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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6踢皮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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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和馮保,二人是多年的盟友,張居正執掌外朝,馮保把持內廷,一直以來都是大明政壇的黃金搭當。

一旦張居正丁憂,原先的權力格局必然驟變,這顯然不符合馮保的利益。

這也是馮保比張居正更加希望皇帝“奪情”的原由。

張居正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要知道,此時由他主導的“考成法”新政已推行至第五個年頭,考成法初見成效,各項領域持續深化的關鍵階段。

張居正深知,自己如若回鄉丁憂,就此失去首輔一職,再想重返權力巔峰,其難度不言而喻。

張璁、夏言、嚴嵩、徐階、高拱,在此之前沒有辭職宰相能夠在離職兩年之後又重新登上相位的。

要保證自己的政治理想繼續推行,彆無他法,隻能奪情。

張居正其實也不想回祖籍丁憂,但他不能說。

自古以來,忠臣都是孝子,他是忠臣兼孝子,又是大明的道德典範,他隻能守孝。

現在由馮保來操作這些事兒,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我已經讓李幼滋奏請,明日禦史曾士楚和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也會奏請。”

馮保把他的布置告訴了張居正,一是讓他看看是否有疏漏,二就是讓他早作準備。

這個時候“奪情”,朝中的反應舒適難料。

“李幼滋麼?”

到了這個份兒上,張居正也放棄了原來的猶豫。

必須奪情,留在朝中,繼續正在進行的事業。

之前的作為,他已經得罪了許多官員,若是改革大業就此半途而廢,實在不甘心。

張居正思索片刻就問道:“禮部尚書那裡,雙林兄可有去問過?”

“馬自強嗎?我找過他,他沒同意,認為有違禮製。

不過我已經告訴他,這是太後和皇爺的意思,想來他應該明白我說的話到底是為了什麼。”

馮保樂嗬嗬說道。

“此事,隻要禮部保持沉默,就不會有大問題。”

張居正想到內閣和六部尚書,除了他的人,就是魏廣德的人。

魏廣德,其實他是希望他讓大明王朝做出改變的,所以應不會聯合其他人反對奪情才對。

彆看魏廣德這兩天的表現,已經讓朝野看到,沒了他張居正,內閣運轉依舊自如。

但和魏廣德十多年的交情,他自認為已經對其人有了足夠了解。

魏廣德和他一樣,來自社會中下層,對大明市井鄉野是有足夠了解的,知道百姓疾苦。

雖然考成法的推出,傷了少數百姓,但是他正在推行的改革對於大部分百姓來說,依舊是好的,會為他們減輕負擔。

少數人和多數人,孰輕孰重,張居正分得很清楚。

如果魏廣德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取代他,在考成法和清丈田地推出後,隻要他振臂一呼,就會有無數人彙聚在他身側。

但是魏廣德並沒有這麼做,他依舊隻專注於內閣分配給他的兵部和工部事務上。

雖然現在魏廣德也開始插手其他衙門的人事和事務,但那也是每個閣臣都會做的,他不過是沒有老師指引,一開始不知道這些事兒。

是的,閣臣要對朝堂進行影響,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安插自己人到各衙門任職,通過他們就可以悄無聲息執行自己的想法。

想到這裡,張居正又輕輕撫摸起顎下美髯,將有些雜亂的胡子清理順滑。

張居正的胡子,在朝廷上算是已經,沒人的胡子有他的長。

“如此,我就放心了。”

馮保臉上笑容不變,繼續說道:“那叔大那裡,也該做一些不知才好。

今日下午,李幼滋的奏疏就該送進宮裡了。”

“嗯。”

張居正隻是微微點頭,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畢竟父親死了,張居正還在孝期。

紫禁城裡,內閣,魏廣德值房。

此時,蘆布正在他耳邊小聲說著外麵傳進來的消息。

“馮公公先去了禮部,之後就去了戶部,然後又召見了禦史”

蘆布把張吉那邊傳來的消息耳語以後,就退到一旁。

魏廣德依舊心無旁騖的翻看著手裡的奏疏,似乎絲毫都沒有對他產生影響。

“他現在還是張府?”

魏廣德隻是隨口問了句。

雖然看似是在翻看奏疏,但其實奏疏上的內容他是一個字兒都沒有看進去。

雖然很希望張居正奪情,繼續他的改革大業,但是本能的,魏廣德還是希望張居正離開,自己上位。

即便他知道,出任內閣首輔對於他來說,在這個時候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兒。

實際上,即便魏廣德選擇深居簡出,可這兩天譚綸、江治等人都會到他府上說起此事。

眼看著魏廣德能一步登頂,他身後之人自然也有些坐不住了。

自嚴嵩倒台以後,江西老鄉是第一次距離首輔之位如此接近。

一旦魏廣德上位,那他們這些人雖然不可能也跟隨進入內閣,但卻可以為其他人鋪好道路。

實際上,嚴嵩倒台後,江西官員再難踏足內閣,也是因為嚴嵩倒台倉促且沒有太多準備。

嚴嵩時期那些江西官員,大多年老體弱沒法繼續活躍在朝堂上。

而其他江西官員,也因為和嚴家走的太近,之後都在徐階手上遭到清算。

那時候魏廣德還是閒職,根本就沒法應對,也隻能聽之任之。

等他上位,江西官員中品級高的要麼外放,要麼就是致仕,剩下的也和他不熟悉,所以隻能從近些年科舉中第的人開始慢慢培養。

越到高位,剩下的人太少了。

“聽說,馮公公說之前是代表宮裡吊唁,今日是代表他自己。”

蘆布接上魏廣德的話,馬上答道。

魏廣德隻是微不可察點點頭,隨即就說道:‘知道了,下去吧,有消息及時通報。’

等蘆布走出值房後,魏廣德也不裝了,直接把奏疏丟在麵前,思索起來。

在不遠處的張四維值房裡,這一幕也在發生。

雖然張四維好像和張居正走得近,可到了這個位置,張四維也已經有實力自成一係。

憑借楊博等親戚留下的人脈和關係,加上他早年的結交,實際上他手上掌握的政治理論也是不弱於魏廣德。

隻不過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就算做了什麼,也被認為是張居正的安排。

對於張居正丁憂,張四維就能順勢進位次輔,雖然上麵還有魏廣德壓著,他還是顧命大臣,在魏廣德沒有犯下致命錯誤前,張四維也沒法取而代之。

但和魏廣德一樣,本能的他也想去爭。

不止是他,他背後的人也是這麼希望的。

內閣第三人隻能是閣臣,第二人才是次輔,話語權可比閣臣重得多。

馮保這兩天很是活躍,張四維多少也猜出到他們想乾什麼了。

雖然,張居正離開內閣後這兩天並未和他見麵。

主動聯係馮保示好,張四維還是做不出來的。

現在馮保的活躍,讓朝野許多人應該都盯上他了。

一旦這時候他聯絡馮保的事兒消息傳出,不說能不能和馮保搭上線,萬一馮保依舊選擇張居正,那之前他所做的努力就前功儘棄了。

“次輔那邊有沒有什麼動作?”

張四維小聲問道。

身旁書吏馬上答道:“沒有,昨晚就是有些人去他府上,次輔大人散衙後都直接回府。

今早進了內閣,也一直呆在值房裡處理奏疏。”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叫外麵的人盯住朝中那幾位大人,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

張四維微微點著頭,他多少猜出魏廣德的意思,以不變應萬變。

等人離開值房,房裡隻剩下他一人後,張四維臉上才出現了一絲輕蔑的笑容,嘴裡喃喃低語,“想要奪情,那是這麼容易的。”

張四維的眼睛不由得盯向一個方向,那裡正是魏廣德值房。

“張居正想要奪情,那是不是也可以把魏廣德也牽扯進來,他也是奪情回朝,應該還有一年左右的守製期才對。”

不過很快,張四維就搖搖頭,魏廣德孝期早就過了,現在舊事重提根本無濟於事。

而且,很容易就讓魏廣德注意到他,猜出背後出手之人。

“算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還是不輕舉妄動好了。

不管事兒最後能不能成,首先要保證自己乾淨。”

張四維下定決心,表麵上保持沉默,用心辦差就行了,和魏廣德一樣,坐穩內閣閣臣的位置再說。

私底下,還是要利用江南的官員出麵,阻止“奪情”事件的發生。

表麵上,張四維背後是山西官員組成的派係。

但實際上,他身後還站著許多江淮官員,他們是和家裡有商貿聯係的士紳所扶持的官員,隻不過張四維表麵上和他們沒關係而已。

這次,張四維打算讓他們做主力,反對奪情。

至於張居正改革的那些舉措,雖然對於朝廷有利,但朝廷不做,在他看來也沒有什麼大礙。

多少年都這麼過來了,改不改又有什麼關係。

何況,真的開始清丈,他家的田地可也保不齊就被人注意到了。

張四維家族,不僅在山西有龐大的田地,在江南也有,都是靠經商販鹽賺取的銀子購買的。

徐階家族擁有的田產很巨大,但張四維家族這樣世代經商的商宦之家也是不遑多讓。

徐家有田地和紡織作坊,他張家有自己的商路和鹽道,張家的錢可比徐家強大太多了。

而徐家發家,多少是吃了朝廷的利,而張家則是鑽了朝廷的空子,說起來可要乾淨得多。

申時中,李幼滋的奏疏終於被送進了通政使司。

通政使司官員在看到李幼滋奏疏的那一刻,都是心神俱顫。

無他,李幼滋可是戶部的人,誰不知道當朝首輔掌控著戶部,李幼滋的奏疏,是否就代表著首輔的意誌?

通政使司不敢怠慢,馬上就把奏疏專門送進宮裡,交司禮監登記,然後送到內閣請閣臣票擬。

馮保此時就在司禮監,看到李幼滋的奏疏,很是滿意。

“天下不可一日無首輔,懇請皇帝予以奪情,準許其在官守製。”

馮保手裡拿著李幼滋奏疏的抄本,輕聲念著上麵的句子不住點頭。

這話,可不就是皇帝那句“朝廷需要張先生”對上了。

招手喚來心腹太監,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把消息傳出去,皇爺在兩宮太後麵前說了‘朝廷需要張先生’,這話我要今晚傳遍京城官場。”

“是,爺爺。”

那太監是馮保收的乾兒子又收的乾兒子,看重機靈能乾,送到他這裡曆練的。

現在的馮保,就是宮裡實力最大的祖宗。

而此時,通政使司收到李幼滋請求皇帝“奪情”,讓首輔大人留官守製的消息,也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速傳遍了京城各衙門。

許多官員這才反應過來,馮保今日的活躍到底是為了什麼。

先去見了馬自強,又去戶部見了李幼滋,最後還有張居正。

雖然看上去此事是馮保在推動,可難保這就不是張居正的意思。

畢竟前一天,馮保也去見了他,後一天操作一番後,又去見了他。

馮保是徹底把手裡的牌亮出來了,接下來就看朝臣們的反應了。

“去,派人打聽內閣的消息,看看魏次輔怎麼票擬。”

此時,許多人的眼睛都看向內閣,等著魏廣德的反應。

這兩天魏廣德在內閣兢兢業業辦公,怕是不會容忍此事發生才對。

李幼滋的奏疏如同一顆炸彈,一石激起千層浪,強烈的震動了大明的朝堂。

他的奏疏也在司禮監快速登記後,專門送到了魏廣德麵前。

事關重大,自然要他這個次輔來票擬。

其實,奪情在大明朝並不鮮見。

比如永樂朝的楊榮,宣德朝的楊溥和金幼孜,景泰朝的江淵和王文,成化朝的李賢,都曾經奪情過。

江淵奏請丁憂守製時,景泰帝拒絕理由是“國家正用人之際,令其奪情視事”。

王文奏請丁憂守孝時,景泰帝拒絕理由是“朕賴卿輔導,卿勿以私恩廢公義,宜抑情遵命,成大孝”。

現在燙手山芋看似是落到魏廣德手裡,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他的票擬。

彆覺得內閣票擬在發布前應該保密,實際上內閣的中書舍人要登記來回奏疏,自然可以看到閣臣的票擬內容。

在司禮監也有類似程序,所以消息很容易就能打探出來,早於批紅。

魏廣德看了李幼滋奏疏,其實已經猜出最後的結果。

對此,魏廣德直接寫好票擬:茲事體大,雖早有成例,但臣不敢妄言,請陛下明斷。

踢皮球誰不會,來自後世的人就沒人不會踢皮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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