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午飯,又坐了一會兒,就到回去的時間了,沈母戀戀不舍,卻不得不放手。
“對了,寶兒,我還有幾樣東西要給你,你跟我過來。”
蕭平錚乍然聽到一個陌生稱呼,下意識往沈寧鳶身上望過去。
沈寧鳶沒注意到這點,順口道:“夫君,我過去會。”
等到沈寧鳶到了沈母院子,沈母從衣櫃裡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子。
“來,給你。”
“給我的麼?謝謝娘。”
沈寧鳶接過盒子,好奇道:“是什麼啊?”
沈母沒有回,隻溫柔地看著她,沈寧鳶打開盒子,看清裡麵裝的東西後,她一愣。
“娘,這是”
“這是你外祖父給你的。”
“這我不能收。”沈寧鳶連忙道,忙不迭將盒子遞回去。
盒子裡頭一疊疊的,赫然是不同店鋪的地契。
“傻孩子,給你的就收下。”
沈寧鳶咬著唇:“其他姐妹要是知道了”
沈母娘家雖有家資,但也不能揮霍,外祖家規矩,外嫁的女兒的孩子再成親,就隻有普通的禮,不能給從家產中分出嫁妝,這也是為了保證家族延續,否則一代代揮霍下去,哪裡有散不儘的家財。
沈母撫著沈寧鳶的秀發:“這是你外祖父從他自己的資產中補貼給你的,你從小身子弱,你外祖父外祖母都不放心你,王爺雖然看不上這點小財,但女子有家底在手總歸有些底氣。”
“好孩子,以後要委屈你了。”她說著說著,就又要哭了。
沈寧鳶就怕她哭,連忙將盒子收了起來,還得哄她:“好了好了,王爺很是心疼我,娘你就不要為我操心了。不如操心操心小舟兒,他都一歲多了,話還說不清楚。”
“你這小討厭鬼”
那頭蕭平錚也不習慣跟沈父坐著聊天時尷尬的氛圍,隨意找了個借口,到院子裡欣賞風景。
“王爺。”
一道聲音自後頭響起。蕭平錚轉身,是一個眉目俊朗的青年男子,五官和沈寧鳶有幾分相似,蕭平錚記得他,結婚當日就是他將沈寧鳶背出來。
“小沈大人。”蕭平錚尚且客氣地叫道。
沈承暉剛剛從衙門回來了,今日並非休沐日,沈父是特意請假在家。
“王爺。”
沈承暉上前一步,他似是早有措辭,淺吸了口氣,板正開口:
“此前家中家眷眾多,下官找不到機會和王爺單獨說話,今日王爺既以沈家女婿身份登門,那下官也厚顏和王爺攀談幾句。”
蕭平錚表情不冷不熱,並未阻攔。
“我妹妹素然身體不好,家中原本是想養她一世的,但陛下賜婚,又能有幸與王爺結成連理,我家中亦是歡喜。”
“從前家中對她多有嬌慣,養的她性子頗為天真,但她心地確是十分善良,連一隻貓一條狗的性命都看的很重,如果她以後哪裡得罪了王爺,還請王爺多加包容。若是心中著實不悅,儘可來找我,我願代她受過。”
蕭平錚聽著他滿腔熱血,心道,沈寧鳶還沒什麼呢,這家裡長輩一個賽一個快得頂罪,要是哪天真出了事,都不用他說,人家就已經把罪名給領好了。
蕭平錚越想越好笑,眼中神采漫不經心,他微挑了挑眉,半掀眼皮說道:“知道了,小沈大人還有彆的話麼?”
沈承暉說了一大堆,也是羞赧,抱拳道:“沒了。”
“既如此,小沈大人請回吧,我喜好清淨,過會就出去了。”
沈承暉一怔,他的勇氣已經用完,聽他話說到這,隻得踏出步伐。
“小沈大人請放心。”蕭平錚忽然揚言:
“我不是無緣無故就怪罪人的人,隻要王妃當真乖巧柔順,我也不會為難她。”
沈承暉微愣,卻見蕭平錚已經轉過了身,他滿腹疑惑地出了院子,不明白蕭平錚這段話的用意。
一刻鐘後,沈寧鳶和母親從後院出來,蕭平錚也跟了上去,二人離開了沈家。回去路上,還是沈寧鳶乘車,蕭平錚騎馬,一刻多鐘後,馬車就回到了王府。
從車上下來的沈寧鳶和早上出發前不同,神情怏怏不樂,眉宇間露出倦容。蕭平錚想她這是剛離開家就眷戀家中了,正欲開口,沈寧鳶搶先他一步。
“夫君,我困了,可以先回房歇息嗎?等晚飯時候我再起。”
說罷,她還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一副困得不行的模樣。
蕭平錚:“行。”
沈寧鳶的確是困了,進了房間就上了床,不消片刻就入了眠,醒來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這會正好是晚飯時間,蕭平錚正在書房和部下商討事情,聽門外下人傳報,說是夫人來了。
蕭平錚原想出門,忽而改變主意,道:“叫夫人進來吧。”
房中幾人原本站姿隨意,聞言一個個挺起了腰背,開始站起了軍姿。
沈寧鳶蓮步輕挪,走進房中,還是初秋,太陽下去得晚,房間裡頭光亮充足,又不悶熱,兩排架子上擺滿了書籍,確有幾分幽靜書房意味。
沈寧鳶進屋後見到幾位將士,愣了一愣,她自然是知道蕭平錚的幾位舊部目前都住在王府。這聽著似乎是有些不合規矩,但一來王府這麼大,房間都空著,二來她一個新進門沒幾日的媳婦就想管跟隨主人出生入死許多年兄弟的事,未免太過不知好歹。
因此,對待這些將士們,沈寧鳶隻當他們不存在,若是路上碰到了,就客客氣氣打聲招呼。
沈寧鳶神情不變,頷首道:“各位將軍好。”
屋內眾人也寒暄道:“夫人好。”
上方蕭平錚開口道:
“這幾日匆忙,還為來得及讓你見諸位將軍,今日恰得機會。”其實是因為沈寧鳶腿受了傷,走路一瘸一瘸的,身為主母和丈夫部下在這種情況下見麵,哪都覺得不對勁。
可若是要等她傷口好徹底?
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馬月了。
“這位是錢鐸,是我副將,衝鋒陷陣一往無前,是我最為勇猛忠誠愛將。”
沈寧鳶語帶尊重:“見過錢將軍。”
錢鐸:“夫人客氣!”
“這位名喚孫浩,猛力天下無雙,從來為我披荊斬棘,奮勇當先。”
“孫將軍英勇。”
“夫人過譽了!”
將一圈人都介紹了過來,回到最前麵,也就是人群中唯一一個還沒被介紹,笑得好似成了精的狐狸似的男人。
“他名趙順昌,是軍中軍師,頗有謀略,常出奇策。”
沈寧鳶之前就知道此人,隻因他是所有人中最為文雅秀氣的一個,一看就不是尋常將軍。知曉他是軍師後,沈寧鳶也不覺多關注了他兩眼,畢竟軍師嘛,一聽就很聰明。
“先生好。”
趙順昌笑眯眯拱手:“夫人好。”
見完了一圈人,沈寧鳶才道:
“夫君是和將軍們在議論要事麼?若是如此,我先出去吧。”
“不必。”蕭平錚開口:“我們已經結束了。”
“如此,難得幾位將軍都在家中,不如一塊吃晚飯吧。”
趙順昌依舊一副翩翩文士模樣:
“多謝夫人體貼,不過我們在軍營裡麵粗魯慣了,若是跟夫人一塊吃飯,難免不自在,不如讓我們自己吃吧。”
沈寧鳶麵露遲疑,看向上方蕭平錚。
蕭平錚:“不用管他們,有人看著,他們吃不痛快。”
蕭平錚既如此說了,沈寧鳶也便道:“如此,我也就不勉強幾位將軍了,那夫君,我們走吧。”
“嗯。”
蕭平錚放下手上東西,跟著走出了門,屋裡幾人一直目送二人離開,待二人走遠了,錢鐸才道:“夫人和善是和善,也很溫柔,就是看著年歲太小了,她真的有十七歲了麼?”
趙順昌沒想到這麼多可以聊的,他的關注點會在年齡上,便是自己,也不由地翻了個白眼。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
過了會,又道:“陛下親自指婚,紅牘上紅紙黑字寫著各自出生年歲,生辰八字,不會有錯。”
好吧,這茬就過去了。
又一個將士道:“我聽聞夫人昨日在湖邊受了傷”
孫浩:“是將軍做的?”
錢鐸:“啊,對這麼一位嬌弱的姑娘下手?”
趙順昌覺得自己有必要保護主子名聲:“彆胡說,那是夫人自己摔的。”
將士:“怎麼可能,誰無緣無故會在路上摔倒,定然是將軍做了什麼。”
錢鐸:“對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下手”
趙順昌:“真的不是大人”
將士:“也不知道將軍試探出什麼了,他什麼都沒說啊。”
錢鐸:“好可憐的夫人。”
趙順昌:“”
沈寧鳶自然不知道這些將士們在背後是怎麼議論她和蕭平錚的,蕭平錚也不知道自己名譽在隻言片語中毀了一大半,二人到了飯堂,很快開始上菜。
沈寧鳶望著桌上擺的整整齊齊的一碗碗飯菜,眼中露出遲疑。
她昨天晚上就發現了,這王府的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好像廚房師傅剛從北邊荒漠回來似的,做的菜又硬又油,一大個蹄膀就這麼放在哪,厚實是厚實,但跟新京追求的鮮活,精細,淡雅完全不同,昨天她勉勉強強吃下了一小碗飯,還想著是不是廚房師傅昨日心理出了問題,或是子女不乖,或是老伴找茬,所以才有失水準,沒想到今日,這飯菜還是一樣。
“夫君”
蕭平錚才拿起筷子,對麵女子就發出一個蚊呐般的叫聲。
“夫君,家中廚房師傅都是哪的人啊?”
蕭平錚目光顫了顫,沒有回答,隻是問:“怎麼,飯菜不合你的口味?”
沈寧鳶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之前說過,王府下人都是宮裡派下來的,彆的地方也就算了,這一個廚房蕭平錚是萬不能交給不信任的人的,所以他將從軍營帶回來的廚師安排了進去,吃是難吃了點,但他在軍營早已吃習慣了,也不覺得特彆難吃,隻不過,看來不合眼前這位嬌小姐的胃口。
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沈寧鳶還是選擇大膽說出來:
“我不敢欺瞞夫君,其實,我的身子很是不好,尤其腸胃格外嬌慣,在家裡時,爹娘都特意為我尋了廚師,另開小灶。我不是嫌棄廚房做菜難吃,隻是我這腸胃確實異於常人,要這麼吃下去,恐怕沒兩日就倒下了。”
“夫君。”沈寧鳶語氣愈發嬌柔,撒嬌著說:
“可否容許我將家中廚師帶過來,請他單獨為我做飯?”
蕭平錚本欲拒絕,但對上沈寧鳶清淩淩的雙眸,心中忽然一動。她自進府後還沒有動作,正好趁此機會看看她想做什麼。
蕭平錚對著沈寧鳶滿是希冀的目光道:“可以。”
“太好了!”
沈寧鳶頓時展露笑顏,她心花怒放,恨不得將世間最美好的詞彙都送給眼前人,千言萬語最終彙成一句:
“謝謝你,夫君,你真好!”
“”
蕭平錚重新拿起筷子,心想,是個會撒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