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州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拿過吉他了。
說來慚愧。
曾經是為了夢想。
而現在,隻是為了生計。
因為合同問題,在解約後,他名下所有的音樂版權都歸還給了公司。
再加上後來大病一場,多年下來的積蓄所剩無幾。
病愈後,盛州其實並沒有打算再次踏入樂壇,這個讓他傷感又留戀的地方,早已沒人能記住那個叫“曉剛”的歌手。
反正他本來就是苦孩子出生,十六歲就開始打工,什麼臟活累活都乾過,搬運工、擺地攤、乾裝修有什麼挺不過來的?
可他不能讓自己老婆也過這種苦日子。
微微是個好女人,跟自己沒享幾天福,生病後倒是不離不棄。
可現在連件喜歡的衣服都不舍得下單。
所以盛州接到《天賜的音樂》邀請之後,即使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麼,還是簽了合同。
沒人會在意一個被遺忘的過氣歌手。
節目組也許會用他來營銷“情懷”的噱頭。
甚至會彆有用心地導演一出衝突極強的戲碼,吸引更多觀眾點擊,討論,以實現一個極其漂亮的收視率。
因為版權被收回的緣故,他甚至隻能翻唱節目組選定的歌曲,一首與自身極度不符的快歌。
曉剛深吸一口氣,奏響了手中的吉他。
短暫騷動後的觀眾席再度恢複了平靜。
聽了半首,鄧子琪輕輕蹙起了眉。
“好像不太對勁?”
葉寒則直白多了:“唱的不好,他不適合這個風格。”
盛州音色很有特點。
他以前就以細膩的苦情歌出名,節目組給他一首燙嘴又輕快的歌,很難不讓人懷疑在搞事情 。
但這也是藍台基操了,葉寒連六都懶得比。
想必盛州一唱完,熱搜和“盛州”“過氣歌手”“回歸”“舞台事故”“情懷真的老了”幾個關鍵詞差不離。
但看到孟圓綺打哈欠的時候,葉寒和鄧子琪的表情都繃不住了。
“???過分了吧?”
孟圓綺是愛豆出道的女藝人,之前一直在棒子發展,這兩年回國後混得不錯,這次是以《天賜的音樂》導師身份參加的節目。
但她比盛州的年紀小了近二十歲。
論輩分,怎麼著也該恭恭敬敬叫人家一聲“前輩”,這個時候做出這種舉動,確實不太合適。
“棒子前後輩文化那麼離譜,她這點意識都沒有?”
那種男團女團爆出來扇巴掌,霸淩的事可太多了,按理說應該挺注重這方麵。
但孟圓綺確實沒想那麼多。
她在棒子國待的時間長,對盛州根本沒什麼印象,再說了,一個過氣的大齡歌手,能有什麼價值?
對於沒有價值的人,她一向不屑多看。
所以直接把這人劃到了“淘汰”那一堆裡麵。
以為鏡頭沒拍到自己,她悄悄問助理拿了個小麵包,不甚在意地吃了起來。
然而,後台導演都樂瘋了。
“好個孟圓綺!太會給我製造話題了!導播多切她鏡頭!”
人前人後兩副麵孔的明星他見多了。
這個孟圓綺情商也挺低,情緒都寫在臉上。
以前在棒子那邊錄節目否認龍國國籍,人氣也不咋地,混不出名堂就回國了唄。
沒想到回來後還挺吃香,再加上搭上個大佬,就更不正眼看人了。
可他還真沒想到,孟圓綺在錄節目的時候都不肯裝一下。
這讓本想利用盛州製造情懷話題的導演,立刻想到了另一個好點子。
孟圓綺啊孟圓綺,你可彆讓我失望!
葉寒和鄧子琪目瞪口呆地看著女人麵無表情地打了第二個哈欠,然後悠悠翹起二郎腿,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發呆。
“她後台這麼硬嗎?”鄧子琪忍不住感歎道:“而且,她都這樣了,鏡頭怎麼還一個勁對著拍?”
畢竟自己錄節目的時候比較注意表情管理,類似這樣的舉動是萬萬不可能做出來的。
“這就不懂了吧~”
環抱著鄧子琪,下巴在小腦袋上蹭了蹭。
葉寒慢吞吞說道:“節目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幾個鏡頭一出,今晚的話題全是他們的了。”
鄧子琪恍然大悟:“那倒也是,藍台騷操作一向多。”
這場表演並不那麼愉快。
多年沒上舞台的盛州緊張的心情遠大過享受。
他變得更敏感,更謹慎了。
所以周圍人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能牽動他的神經。
唱完後,他甚至想趕緊逃離這個舞台。
然而,合約還沒履行完畢。
他必須站在這裡,接受屬於他的最後的審判。
“謝謝光塵老師、孟圓綺老師”
對著導師席位微微彎腰鞠躬的時候,盛州清晰地聽到了觀眾席發出的抽氣聲。
四麵八方都投來詫異的眼神。
那眼神夾雜著失望——
你是盛州!你是曉剛啊!
明明比他們更有資格當導師!
沒錯,端坐在席位上的五個人,有四個人比他更年輕,更稚嫩。
他一個恭恭敬敬的“老師”,卻把自己明明白白地放在了下位。
即使這樣。
對他的審判依舊很堅決,很果斷。
“對不起。”
“對不起,不合適。”
“對不起,我放棄。”
沒有導師選擇,就意味著他麵臨淘汰。
盛州的心裡,那最後一絲音樂的火苗再次燃燒了起來。
他忍不住將希冀的目光投向最後一個決策者。
重回舞台的願望岌岌可危。
他笨拙地為自己爭取:“孟圓綺老師,請給我一個機會,我想繼續留下去!”
盛州語無倫次地推銷著自己。
然而。
幸運之神沒有眷顧他。
孟圓綺拿起話筒。
因為困倦,表情比剛剛更冷漠。
“抱歉,我們風格不太合適。”
腦袋裡傳來嗡嗡的轟鳴。
盛州忘了做出反應,呆呆地站在台上。
觀眾嘈雜的聲音不斷湧入。
“唱的太差了!”
“真淘汰啊?太狠了吧!”
“說實話,我挺失望的。”
“哎,脫粉了脫粉了!”
“以前那個曉剛,永遠回不來了”
盛州落寞地轉身下台。
他被徹底拋棄了。
被觀眾,被時代,甚至被音樂。
“誒!這不是內個誰內個誰來著!曉剛嘛!他病好了?”
鄧子琪詫異地抬起頭:“伯母,你也認識盛州啊?”
“認識啊!我們年輕的時候他可火了!”
徐婉柔像是被勾起了回憶,捂嘴笑得很嬌羞:“以前我跟小寒他爸吵架的時候,他堵在我家不肯走,還給我唱過曉剛歌呢。嗯唱的可難聽了!”
剛收拾好表情準備下樓葉振寧聽到這話,一個趔趄,差點摔下來。
這種陳年舊事,就不用給孩子說了吧!
然而,徐婉柔偏偏懷舊上了:“真想回到年輕的時候啊,你爸那個時候長得俊,嘴又甜”
葉寒和鄧子琪默契對視,滿臉興奮:“真的?”
“那可不?不然他能追上我嗎~~~”
“咳咳咳!咳咳咳!婉柔!我襯衣找不到了,你上樓給我找找!”
正說到興頭上,徐婉柔依依不舍地走了。
葉振寧背著手,努力為自己維持最後一絲父親的顏麵:
“沒有的事,彆聽你媽瞎說。”
是是是!
二人偷笑。
“沒想到以前曉剛老師那麼火,太可惜了”
鄧子琪遺憾道。
然而葉寒卻抱著手機,手指在鍵盤上按的飛快。
“你乾什麼呢?”
她好奇地蹭過去。
隻見葉寒在圍博上艾特了盛州的賬號。
“曉剛老師,有興趣來晨星嗎?熱烈歡迎!”
這麼好的歌手你們看不上,有的是人珍惜!
鄧子琪忍不住抱著葉寒的腦袋,“吧唧”一口親在了他臉上:
“男朋友,你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