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草草再次朝陸遠秋看了過來,雖然依舊沒有說話,但她的兩隻眼睛放亮了些。
因為奶奶走了以後,她最信任的人就是白清夏,而且她一直想找白清夏玩遊戲,玩什麼遊戲都可以。
其實說到底,她還是希望有個人能陪著她,這個人一定是白清夏,因為白清夏對她好,給她的感覺很像在爸爸去世前,那個時期的媽媽。
來到學校後,三人分道揚鑣,陸遠秋去了男生宿舍樓,白清夏則牽著池草草去了人間煙火餐廳。
在餐廳裡玩什麼……小丫頭正疑惑著,白清夏已經從夏一碗麵那裡端來了兩份麵,看到白清夏的麵,她開心地在桌下翹起了腳。
這個麵真的很好吃!她已經吃過兩次了!
“先吃晚飯好不好?”白清夏朝她道,還抬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
池草草笑著點頭:“好。”
隻有麵對白清夏的時候,她才會開口說話,才會露出笑臉。
白清夏吃麵的期間一直在等著她,因為池草草吃的有些慢,等池草草吃的差不多了,她才開始加快速度,最終與池草草一塊吃完。
看著小丫頭嘴角的湯漬,白清夏轉身從包裡拿出一包帶有卡通圖案的紙巾,拆開來幫她擦著嘴巴。
這是奶奶臨走前給她塞的,白清夏才知道原來池草草身上這麼多帶有卡通圖案的紙巾都是奶奶給的。
小丫頭見狀也伸手抽出一張紙巾為白清夏擦著嘴角。
兩人伸手互相擦著,片刻後都看著對方哈哈笑了起來,白清夏很少在外麵笑得這麼大聲,但她這次想把快樂的情緒分享給麵前的小丫頭。
她們離開餐廳後,白清夏接下來帶著她去的地方,是前幾天才舉辦過迎新晚會的大禮堂。
池草草有些懵,也有些害怕,禮堂裡很黑,座位上空無一人,好像隨時能從縫隙中鑽出一隻魔鬼似的,不過有姐姐在身旁,她就不那麼怕了。
白清夏帶著池草草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上後,她則靜靜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這時,禮堂旁邊的操控室裡,許導員對身旁的一個青年道:“快快,燈光打下來,可以開始了。”
“啪!”
池草草頓時睜大眼睛,前方偌大的舞台上,明亮的燈光打了下來,將整個舞台都映照得亮堂堂的。
廣播裡突然傳來了蘇妙妙甜美的聲音,她好像在充當著旁白的身份,音色可愛得就像幼兒園的老師:
“從前,有一座池塘,池塘裡生活著許多許多的生物,有水草爸爸~”
池草草睜大眼眸,麵色吃驚地扭頭看向旁邊的白清夏,白清夏朝她露出笑容,可卻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撇開了腦袋,不敢與這個眼神對視,她明明已經對池草草的反應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小丫頭此刻沒有心情關注著姐姐的情緒變化,因為廣播裡念著的,竟然是她曾經的一篇作文開頭,一字不差。
很快,身上纏繞著一圈圈綠色卡紙的陸遠秋在舞台上動作滑稽地走了出來,他像話劇演員一般地側身張開雙臂,笑容滿麵,臉上覆蓋著舞台上熾白的光:“我是水草爸爸!!”
蘇妙妙甜美的音色繼續從廣播裡響起:“還有水草媽媽~”
白清夏撇去眼角的眼淚,立即朝著台上小跑著過去,從幕布裡接過一圈圈綠色的硬卡紙套在身上後,她跑到陸遠秋的對麵,同樣側著身張開雙臂,她的姿勢要優美很多,白清夏的麵龐轉向台下坐著的那位現場唯一的觀眾,她看著她,在清純的麵孔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是水草媽媽~”
看到白清夏跑上台的那一刻,池草草再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淚,她坐在台下不停地哭著,哭聲好像是大霧中迷路的孩子,一邊抹眼淚,一邊尋找媽媽,霧太大,分不清方向,怎麼都分不清,好像這麼多年一直是這麼過來的,但是今天,前方好像有一盞燈亮起,指引著她,這盞燈跟舞台上的燈光一樣的明亮。
緊接著,舞台側方不斷有身上套著各式各樣硬卡紙的角色排隊走出。
鄭一峰身上套著青蛙圖案的硬卡紙,他音色溫和道:“我是帥氣的青蛙先生。”
柳望春身上套著章魚卡紙,她雙手叉腰,鼓著腮幫,柳眉倒豎:“我是憤怒的章魚小姐!”
芬格爾身上套著黑色的卡紙,故意發出渾厚的聲音:“我是肥胖的鯰魚叔叔!”
梁靖風身上套著一圈藍色的卡紙,他走了出來,猶豫片刻道:“我是……我是池塘。”
突然一道快樂的聲音從舞台旁邊傳來,是一個身上同樣套著綠色卡紙的女孩,是陸竇晴。
她聲音可愛道:“我是水草寶寶,不過,我有名字哦,我的名字叫池草草~”
旁白聲音繼續響起:“池塘裡的大家庭過著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他們每天玩遊戲……”
舞台上,旁白聲音不斷響起,池草草一邊哭著,一邊將旁白的聲音對應上了自己腦海中寫在方格紙上的每一個文字,絲毫不差,他們真的很用心地排練過。
陸遠秋等人則在舞台上快快樂樂地將雙手搭在前方人的肩膀上開著火車,在“池塘”中快樂地遊蕩,嬉戲。
旁白:“突然有一天,池塘裡闖進了一個黑暗大怪物,他傷了水草媽媽,水草媽媽陷入了昏迷中~”
鐘錦程身上套著附帶尖角的黑色硬卡紙,咆哮一聲出場:“我是黑暗大怪物,我喜歡吃水草!嗷嗚~”
他似乎發出了常人看不到的攻擊,白清夏開口:“哎呀,爸爸和寶寶救我!”
她說完倒在地上裝作昏迷,本該下一步輪到陸遠秋的戲碼,陸遠秋卻隻是怔怔地盯著白清夏,臉上帶著難得又感慨的笑容,雖然這演技不敢恭維,但起碼白清夏演出來了,難以想象,難以想象……這曾是我的社恐女孩。
“愣著乾嘛?”鐘錦程擠眉弄眼地提醒。
陸遠秋反應過來,連忙跑過去跪在了白清夏的麵前,麵龐湊近白清夏精致的側顏。
躺在地上的白清夏悄悄將雙眼睜開了一條縫,又緩緩閉上。
旁白:“水草爸爸在水草媽媽的臉上吻了一下。”
陸遠秋猶豫片刻,伏下身子,在白清夏的臉頰上方一拳的位置,近得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體香,隔空做了個親吻的動作,很輕微的一聲“啵”,抬起麵龐時,他看到側躺在地上的女孩睫毛顫動了兩下。
旁白:“可水草爸爸沒有將水草媽媽成功吻醒,這個時候,水草寶寶有了辦法!”
話音剛落,幕布後,蘇妙妙連忙跑了出來,她來到下方牽著哭泣的池草草走上台,然後朝小丫頭問道:“草草,你還記得是什麼辦法能喚醒媽媽嗎?”
池草草一邊抽泣,一邊念著當年她寫下的作文,哭著道:“找青蛙先生借一顆珍珠。”
陸竇晴將自己身上的綠色卡紙套在了池草草身上。
蘇妙妙牽著池草草來到鄭一峰麵前,鄭一峰麵色溫和地從身上掏出一顆珠子遞給了她,還朝小丫頭點了下頭。
池草草繼續哭著道:“找章魚小姐借一條觸須。”
來到柳望春麵前後,柳望春紅著眼眶,輕輕撕下一片紅色卡紙給她:“給,水草寶寶。”
池草草哭著:“謝謝……”
她又道:“找鯰魚叔叔借一根胡子。”
這次不用蘇妙妙牽著,她自己走向了芬格爾。
芬格爾也撕下了一條黑色卡紙遞給她,陸遠秋說陪池草草演一場戲,他們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因為聽說池草草遇見了闖進校園的壞人,都是同學,能幫就幫,他們也很樂意幫。
隻是沒想到池草草竟然哭成這樣子……
但她今天說話了!
拿著手裡的三樣東西,池草草連忙跑到白清夏身旁,蹲下來將三樣東西都放進她的懷裡。
白清夏睜開雙眼,坐起身,聲音溫柔道:“媽媽醒了,謝謝寶寶。”
這依然是作文裡的台詞。
旁白:“於是帶上重新醒來的水草媽媽,水草一家將水草纏繞在黑暗大怪物的身上,終於消滅了黑暗……大怪物。”
蘇妙妙突然哽咽了下,鄭一峰扭頭朝她看去,表情若有所思。
陸遠秋脫下綠色的卡紙丟向鐘錦程,白清夏也做著同樣的事情,兩人都低頭看向池草草。
陸遠秋笑著道:“到你了。”
白清夏鼓勵道:“不要怕。”
池草草哭著點頭,將身上的“殼”剝了下來,用力丟向鐘錦程。
鐘錦程很配合地撕裂自己身上的卡紙丟在地上,然後迅速退場,陸遠秋告訴他退場後就跑的遠遠的,直接回寢室。
大家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沒人說話,突然,池草草轉過身,張開雙臂摟住了白清夏,嚎啕大哭起來。
白清夏低頭,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腦袋,從身上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帶有卡通圖案的衛生紙,為她擦著眼淚。
這一包紙巾是池草草在病床上遞給她的。
第二天,周三傍晚。
結束了一天的課程,陸遠秋照舊坐在心理活動室裡自己的崗位上。
他手掌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晚霞,曹爽曾說過,晚霞披在他肩上的那一刻,他就是齊天大聖。
“爽子啊,我真的配做你心裡的那個齊天大聖嗎?”陸遠秋眯起眼眸,突然眼角的餘光察覺到了兩抹虛化的影子。
他愣愣地抬起腦袋,看到白清夏牽著池草草走了進來。
白清夏臉上帶著笑容,抬手撫摸著池草草的腦袋,池草草今天依舊紮著兩個漂亮的馬尾,她和白清夏一同站在金色的陽光下,是那樣的光彩動人。
“說吧。”白清夏溫柔道。
池草草看向陸遠秋,攥著衣角,音色輕輕怯怯地開口:“遠秋哥哥,我願意出庭指證那個人。”
“啪嗒。”
陸遠秋愣著,手中的筆突然掉落在桌上。
他回過神來,看著麵前的人,露出笑容並用力地點了下頭:“好,好,我知道了。”
白清夏開口:“那我就先去煮麵了。”
陸遠秋再次點頭,她們出去後,陸遠秋聽到池草草朝白清夏小聲說了句:“姐姐,我可以幫你,我在家有幫奶奶做飯的。”
白清夏:“好啊。”
陸遠秋低頭,在麵前的筆記本上寫下:
3、2011年10月19日,池草草,池塘裡的水草一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