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的官是升了,但是沒完全升。
他的官職,和他一起升官了。
誰能想到,朝廷還有這樣的操作?
這針對的也太明顯了。
好在還有五千多天的壽命,他也不是那麼著急去刑部。
而且他從安寧那裡得知,刑部最近沒什麼案子,她在刑部,也隻是審核各地送來的卷宗,她甚至自己都不打算去刑部了。
李諾就算去了,也沒有多少事情可做。
法家每突破一境的難度,幾乎是指數級彆的增長。
整個大夏,法家第五境,隻有兩位。
一位是安寧。
另一位是刑部尚書。
能成為刑部的官員,自身在法家修行上,就擁有一定的加成,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都是隻要做好本職,不濫殺無辜,不謀害忠良,修為就能穩步增進的。
即便如此,刑部尚書也用了三十年,才修行到第五境。
安寧如果不是沾了漢王和幽王的光,可能也要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達到如今的修為。
除非接連遇到驚天動地的大案,否則,她這輩子都無法突破到第六境。
李諾的修為,比她低一級,去刑部還是有些好處的。
但他那大理寺卿的父親,想殺誰就殺誰,卻也不能讓他想當什麼官就當什麼官。
同時得罪了兩位宰相,還能擁有如今的地位,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嶽父大人已是吏部侍郎,可以提名正五品官員,但之後還是得走三省的流程。
隻要右相不同意,這件事情就不可能辦成。
右相可不是漢王幽王之流。
他擁有儒家第五境的修為,不僅是大夏文官的巔峰,還是大夏儒家學子、官員的精神支柱,他的弟子,全都是擁有浩然正氣的朝堂清流。
如此身份地位,哪怕是陛下都得敬他三分,父親更不能拿他怎麼樣。
這鴻臚寺丞,看來他還得當一段時間。
有本事他下次再升,把鴻臚寺丞升為從四品,正四品……,他要真能升,這鴻臚寺李諾一直待下去也無妨。
從鴻臚寺回李府的時候,李諾看到府門前站著一道嬌小的身影。
李諾跳下馬車,走到她的麵前,問道:“你的刑期滿了?”
顧嫣然點了點頭。
李諾問道:“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顧嫣然道:“我想回宣州看看,這次來,是向少爺辭行的。”
她的父親,是當年東宮案的從犯。
不過,大理寺在審理此案時,對於當年那些東宮官員的家人,並沒有追究,所以她才能被刑部按時釋放。
漢王已經交代,當年是以顧文翰的妻女為威脅,迫使顧文翰就範。
在顧文翰被調走之後,他又派人逐漸腐化他,一步步引導他成為惡貫滿盈的貪官,最終借父親之手殺了他。
李諾本來想給她一些盤纏,卻被她拒絕了。
她在刑部戴罪立功時,也有一定的收入,雖然不多,也足夠她回宣州了。
她的自尊很強,李諾也就沒有堅持。
沒等李諾說什麼,顧嫣然緩緩跪在地上,對李諾磕了幾個響頭,說道:“少爺的大恩大德,嫣然沒齒難忘,下輩子做牛做馬,再來報答少爺的恩情。”
她很清楚,她能活到今天,是因為少爺。
父親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死罪,她善惡不分的行刺少爺,少爺不僅沒有殺她,還對她處處照顧。
她彆無長處,本應一輩子侍奉在少爺左右,償還少爺的恩德。
但她又覺得自己沒有待在少爺身邊的資格。
她站起身後,緊了緊背後的小包袱,最後看了李諾一眼,轉身走進了茫茫的人流之中。
李諾輕歎口氣,這位曾經的大家閨秀,命途多舛,也是一個可憐的姑娘。
宣州距離長安兩千餘裡,她一個弱女子,能不能安然回去還是問題。
他找到老黃,讓他安排一名護衛,暗中護送她到宣州。
他能幫她的,也就這些了。
……
右相將鴻臚寺丞的官階,由從五品提升到正五品。
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各個衙門。
官階的變動,雖然時常有之,但近些年來,還是頭一次。
右相這麼做,必定有著某種緣由。
而其中的原因,隻過了半日,就從中書省傳出。
大理寺卿想要借著東宮案,給身為鴻臚寺丞的兒子升官。
初入官場半年,就連升兩級,這官升的未免也太快了,任誰心理都不會平衡,尤其是在朝多年,遲遲都得不到晉升的老臣。
大理寺卿的權勢,在幽王和漢王倒台之後,達到了一個新的巔峰。
假借東宮案,鬥倒了兩位皇子,殺了數不儘的權貴官員之後,他並未就此收手。
近兩日,他又將目標投向了恭王府。
如今的朝堂之上,敢於公然和大理寺卿作對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本以為中書省會直接妥協,沒想到右相出手,通過這種方式,巧妙了化解了此事。
右相不愧是右相,一心為公,絲毫不顧及天子寵臣的權勢,經此一事,他在一眾學子和官員心中的地位,又提升了許多。
一旦大理寺卿的兒子身居高位,父子同朝,他對朝政的把控,恐怕會更多。
還好有右相在,三省才能守住最後的底線。
恭王府。
恭王根本不在意鴻臚寺丞是從五品還是正五品,他坐在椅子上,隨著一些消息的不斷彙總,他的眉頭越蹙越深。
這兩日,他手下的一些官員,遭到了明鏡司的調查。
有許多人,已經被查出了罪證,關進了明鏡司大牢。
如果隻是一人兩人,或許隻是碰巧。
但十幾人先後被查,定然不是湊巧這麼簡單。
他這些年,一直隱忍不發,隻在暗中操控,避免了無數次的爭權風波,手中的力量,幾乎得到了完整的保留。
李玄靖根本沒有對他下手的機會。
這一次,他為什麼忽然將矛頭指向恭王府?
再聯想到前幾日,睿王反常的去大理寺,和李玄靖密談許久,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莫非是睿王察覺到了,那兩件事情,是他在背後操控,去大理寺告知了李玄靖?
睿王和李玄靖,可是積怨已久,沒有重要的事情,是不可能去找李玄靖的。
難道,真的被他查到了一些端倪?
恭王目光微動,他是在睿王身邊安排了一位臥底,因此才能知曉他所有的動向,每次都能成功的嫁禍給他。
本以為以睿王的腦子,永遠不會發現。
想不到,他居然猜到了是自己……
恭王怎麼都無法想通,沉思許久,說道:“動用一切力量,打聽打聽,睿王那天到底和李玄靖說了什麼……”
……
明鏡司是懸在大夏官員頭頂的一柄利劍,明鏡司的一舉一動,自然有許多人關注。
這兩日,他們毫不遮掩,開始對恭王一係的官員動手,當然瞞不住朝臣。
恭王在朝中的存在感很低,和大理寺卿也沒有什麼摩擦,李玄靖雖然霸道,但他每次動手,總會出於某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以遮掩他黨爭的目的。
如果他抓人開始連理由都不找,那對長安的官員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還是有人從大理寺的官員那裡,探出了一點口風。
據說,是睿王找上了大理寺,指天發誓,親口否認了刺殺大理寺卿一事,並且將矛頭指向了恭王,暗示一切都是恭王在幕後指使,嫁禍給他……
大理寺的官員說,睿王那天發的誓很毒……
當時那件案子,可是鬨得沸沸揚揚,長安人儘皆知。
如果睿王說的是真的,那就不怪大理寺卿對恭王動手了。
這可是死仇啊,就算是找不到鐵證,他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恭王這完全是自作自受……
恭王府,聽完手下的回報,恭王眯起眼睛,緩緩的站起身,說道:“李銳啊李銳,我真小瞧了你,你竟也學會了禍水東引,既然如此,那就彆怪我了……”
睿王府。
睿王一直在關注著李玄靖的動向,明鏡司終於對恭王動手,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看來,僅憑一封信,並不能讓李玄靖相信。
還是得他親自出麵。
恭王這個老狐狸,平日裡裝作一副人畜無害,腦子不太聰明的樣子,其實背地裡陰險無比,居然騙過了所有人……
如果不是漢王和幽王倒台,他可能到現在都懷疑不到恭王。
睿王冷哼一聲,還想嫁禍自己,他在背後坐收漁利,想都不要想,李玄靖可不是那麼容易被他蒙蔽的……
雖然不喜歡李玄靖,但他必須承認,他是一個聰明且厲害的對手。
就在睿王心中得意時,一道身影快步走進大殿,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睿王眉頭一蹙,道:“什麼,他設計陷害本王,本王還沒找他算賬,他居然反過來找我們的麻煩?”
那陰柔男子道:“外麵都在傳,是殿下在大理寺卿麵前誣陷恭王謀害大理寺卿一家,才讓大理寺卿對恭王下手,這可能是恭王的報複……”
睿王怒道:“什麼誣陷,這件事情要不是他在幕後指使,本王把這張桌子吃了!再說,本王那天根本沒有提他!”
陰柔男子說道:“但外麵就是這麼傳的。”
睿王愣了一下,隨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喃喃道:“不是……,本王是不是又被李玄靖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