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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星光垂落之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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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帶你們找到那個地方,”鬆針簌簌落下時,鬆軟而無聲,艾琉西絲談話的尾音消散在峽穀頂上的風中。縱使不得不低頭,她的語氣仍舊帶著針尖一般的強硬,時不時從柔軟中探出頭來,刺人一下。

“你現在的處境,可沒有資格和他們談條件,艾琉西絲小姐。”奧利維亞鬆開抱膝的手,巧妙地捕捉到艾琉西絲的話裡有話,‘友善’地提醒道。

她是出於善意,隻因為擔心對方會咽不下這口氣,撞個頭破血流,那不符合她的審美;如同一味良藥,雖然苦澀,但總能融入回味當中。

艾琉西絲輕輕哼了一聲。

“沃—薩拉斯提爾與不老泉的關係並非偶然,那口泉水的出現也並非隨機,隻有星辰方可引路。”

“你們聽說過那十二星共耀之地的傳說麼,沃—薩拉斯提爾就代表著其中一顆,泉水與天上的星辰相映,在月華最盛之時方可顯現——”

這位女公爵停頓了片刻——按帝國的法律,她理應當是亞培南德大公爵,“這才是我讓她帶你們上來的原因。”語氣裡透著不情不願。

她化作的黑霧向一個方向看去,迎著峽穀邊際翻騰的雲海,像在等待某個時刻的降臨。

方鴴後背正離開冷杉樹乾,阿萊莎有些無趣地移開視線,抬頭的動作正凝成一刻的剪影——月亮恰在那時浮出雲層。

起初隻是青灰色暮靄邊緣的一抹釉色,像有人打潑了一壺銀漿,浸透了染墨的棉絮。整片雲海都正在褪去夜下的餘溫,那些起伏的鬆濤逐漸凝結成石膏的質感,卻又在最高處被月光融化,形成半透明的絮狀邊緣。

風發出呼哨的聲響,樹枝上的鬆針如同積雪開始簌簌剝落,碎末如飄絮一般飛向峽穀的瞬間,雲層突然裂開一道狹長的縫隙。

蒼白的光瀑傾瀉而下,照亮了雲海中蟄伏的龍骨——那原是綿延十餘裡的石灰岩山脊,此刻被月光浸泡得與巨獸的脊椎宛若一體。

方鴴看到一道星光,從遙遠的天際落下。

那是一道彗星的彗尾。

如同青灰色的燭光,搖曳不定,又轉瞬而逝,而在消失之前,那青色的長尾痕浮過雲層,牽引向一個方向。

“記下來了嗎?”艾琉西絲忽然打破這一刻神秘的寂靜,問。

“在德拉基裡姆主島偏十二度的方向,往南四十四空裡,長尾環嶼,那裡是這片群島最靠近赤漩的地方。”

方鴴答道。

女公爵化作的霧氣在半空中盤旋起來,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懊惱,“我真羨慕你們能有這樣的能力,要是我自己會航海,就犯不著冒這樣的風險。”

“你接近我們可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目的,”方鴴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而且如果你沒有一個經驗豐富的船長,怎麼能逃離奧述帝國?”

“她曾經有。”阿萊莎說。

“嗬,我把他們都處死了,”艾琉西絲冷冷地道,“這關係到我的秘密,如果他們還活著,那個男人就有可能找上門來。”

“那你會受到公正的審判的,”方鴴將銀匣收回腰包之中,“我不會殺你,這是給你最後的體麵,讓你接受另一位君主的審判,應該符合你的身份了?”

“不過隻是一個篡位者,那個位置應當是屬於她妹妹的,一個私生子怎能成王?”

“你最好彆在她們麵前這麼說,”方鴴道,一邊搖搖頭,“艾琉西絲小姐,帝國貴族說話都這麼討人厭麼?”

艾琉西絲輕哼一聲,竟然有些開心,好像方鴴這麼說是對她的一種誇讚。方鴴簡直無語,帝國貴族實在太變態了。

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她妥善處理好了秘密,但帝國人怎麼還是找上門來了?”這和艾琉西絲說的是不是有些不符,帝國皇帝還是找到了這個地方,那麼那些手段不是白乾了麼?

“與你無關。”女公爵的聲音有些緊張。

奧利維亞忍俊不禁:“那些人在安吉那的聖殿中複活了,因此消息走露到了整個海灣地區,海灣之子才會知曉這件事,並派出艦隊去纏住海盜與帝國人。”

“不過他們不知道關於‘影人’的那一部分,艾琉西絲小姐至少還有基本的保密意識,不然他們應當懷疑每一個外來者了。”

她再一次‘善意’地提示道。

“所以你隻殺了他們一次?”方鴴回過頭去問道。

“我說了這與你無關!”艾琉西絲惱羞成怒地叫道。

“好消息是你也隻用被處死一次了,”方鴴點點頭,“你還有星輝麼,你殺了那麼多人,你可能會被宣判兩次,不過監禁應當是逃不了的。”

不過他想想也有些可笑,這位帝國公主脫離現實太久了,視人命為草芥。她可能都認為,隻有自己才有再一次複活的權力。

不過倒也不奇怪,他去過帝國,那個等級森嚴的國度上位者可能根本沒把下位者看作人,或許早已把他們當作另一個物種了。

像霍克大公那種玩弄陰謀的梟雄式的人物,可能才會對力量有所認知,而艾琉西絲這種象牙塔裡的女士,宮廷生活早養成她目空一切的性格。

雲霧已經重新遮住了月亮,峽穀上的光線正複回黯淡,方鴴看著那龍骨所指的方向——今夜的進展比他想象中更順利。

他再回過頭問:“奧利維亞,我們可以回去了麼?”

“等等,”艾琉西絲忽然開口道,“這裡還有東西,這裡的每一座島上都曾沐浴龍血,在月光升起的那一刻,我們能找到一些秘密。”

方鴴看向阿萊莎,“跟她去吧。”龍後打了個嗬欠,“放心,她逃不走。”

方鴴這才點點頭,跟著那片霧化的女公爵進入到了附近的林子裡,奧利維亞也隨同一道,隻是她看起來還很虛弱,方鴴不得不攙扶住對方。

他也沒說廢話,知道奧利維亞的性格,在這種時候她不可能等在後麵,當初在卡普卡遇上麻煩時,她一隻眼睛都差點瞎了。

艾琉西絲大約是知道自己一條鏈子被栓在阿萊莎手上,也沒打什麼心思,而是來到林間一片空地,淡淡星光從天幕垂下,映出那裡的一片亂石。

方鴴卻看出那是一條乾涸的小溪,它在冰雪融化的時節大約從山峰上某個地方流淌下來,但眼下氣候還寒冷,這裡隻剩下一片石礫。

“這是什麼地方?”

方鴴見艾琉西絲似乎有些在意這個地方,化作的霧氣在石礫上飄忽不定,像是一隻貓,在警覺地嗅著什麼。

“嗬嗬,”女公爵發出那不懷好意的笑聲,“你們要尋找的東西,到了麵前又不認得,要是沒有我,你們一輩子也彆想找到它。”

方鴴忽略掉她那些沒有營養的發言,隻捕捉到對話中關鍵的信息,“這裡是不老泉?”

“曾經是。”

“它在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狀態,”艾琉西絲道,“但沃—薩拉斯提爾將月光牽引向這個地方的時候,這汪溪水就潺流不息,成為永生之泉的一部分。”

“沃—薩拉斯提爾究竟是什麼?”方鴴問道,“那不是傳說中的浮空港麼,它怎麼又能牽引月與星的光芒,與一處不老泉對應?”

但提到這個,艾琉西絲罕見地有些謙虛,霧氣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關於沃—薩拉斯提爾是否存在都是一個謎,它和不老泉的關係,沒人說得清楚。不過也沒人在乎,但隻要證明預言上是對的,能找到不老泉,也就夠了——”

“如果預言是對的,那沃—薩拉斯提爾也應當存在。”方鴴道。

艾琉西絲露出揶揄的笑意,“隻有蠢人才在意虛無縹緲的東西,不管它在不在,隻要人們找不到,那它就不存在。”

好在以她現在的狀態,其他人也看不出來她臉上嘲弄的神色。

不過方鴴也不是不能理解,一兩個世紀以來,海灣之子與帝國人、羅塔奧人投入了無數人力物力去尋找一個不存在的東西,任何執迷不悟放在時間的尺度下都應當清醒過來了。

普通人可能對此還有幻想,但任何一位君主隻要看到那長長的調查報告,與之對應浪費的人力物力,都會反應過來什麼才是現實。

這可能也是帝國人和樞焰誓庭看起來完全對沃—薩拉斯提爾不感興趣的原因。

不過他也不在乎這個,隻問道:“那你帶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聖泉就是龍血的解藥,”艾琉西絲舔了舔嘴唇,“它隻流經那些沐浴了龍血的地方,換句話說這片土地曾經受到詛咒,那裡生長的花,摘一些給我。”

方鴴聽到這慪氣指使的聲音,不由看向對方,有點好奇這女人哪來的自信?

艾琉西絲大約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忘形,連忙改口道,“那些花對你們沒用,我、我可以接受你們的審判,但要收取一點回報。”

方鴴很想說審判和回報沒有半點關係,但對方的要求倒也算合理,如果這能安撫住這個女人讓她彆在之後給他們找麻煩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看向奧利維亞,學士小姐向他點了點頭,“沒關係,那是石血花(sanguicerta),拉丁語中的巨龍之血,那對它來說有好處。”

“隻有沐浴月光生長出來的巨龍之血才對我有好處,”艾琉西絲糾正道,“普通的石血花一文不值,大多數占星術士對它們的研究不值一提。”

方鴴走了過去,才發現石礫之間的縫隙之中的確長著一些些不起眼的植物,長得有點像是多肉,生長的鱗片像是血色的龍鱗。

那的確有些像是石血花,但完全是不同的類屬,真正的石血花非常普通,在艾塔黎亞大多數山地地帶都隨處可見。但也有可能和艾琉西絲說的一樣,這些沐浴過龍血,在滿月月光下生長出來的石血花可能格外不同。

這種理論在地球上聽來匪夷所思,但這裡是艾塔黎亞,元素與以太共同塑造了這個世界,而月光本來就來自於以太之海的潮汐。

他掏出小鏟子,將那些石血花連帶根莖一起挖了出來,但留了個心眼,艾琉西絲說這些石血花對他們沒用,但沒試試誰知道呢?

作為煉金術士,儲備陌生材料本就是一種本能,他將三分之一的石血花交給了艾琉西絲,自己則留下了一多半。

女公爵對此頗有非議,不過也無可奈何,最後絮絮叨叨地留下了那些‘巨龍之血’,她沒有實體,是由奧利維亞幫她代為保管的。

學士小姐隻淺淺研究了一下那些獨特的植物,不過她的本質方向與動植物生態無關,對此也不甚感興趣。

幾人辦完這些,才回到峽穀外,龍後阿萊莎早已消失不見,這也符合她的性格,除了在方鴴麵前,她很少會在其他人麵前露麵。

偶爾會指點一下洛羽,但那都是極少數情況。

不過艾琉西絲看起來確有把柄抓在了這位龍後手上,即便是阿萊莎完全沒露麵,她也沒逃跑的心思。

也可能是在意不老泉的傳說,或者奧利維亞手上的那些石血花,總之她沒有再造次,甚至一路上也很少開口了。

方鴴帶著奧利維亞從原路返回,總用時大約兩個半小時,又回到月牙灣的營地附近,愛麗絲最先看到他們,向他們打了一個招呼。

但這一位夜鶯小姐看起來並不好奇他與奧利維亞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們究竟去了什麼地方,調查到了一些什麼。

方鴴找來愛麗莎,將實情如實相告,這第二位夜鶯小姐聽了頗有些驚訝,忍不住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奧利維亞兩眼。

“所以之前那些……”她忍不住問,“都是那一位的傑作?”

方鴴點點頭。

“那抱歉了,”愛麗莎向奧利維亞道了一句歉,“之前對你的懷疑,都是因為出自自保的原則。”

奧利維亞搖搖頭,“沒關係,那是應當的。”她聽出對方有些生硬的口氣,知道這位夜鶯小姐對自己仍有芥蒂。

不過她的確也不在意這些,爭執不符合她的美學。

方鴴沒有選擇向大多數人公開這件事,畢竟除了妲利爾之外其他人大多也不知曉奧利維亞的真正身份。天藍正在營地裡嚷嚷——說團長怎麼還不回來,她肚子都要餓癟了。

愛麗絲告訴她方鴴早已回營地裡了,於是詩人小姐急匆匆地找了過來,方鴴這才意識到大多數人都在等他開飯。

其實七海旅團原本也不在意這個,大多各吃各的,尤其是帕帕拉爾人,三兩天頭一個人到廚房開餐。

不過那時候七海旅人號上人少,船上的物資完全足夠他們揮霍的,但凱瑟琳有自己的規矩,尤其是水手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在他們看來等船長回來才能聚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曆經那場風暴之後,船上每個人都對方鴴心服口服。

在水手看來方鴴無疑是船長當中最經驗豐富,最有決斷力的那一檔,尤其是他還年輕,這讓很多老水手都心悅誠服。

選召者在這個活計上完全算不上優勢,事實上各大公會都聘請專業的船長來指揮他們的艦隊,而方鴴在這上麵的能力完全是出自於他個人的天賦。

不過金盞花對外宣稱自己是法國大廚,但這一餐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金盞花的蘑菇湯鹹得令人發指,凱瑟琳的烤魚帶著詭異的薄荷味。

箱子的魔法火焰差點燒焦了半邊眉毛,唯有奧利維亞分發的藍莓司康餅獲得一致好評——方鴴實在是有點服氣了,沒了艾緹拉小姐之後,七海旅人號的夥食水平下降了不止一個等級。

“還不如讓天藍來。”

貓人小姐抱著大劍看著天邊的星星思考了半天人生之後,忽然冒出一句話來。

連方鴴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沒想到妲利爾居然還能說出這麼接地氣的話,她可是一直宣稱自己對這些根本不在意的。

不過唯有主犯金盞花並未垂頭喪氣,並據理力爭表示是女海盜頭子把糖放成了鹽,並表示自己下一次一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惹得凱瑟琳拿出了魔導手銃對她進行追殺,最後眾人一致投票表決,再下一次絕對不能讓這兩個女魔頭靠近廚房了。

一夜無話。

七海風暴號的維修工作仍在推進,除了主魔導引擎沒有任何辦法可想之外,其他部分的進度都十分喜人。

不過方鴴也不打算繼續等下去了,他其實前一天晚上就已經想好如何利用好這段時間,隻是意外出現了一個小插曲,但總體來說,無改結果。

甚至比預料之中更好一些,原本他打算從七海風暴號上放下小艇,沿著島際航線先向德拉基裡姆主島方向進行探查。

但現在看來都用不上,七海風暴號的確在一大早就放下了唯一的一艘小艇,說是小艇,但大約也有十五米長,帶下層船艙,還可以豎起一根桅杆。

它完全可以看成小一號的單桅三角帆船,雖然幾乎不具有遠洋航行的能力,但沿著島間航行深入島鏈之中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而且三角帆更方便沿岸受風,轉向靈活,尤其適合於這樣的近岸探險。方鴴安排好人選,舍棄了原本的計劃,打算沿著昨天夜裡的指引直接向長尾環嶼的方向航行。

先驗證一下,艾琉西絲的判斷是否真的那麼可靠。

而且如果預言成真的話,這能幫他們在帝國人和樞焰誓庭的人到來之前,節省更多的時間,占據先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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