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折秦先是看見了穀重行宮,然後便注意到了行宮下擺放的祭祀品。
他目光探究地望著站在行宮入口前的青年。
正思考這個青年到底是個什麼人。
然後,便見他視線的方向往自己的下方位置挪了挪。
意識到他在看自己什麼位置的蘇折秦:“……”
不動聲色地鬆開牽著蘇元寶的手,將背上的琴取下,擋在自己的前方,將前方那個青年沒有邊界感的視線阻隔開來。
褚千秋扭過頭,狀似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冒昧。
他發誓,他不是故意的。
純屬下意識行為。
要不是係統補充那一句,他根本不會往蘇折秦□□位置看。
【任務成功,獎勵邈道真人的培靈丹1。邈道真人的培靈丹:你聽說過培靈丹嗎?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強大的丹修是可以煉製出讓凡人生出靈根的丹藥的。吃了它,就連凡人也能擁有靈根。什麼?天靈根?彆做夢了,三雜靈根都算是好的了。畢竟逆天改命的事情哪有這麼輕易……】
這次褚千秋真的驚訝了。
他知道自己的外掛逆天,但沒想到竟然這麼逆天。
係統出品,必屬精品。
哪怕是個雜五靈根也好啊。
有了靈根,他就再也不用當交通靠走,通訊靠吼的原始人了。
這樣想著,褚千秋看蘇折秦的眼神更加熱絡。
不愧是攻1的任務獎勵,比起柳星辭那個腹黑坑貨好千倍萬倍。
褚千秋回憶起書中對蘇折秦的描述——
他是浮仙閣有史以來最天才的弟子,身懷天靈根,天生五行靈氣親和力滿值,故事的後期褚千秋沒看,這種狗血小說他真看不下去,但是他記得簡介上是說,蘇折秦在修真界等了月初白幾百年,然後攜手月初白與他的各個小攻一大家子一起飛升仙界。
月初白是修真大陸史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仙君,而蘇折秦最後成為了仙界之主。
從這些內容推理可知,蘇折秦如果不等月初白,應該是史上最年輕的仙君。
褚千秋看著他搖搖頭,眼神充滿遺憾和可惜。
這個男人真慘。
最後都是仙界之主了,還要跟一大群男人爭風吃醋搶主角受。
褚千秋的眼神變化非常快,一會兒驚訝一會兒可憐。
蘇折秦看不透他,隻覺得此人城府深的可怕,有一種自己的人生軌跡被對方完全看穿的錯覺。
蘇折秦後退一步,對身後眾弟子道:“走,先入穀重行宮。”
說罷,不與褚千秋正麵接觸,化作流光飛入穀重行宮內。
褚千秋:。
很好,不愧是攻1。
高冷,難以接觸。
難度越大,獎勵越豐厚。褚千秋不著急,時間這麼長,總能有再給自己逮到機會的時候。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憑什麼他跪拜出來的穀重行宮,他們比自己先進去。
褚千秋不甘落於人後,便揣著金啾啾也趕緊走了進去。
穀重真人的行宮很大,但是年久無人修葺,內部很多柱子,房梁都已經風化坍塌。
褚千秋憑著直覺往裡麵走。
很快,來到了一個寬闊空蕩蕩的房間裡,四周古老的牆壁上各種各樣的法寶武器:懸掛的佩劍、寒光凜凜的斧頭……
這些都是穀重行宮裡的東西,被修建行宮之人收集,然後懸掛於此。
經過上萬年的地底沉寂,出世的這一刻,它們依舊不掩鋒芒。
褚千秋上前伸手觸摸。
寒冷、散發出淩冽的殺機。
這些都是真正的大殺器,在上古時期修士們曾攜帶它們除魔衛道。
褚千秋嘗試取下。
一動不動。
褚千秋明白,這是兵器對主人的選擇。
自己沒有靈根,取不下來他們。
修士在選法器的同時,法器也在遴選自己自己中意的主人,需要屬性契合,需要心境契合……
總而言之,每個修士與自己地本命法器之間冥冥之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
前麵不遠處,比褚千秋先進來的浮仙閣眾弟子正開心地交談著,臉上喜色掩飾不住。
“真是太多了……”
“這一次的穀重秘境,我們浮仙閣應該是收獲最大的宗門了。”
他們有的人已經取下了穀重真人牆上的法器,正拿在手中試用,還有的正在撫摸牆上的法寶,閉目感應他們與它的緣分。
這裡有成千上百的法器,隻要他們費點時間,總能從中挑選出適合自己的一柄。
蘇折秦自己沒拿。
他正牽著蘇元寶,給他取一柄火紅的短匕首。
光是匕首把柄位置的火屬性寶石,看上去已經特彆貴重。
對比之下,拿不到任何東西的褚千秋顯得格外可憐。
褚千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正準備去彆的地方轉轉,突然之間,腦子裡似乎有聲音。
“小輩,過來……”
聲音細弱蚊蚋,像是從亙古傳來,穿透時空,顯得格外虛弱,虛弱到不仔細聽甚至會忽略掉的程度。
那聲音長長地歎氣,然後又輕聲呼喚——
“小輩,過來……”
褚千秋抬頭朝前方看去。
浮仙閣的眾人依舊在挑選自己的法器,而蘇折秦放下了那柄火屬性的匕首牽著蘇元寶看向了下一個火屬性的長槍。
他們都沒有任何反應。
這聲音,似乎隻有自己能聽見。
懷裡,金啾啾煩躁地拱來拱去,褚千秋伸手按住它,不動聲色地離開這裡,循著腦海中的聲音走。
穀重行宮實在太大了。
褚千秋走上高高的台階,繞過早已枯涸的暗河,在腦海中聲音的指引下,最後站在了一個荒草叢生的破敗小院裡。
小院中央,放著一口巨大的青銅鼎。
青銅鼎裡盛滿了雨水,斑駁的銅綠覆蓋了青銅鼎原本的模樣。
腦海中的聲音依舊虛弱,但不再像之前那般細弱蚊蚋——
“吾乃穀重真人。”
眼前的小院像是一潭水被人攪動,大鼎陡然消失,眼前場景不斷幻化,最後變得乾淨、整潔。
一名穿著青衫的孩童推開門,走出小院。
他在院中念書、修行、煉器……
時光流逝,孩童逐漸變成少年,然後是青年,白發蒼蒼的老者。
褚千秋站在原地,像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被動地觀看著一代煉器大能的一生。
院子外麵,不斷有修士前來跪拜。
他也越來越忙。
他練出的法器引發的異象也越來越盛大。
但是褚千秋感覺不到他的喜悅。
空氣中充斥著焦躁的氣息。
明明是一場幻境,褚千秋卻似乎聞到了空中濃鬱的血腥氣息。
終於,他邁過了仙人那一關。
隻是他沒有飛升,反而抱著他的鼎沉默的看著天。
他喃喃自語:“我該走嗎……”
最後,他沒有走。
以身入局的仙人以燃燒自己的壽元為代價,留在了這方小小的院子裡,院子是他的整個世界。
而他青銅鼎,承載著外麵的整個世界。
終於,外麵的世界大戰結束了。
前來求取法器的人變得稀零,最後再無一人。
頭發亂如枯草的佝僂老者站在青銅鼎前,手輕輕摸著它,麵上露出微笑,說:“老夥計,乾得不錯。”
他雙瞳潰散,保持著這個笑容,就這麼站在原地,永遠地站了下去。
滄桑變化,鬥轉星移。
一段無人知曉的大陸塵封曆史就這麼以一個人的視角在褚千秋的麵前出現。
最後,院子變回了原樣。
一如褚千秋剛進來的時候般,比人還高的荒草長滿破舊小院。
腦子裡的所有聲音消失。
那個指引他前來的穀重真人的聲音也完全湮滅。
褚千秋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抬腳邁入院中。
扒開高高的草叢,褚千秋看見了青銅的旁邊,站著一具佝僂的屍骨。
褚千秋取下背上的包袱,從裡麵掏了許久,最後隻掏出一隻乾癟皺巴巴的蘋果,香還剩一炷。
褚千秋把僅剩的蘋果放在穀重真人的屍骨前,點上香。
“吱吱吱!!!”
褚千秋懷裡金啾啾拱來拱去,最後裡麵跑了出來。
褚千秋大驚,想要把它抓住,但是它的速度比褚千秋更快。
它跳下褚千秋的背,以一種閃電般的速度爬上了穀重真人的屍骨。
褚千秋心中一震,嗬斥道:“滾下來!”
然後,便見金啾啾叼著那隻破布娃娃蹲在了穀重真人的肩膀上,它放下破布娃娃,爪子抱著穀重真人哇哇大哭。
“主人!哇啊啊啊!!!!”
褚千秋想要薅住它的手不由得一頓。
這一刻,褚千秋才突然意識到,剛才的幻境中,穀重真人的形象,和金啾啾一直收藏起來的破布娃娃,是那麼的相似。
它,竟是穀重真人的靈寵。
褚千秋沉默了一瞬,收回了手。
“嗡!”
腦子似乎跟什麼東西同頻共振了一瞬,褚千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是阻擋不住這股震動。
它以一種蠻橫的姿態,強行衝入褚千秋的腦海。
下一瞬,褚千秋感覺自己的腦子裡,多了一個東西。
是一口簡單古樸的青銅鼎……
隨著青銅鼎入腦的一瞬間,褚千秋感受到一大股與煉器相關的傳承內容也一起塞入了他的腦中。
褚千秋意識到什麼。
他忍著腦海的不適感,猛地看向院中,那口巨大的青銅鼎已然消失,原本扶著青銅鼎的屍骨轟然倒塌。
風霜歲月的侵蝕,讓它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點衝擊。
在落地的一瞬間,化作無數殘渣。
金啾啾坐在殘渣中,叼著小破娃娃,被白色繃帶包的嚴嚴實實的小尾巴耷拉著,“雖然你人挺壞的,跪拜主人也沒安好心,但是……你是唯一一個。”
褚千秋:“……”
拿出鎬子挖了個坑,褚千秋把穀重真人埋了進去,然後找了塊石頭立在上麵,將就著用鎬子給穀重真人刻字。
金啾啾蹲在褚千秋的身邊看。
它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說:“你的字好醜。”
褚千秋麵無表情道:“彆逼我在可憐你的時候扇你。”
金啾啾:“小爺真是樂了。我主人是穀重真人,需要你可憐?”
刻好字。
褚千秋站起身,看著穀重真人之墓幾個字,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知道以你主人這樣的境界,也不需要這些東西了。但是刻上名字也是算好的,至少表示本師兄永遠記得他。”
扛起手裡的鎬子。
褚千秋轉身離開院子。
金啾啾:“你就這麼走了?!”
褚千秋扭頭,便見金啾啾憤怒地站在墳頭,盯著自己看。
褚千秋摸了摸下巴:“還有什麼遺漏的?”
金啾啾伸出爪子指指自己。
褚千秋沉默了一瞬,緩緩道:“行,給你也立一個。”
金啾啾氣得原地轉圈圈,暴怒:“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你忘記我了!你繼承了主人的傳承,你也得繼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