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穀縣的城門早已關閉。
甚至於進城之時,高俅還下令剩下的軍隊將整個縣城團團包圍,命令但凡有人想要離開,一律格殺勿論。
此刻遠遠看到縣衙門口那一高一矮兩道人影時,他便意識到自己的那些安排多餘了。
沒等縣令介紹,他就率先開口道:“那二人可是你口中的武大和武鬆?”
縣令眯著眼睛仔細瞧了眼,雖然模樣清楚,也從體型上分辨了出來。
“沒錯。”他說著話,步子卻有些發軟。
自己明明讓人給酒中下了蒙汗藥,可這二人怎麼渾然沒事的樣子?
高俅抬手,令所有人止步。
他微笑道:“既然你說武鬆是你手下的都頭,那你去勸他們認罪。”
縣令大驚。
他隻是想進步,可不想送死啊。
看二人的樣子,蒙汗藥的事情顯然事發了。
如今軍隊都開進城內了,兩人怎麼可能乖乖束手就擒!
“大人,武家兄弟性子乖張暴戾……”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高俅打斷:“你不肯?”
我肯你娘個頭!
縣令暗暗罵娘,心中將高俅的祖宗十八輩都給罵了一遍。
他乾笑了下,一聲不吭。
高俅冷冷瞥了眼對方,眼見縣令一動不動,恨不得一鞭子抽死這個貪生怕死的家夥。
縣令不肯出頭,想誘降恐怕隻能自己出馬。
他怎會以身犯險?
萬一那武家兄弟真是妖怪變的,吃了自己怎麼辦?
此時官兵與縣衙仍有兩三百米的距離。
縣衙門口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使得站在下方的武大郎和武鬆看起來分外顯眼。
高俅遠遠地看著,揮了揮手,語氣陡然變厲:“全軍結陣,殺了那兩人!”
話音落下,他策馬走向旁側,將指揮權交給了副官。
副官乃是他親自挑選的一名京營將領。
對方自基層而起,有過多年鎮守邊關的經驗。
縱是也曾有過貪冒軍功、指民為寇的經曆,但較之他手下那些酒囊飯袋關係戶,也稱得上一員良將了。
縣令悄然跟上了高俅的步伐,躲到軍隊側麵的一間屋簷下。
看到那些弓兵挽弓搭箭,又注意到前排的槍兵結陣之後手持盾牌與長槍大踏步朝著前方逼近時,饒是聽說過武大郎的厲害,縣令也不免多出不少的信心。
他突然來了勇氣,向前奔出幾步,大喝道:“武鬆,你兄長當街殺人,其罪當誅,幸得太尉大人路過此地,還不快快束手就擒,或可免除一死!”
軍隊的速度慢了一拍。
武鬆大笑:“哪裡來的太尉,我當是皇帝派來給我兄長封官的太監呢!”
他如何聽不出縣令那虛張聲勢的意思。
索性跟朝廷撕破了臉,他也顧不得了。
況且早先誤以為殺人,在柴進府中避難時,他也聽說過太尉的名頭,是個人人唾棄的狗官!
這等人的話,他怎會信呢?
高俅聞言,自是勃然大怒。
他堂堂太尉,竟被這樣一個小小的都頭罵作太監!
“好膽!”他怒喝道,“都給我放箭!”
咻咻!
漫天箭雨密密麻麻,箭聲彙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刺耳的咆哮。
縣令嚇得一溜煙又跑回屋簷下,心道武家兄弟倆休矣!
武鬆仰望箭雨,哈哈一笑,不退反進地衝了上去。
他伸手一揮,猛虎魂魄被他放出,化作一條宛若實質般的斑斕猛虎,衝著前方的槍兵衝去。
長槍盾牌能防得住猛士,但麵對猛虎魂魄時根本起不到作用,反而在虎爪落下時,卻仿佛化虛為實,竟是將那盾牌都給抓破。
慘叫聲驟時傳出。
武鬆張開雙臂,雙手齊動,宛若奔雷。
他將飛來的箭矢一根根抓在手中,猛地向著高空一揮,令得那一根根利箭倒飛而出。
刹那之後,遠處又傳來一陣慘叫。
高俅和縣令儘是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武大郎看著弟弟大展神威的樣子,回想著那一件件讓自己憤怒之事。
想象著潘金蓮在西門慶身下婉轉承歡,那惱人的啪啪聲,使得他臉色立即變綠,衣服崩裂,刹那之後就成為一個三四米高的綠巨人。
利箭落在他的身上,彆說皮膚,就連毛發都沒傷到一根。
他大步向前,到了軍陣之前,單憑肉體便將那一根根長槍撞斷。
他咆哮一聲,向前揮出一拳,盾牌以及後方的士兵儘是慘叫著飛出。
鮮血飛濺,沾滿他一身,使得他的身形顯得暴虐而恐怖。
武鬆搶過一把長槍,身側猛虎咆哮,亦是宛入無人之境!
除了猛虎之外,他身邊漸漸也形成一道道張牙舞爪的黑影,手持槍盾,若陰兵過境,殺入人群中。
僅僅一個照麵,軍隊士氣便降到了極致。
當一人長槍刺中武大郎的眼睛,卻隻是觸碰到表皮,根本無法刺入,反倒自身被武大郎一拳砸爆腦袋時,不論是軍官還是兵卒,心態全都崩了。
“妖怪啊!”
“跑,快跑!”
“饒命!”
……
軍隊亂作一團。
有人轉身便跑,也有人扔下武器跪地求饒。
因為街道位置有限,後方還有些人沒有搞清楚現狀,等反應過來時慢了一拍,與狂奔的人群撞在一起,愈加混亂。
縣令早就看傻了眼。
他滿頭大汗,狂吞口水,戰戰兢兢地看著大發神威的武家兄弟倆。
武鬆有打虎之能,他自是清楚,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還能操控虎魂!
還有那一個個陰兵,明顯都是受他驅使。
莫非他是地府的鬼王轉生?
還有他的兄長武大郎!
他早就聽聞過武大郎的厲害,卻遠未想到會是這般厲害。
刀槍竟然都無法刺破他!
這綠巨人是鐵打的嗎?
眼見武大郎一腳將一個反抗的士兵踢飛,令其如炮彈般飛人群,啪的一聲撞在自己頭頂的牆上時,縣令“媽呀”一聲抱頭,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砰!
屍體落下,恰好砸在了他的身上。
縣令身子一痛,順勢倒在地上,身下卻濕了一片。
他感覺鼻息之間都是刺鼻的血腥氣,卻緊閉雙眸,瑟瑟發抖地躺裝死。
麵前的場景同樣看得高俅驚駭欲絕。
他本想著那武家兄弟哪怕是妖怪變的,麵對自己的千軍萬馬也隻能飲恨當場,畢竟他可從未聽說過哪支軍隊是被兩個妖怪給覆滅的。
可眼前所見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這二人哪是什麼妖怪啊,他們分明是天上的魔君下凡!
刀槍不入力大無窮且不提了,他們竟然還能操縱陰兵虎魄!
“快快,快走!”高俅衝著旁側的親衛急忙吼道。
幾個親衛當先開路,一鞭子抽開幾個攔路的弓兵,策馬從那幾人身上踩了過去。
高俅神色驚慌地跟著要走。
沒走出多久,他就聽到前方傳來一聲嘶鳴,卻是有人慌亂中以神臂弩射中了一名親衛的馬腹。
那匹棗紅馬栽倒在地,連帶著好幾個親衛躲避不及,紛紛撞馬倒下。
高俅一顆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好在他胯下駿馬是少有的良駒,遇到這種場麵反應比他還快。
駿馬高高躍起,一連越過數人,穩穩落地!
高俅大喜:“好馬兒!”
他伏在馬背上疾馳而去,前方漸漸變得開闊起來,兩側的屋子裡也有了燈光。
士兵們仍在潰逃。
有人與高俅方向一致,有人裝死,有人求饒,也有人試圖闖進兩側的民居中。
武鬆召喚出一個個亡魂,漸漸感覺腦袋發暈。
他知曉自己的能力達到了當前的上限。
感覺到周圍反抗者越來越少後,他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驀地瞧見幾匹駿馬朝著遠處而去,再看到身穿紅色官服的高俅時,武鬆冷然一笑:“差點把你這個狗官給漏了!”
對於旁人口中高俅這個殘害忠良狗官,他向來沒什麼好感。
剛才自縣令口中又聽說其名頭後,他就起了殺心。
擒賊先擒王!
這家夥既然敢領兵來殺哥哥,就該有兵敗而死的覺悟!
看到高俅策馬揚鞭,已經走出極遠,他索性按下手腕上的一個按鈕。
那個銀色手環驟時如流水一般湧動,刹那之後就覆蓋他的全身,構成一套紅黃兩色的鎧甲。
在一眾降兵敬畏的注視下,武鬆腳下噴出烈焰,帶著他懸空而起,朝著遠處飛去。
“神……神仙!”有個士兵突然驚呼一聲。
這下就連那些想要跑路的士兵也嚇得跪倒在地。
武鬆眼看著就要追上高俅時,突然感覺耳畔傳來獵獵風聲。
伴隨著一聲轟然巨響,一道綠色的身影橫在前方,將道路都砸出一個大坑。
看清前方的綠色武大郎後,武鬆怔了下。
“哥哥好厲害!”
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跟兄長的差距。
……
高俅看到了城門,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喜色。
他打定主意趕緊衝出去,然後逃往京城。
那兩個怪物委實可怕,他得將消息上報皇帝。
自己可不是畏戰而逃,是為了讓朝廷提前做好準備!
此等魔物降世,非聖人不能降服!
就在他準備喊著讓守門的士兵開城門時,不料一聲巨響忽然自身前傳來。
大地顫動,連同他胯下良駒也嚇得嘶鳴起來。
他看到一個綠色巨人出現在正前方。
對上那雙綠油油的眼眸時,高俅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使得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他心頭卻是暗暗發狠,拉動韁繩,試圖催動胯下駿馬如法炮製地像早先一樣從其身上跳過去。
然而那駿馬剛剛抬起上蹄,就猛然被一隻大手給抓住。
馬兒發出一聲哀鳴。
高俅意識到不妙,連忙翻身下馬,然後便聽到一陣呼嘯的風聲,雙目餘光隻瞧見一個馬影飛向天際。
他亡魂皆冒,嚇得身子都軟了幾分。
“好漢饒命!”高俅鼓足勇氣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地求饒。
“我饒你的命,誰饒我們的命,饒那些忠良義士、還有天下百姓之命!”武鬆飛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高俅看到他時,更是差點驚為天人。
他們原來還會飛嗎?
他恨不得將縣令給找出來戳死!
這狗東西給的情報明顯不對啊!
早知如此,他說什麼也不會入城了。
此時他絞儘腦汁地狡辯道:“二位好漢誤會了,都是那狗皇帝……”
“你跟那狗皇帝是一夥的!”變身綠巨人的武大郎心中滿是暴虐。
看著高俅的官服,他就想到早先在縣衙的場景。
縣令等人連聲恭維,讓他激動得差點找不到北,以為武家就此發達了。
如今想來,分彆是那群狗官在愚弄自己。
他越想越氣,身形都不知不覺間膨脹了幾分。
高俅嚇得身體失禁,身下傳來一陣騷臭味,涕淚橫流地與皇帝劃分界限。
然後他看到武大郎抬起了腳。
“爺……爺饒……”高俅看著那綠色的腳底板,當場話都說不利索了。
那隻巨大的腳掌還是結結實實地落了下來。
轟隆!
地麵傳來一陣顫動。
高俅眼前一黑,徹底沒了意識。
他的半截身子卻是落到了一個深坑內,看起來極為淒慘。
幾個搶到馬的官兵剛剛奔逃到這裡,就看到眼前這樣的場麵。
那些人嚇得差點從馬上栽下來。
望著武大郎那恐怖的身形,還有懸浮於半空中的武鬆,哪還有人敢抵抗。
“好漢爺爺饒命!”一個個軍官紛紛下馬跪地,瑟瑟發抖。
緊隨而來的士兵們看到這一幕,同時紛紛跪倒。
月光皎潔。
照射著整個縣城都蒙著一層銀輝。
城內的氣氛卻是格外的詭異。
那數千殺氣騰騰而來的官兵此時儘是噤若寒蟬。
他們全部都跪在街頭,將腦袋低低地埋下,如同鵪鶉一般,紛紛祈禱著不被注意。
各種五花八門的武器被扔了一地,混雜其中的那些殘破屍體為此地平添了幾分猙獰感。
可哪怕是受傷慘重的士兵,也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強忍著痛苦一動不動,更是一點輕哼都不敢發出。
僅有野狗的狂吠與呼嘯的風聲接連不斷。
小心翼翼跑來的鄆哥站在牆角,遠遠望著立在原地的武鬆兄弟倆,又看著那些俘虜一般的官兵,感覺胸口有一股熱氣直往外湧。
原來他們真是神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