哪怕是砸鍋賣鐵也請不起。
更彆說她那裡的藥材價格,還要遠低於其他醫館。
她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
哦,醫家捐的。
那些醫家,不僅捐銀子,還親自上陣幫她。
這還讓他們怎麼玩?
聽說那位大夏的狀元郎,還擁有一身神奇的醫術,連第四境的醫家都要拜服。
通過義診來俘獲百姓,從而獲得朝臣的認可這條路,是徹底走不通了。
也不能再走,繼續這麼砸錢,他們真的得淪落到砸鍋賣鐵的地步。
還是要從盛王身上下手。
六公主固然厲害,但盛王自己,身上破綻太多。
還好和他們爭位置的是盛王,倘若六公主是男兒身,自身沒有任何汙點,又有這麼多人相助,他們是任何希望都沒有的……
……
公主府。
平日裡並不熱鬨的公主府,今日不時有百姓進進出出。
“真是神醫啊,隻是給我推拿了一會兒,我這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勁兒了……”
“那可不,給你推拿的,是筋骨堂的主診,第四境的醫家,聽說他平時給人看病,光是診金就要收十兩,如果不是六公主,我們一輩子也和這樣的人說不上話……”
“公主殿下是真的為我們百姓好,不僅籌銀幫我們看病,甚至連自己的家都改成醫館了,幾位皇子都沒有她做的多。”
“我的這些藥,還是六公主親手給我抓的。”
“六公主真的是人美心善,不知道以後誰能有福娶到她……”
說起盛王,百姓們褒貶不一。
他的確為百姓做了些好事,但之前他同樣做過不少惡事,如今做的這些事情,不過是為了奪嫡,故意做出來給彆人看的。
但說起六公主,誰不得誇一句人美心善?
早在幾位皇子爭位之前,她就經常親自施粥救濟窮人,每年冬天,還會在城外建造庇護所,收容乞丐,百姓若有冤屈,求助無門,她還會幫百姓伸冤,許多人都受過她的恩惠。
和幾位皇子相比,六公主無疑更得民意。
可惜啊,她卻是女兒身,趙國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女皇了……
公主府,小院之內。
廚房。
伊人在切菜,六公主在燒火,李諾負責掌勺。
醫學院雖然已經籌建成功了,但要真正的造福百姓,至少需要三年。
像另外四位皇子那樣,直接開展義診,百姓看得到,可以直接受益,是最立竿見影的方法。
雖然他們有著更為長遠的計劃,但也得兼顧眼下。
另外去租賃或者購買土地,需要一大筆銀子,六公主覺得沒有必要花這筆錢,乾脆將公主府貢獻了出去,隻留一個院落給下人居住,自己則搬到了李諾和伊人這裡。
幫助六公主爭位,無疑比幫盛王更難。
那四位皇子,是趙國皇帝欽定的繼承者。
但不代表她沒有爭位的資格。
事實上,按照趙國的規矩,任何一位成年的皇子或者公主,都有資格繼承皇位。
隻不過,由皇帝欽點的監國皇子,在朝政上,擁有一定的主動權,能夠更順利的建立政績,吸引官員投靠,其他人根本沒辦法和他們爭奪。
一些不願意參與朝爭,或者對監國皇子都不滿意的朝臣,也會選擇其他人選,以表明自己的態度。
和大夏不同,趙國的皇帝,不是由上一任天子決定的,而是由正五品以上的朝臣選擇。
當然,朝臣們也不能隨便選,他們的選擇,僅限於皇帝的成年子女。
對於朝臣選出來的人,趙國曆代皇帝都是承認的。
不過,任何一位君王,都有所偏向,一般會在選舉之前,定下幾位監國皇子,朝臣們也會順從天子的意願,從這些人選中確定。
想要上位,就必須得到足夠多的官員支持。
這些皇子們費儘心思的為百姓做事,其實並不是真的為了百姓,而是想借此得到中立朝臣的支持。
每一位皇子,都有忠於自己的朝臣。
這些朝臣,與他們利益相關,必然會投給他們。
但這樣的朝臣並不會太多,大多數朝臣,為了避免陷入奪嫡之爭,都不會旗幟鮮明的站隊,反正投票是匿名的,沒有人知道他們具體投了誰。
如果以上位為最終的目的,李諾之前為四皇子所做的事情,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
討好百姓,增加在百姓中的聲望,隻是有可能影響到中立朝臣的選擇,但兩者之間,並沒有必然的聯係。
最有效的方法,當然是直接收買他們。
站在這個角度,盛王其實一直都很清醒。
反倒是六公主,有些過於理想化了。
以前幫盛王的時候,因為有陰陽家的預言,李諾更多的是順其自然。
如果目標換成六公主,他就得保證萬無一失了。
從醫家來說,無論建多少座醫學院,治好了多少百姓,都不如獲得太醫院官員的支持。
趙國是醫家的聖地,朝廷較為重視醫家,趙國太醫院的地位,也比大夏太醫院高。
在大夏,太醫院歸太常寺管轄,太醫令不過是七品的官階。
而在趙國,太醫院是獨立的衙門,太醫令是實打實的正四品官員,有資格參與朝中大事,就連兩位太醫丞,也有正五品的官階。
也就是說,在選舉之時,太醫院有三票。
這三票,是李諾可以爭取的。
這些日子,李諾認識的醫家不少,但卻沒有太醫院的人。
這倒也並不意外,他和六公主是一起的,六公主之前又代表著盛王,那些太醫不僅是醫家,還是朝臣,是不能隨便下場的。
而像孫大夫這種,不在朝廷任職,當然也相對自由。
吃過飯,李諾走出院子。
孫大夫在公主府坐診,等他看完那幾位病人,李諾將他叫到一旁。
片刻後,孫大夫看著李諾,詫異道:“李大夫想見太醫令?”
李諾問道:“孫大夫不認識他嗎?”
孫大夫道:“當然認識,太醫令是老夫的師兄,他會的,老夫也會,李大夫找他做什麼?”
沒想到孫大夫和太醫令居然還有這一層關係,他還真是找對人了。
對於孫大夫的醫術,李諾沒有好質疑的。
但可惜,他手裡沒有選票。
李諾道:“我有些事情找他商談,孫大夫可否幫我引薦一下?”
孫大夫沒有細問,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吃過晚飯,太醫院也早就下衙了,李諾和孫大夫一起離開公主府。
去往太醫令的府上,李諾才知道,不僅太醫令是藥王穀的人,就連兩位太醫丞,也來自藥王穀。
作為唯一擁有第五境的醫家勢力,藥王穀對於朝廷,也有一定的影響。
整個太醫院,幾乎都被他們掌控。
馬車行駛了一刻多鐘,兩人在一座豪華的府邸前停下。
太醫令的官職,雖然比戶部尚書低得多,但他的府邸,卻要更加氣派,身為頂級的醫家,是不可能缺錢的。
太醫令府上的門房,顯然是認識孫大夫的。
他將兩人帶到一處客室,不多時,一道身影,從外麵走進來。
那人頭發烏黑,精神矍鑠,臉上的皮膚光滑細膩,看著四十歲出頭的樣子。
實際上,太醫令的年紀,比孫大夫還要大。
隻不過他更善於養生駐顏,這些事情,孫大夫在來的路上就告訴李諾了。
剛剛走進房間,他的目光,就牢牢的鎖定孫景。
孫大夫看著他,麵露笑容,毫不掩飾自己身上的氣息。
中年人黑著臉,問道:“你來乾什麼?”
孫大夫笑了笑,說道:“許久未見,來拜訪一下師兄,難道不可以嗎?”
“拜訪?”
中年人冷笑一聲,說道:“拜訪是假,炫耀是真吧,不知道你有什麼好得意的,解決天花,又不是你的本事,你還炫耀上了……”
師父的眾弟子之中,他的修為最高,地位也最高。
在藥王穀,他是大弟子。
在朝廷,他是太醫令。
孫師弟連太醫院都進不去,竟然能成為解決天花的功臣,在醫史上留下名字,這讓他的心裡極不平衡。
看到他居然特意來自己這裡炫耀修為的增長,他就更氣了。
他的目光一掃,看到了孫景身旁的年輕人。
這一看,他心中不由一驚。
弱冠之齡,竟有接近第三境的醫家修為,醫家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位年輕俊傑?
還有,他為什麼和孫景一起?
難道是孫景收的弟子?
他不僅炫耀修為,還想炫耀弟子!
孫景有什麼資格收這種天才弟子,氣死他了!
李諾對太醫令抱了抱拳,說道:“在下李諾,見過陳太醫令。”
陳仲眉梢一挑,原來是他。
最近將趙國醫家攪的天翻地覆的人,據說解決天花之法,就是他的主意,他正在編寫的一本醫書,極具開創性,讓無數醫家爭相署名。
對於這樣一位傳奇人物,他早就想見了。
隻不過,他是四皇子一黨,而自己是太醫令,不太適合與他接觸,因此一直沒有動作。
沒想到,他今日竟然自己找上門了。
陳仲抱了抱拳,說道:“原來是李大夫,久仰大名了。”
隨後,他又望向孫大夫,問道:“你今天來,就是為了炫耀修為的?”
孫大夫搖了搖頭,說道:“其實,是李大夫想見你……”
陳太醫令看著李諾,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等李諾開口,就主動說道:“李大夫對醫家所做的貢獻,本官作為醫家,也很欽佩,本官很高興認識你這樣的年輕俊傑……”
隨後,他話音一轉,又道:“如果你是來探討醫術的,本官歡迎,如果是為了醫學院的事情,想讓本官支持盛王,還是免開尊口,太醫院不參與黨爭,也不會支持任何一位皇子……”
同樣是第四境醫家,同樣是出自藥王穀,身在朝廷的陳太醫令,和孫大夫明顯有很大的區彆。
不過李諾這次也是有備而來。
他看著陳太醫令,笑著說道:“我確實是來探討醫術的,天花和瘧疾,是對百姓最具危害的兩種瘟疫,孫大夫他們,已經找到了一種很好的辦法,可以預防天花,近日,對於治療瘧疾,我有一種新的發現,想和太醫令探討一番……”
陳太醫令脫口道:“當真!”
天花和瘧疾每次出現,都會帶走數不儘的人命,雖然以他的修為,可以治療這兩種瘟疫。
但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他拚了命,也隻能救寥寥數人。
倘若瘧疾也能像天花一樣,無須高境醫家出手就能治愈,無疑又是醫道的一大進步。
在和李諾探討的過程中,他驚訝於對方的醫理之紮實,就連孫景也遠遠不如,而他對於疫病的一些獨到見解,身為太醫令的他,也是第一次聽說。
就在他聽到興處,臉色潮紅,內心激動,甚至覺得體內停滯已久的修為,都有所鬆動時,李諾忽然戛然而止。
李諾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對太醫令拱了拱手,說道:“陳大人,今日時候不早,我先回家陪夫人了,我們改日再聊……”
看著李諾和孫景離去的背影,陳仲麵色呆滯,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
……
盛王府。
盛王剛剛得知,六公主將公主府改成醫館的事情。
他同樣是一臉的驚訝,疑惑道:“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也不和本王商量?”
他原本還對她不借他銀子而耿耿於懷,聽聞此事,心中的氣頓時消了大半。
為此,他雖然也掏出了不少銀子,請大夫為百姓看病,但讓他貢獻出王府,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知意為了他,都做到這一步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再怪她。
隻是,她終究是女子,還是太婦人之見了。
那些銀子,如果用在朝臣身上,能為他換來多少票的支持……
王府另一處院落。
中年男子的臉上,露出狐疑之色,喃喃道:“不對啊……”
他身旁之人問道:“什麼不對?”
中年男子目光微動,說道:“這件事情,我總覺得透著點古怪。”
另一人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中年男子捋著下巴上的胡須,說道:“你不了解李玄靖的兒子,他如果真的要幫盛王的話,為什麼不將這些事情交給盛王來做,而是交給六公主,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那人道:“他是大夏的使臣,公然幫助趙國皇子爭位,可能是怕惹人非議吧。”
中年男子搖頭道:“如果怕非議的話,他一開始就不會這麼做,我有一種直覺,他恐怕彆有目的……”
那人對他的嗤之以鼻,說道:“他能有什麼彆的目的,他做這些事情,不是為了幫盛王,難道是為了幫其他三位皇子?”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忽然問道:“六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人想了想,說道:“盛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經常替百姓做事,在民間和朝中,都有一定的聲望……”
中年男子問道:“她長得怎麼樣?”
那人道:“我見過幾次,不敢說傾國傾城,但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中年男子像是回想起了什麼,麵色微微一變,脫口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