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釵頭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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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題一看就應該是個老夫子所出。

所謂遺憾,那是錯過之後回望才有的東西。

這些學子們年長者也不過十七八歲,正風華正茂年歲,何來多少遺憾事?

即便真有遺憾,感悟也定不會深。

所以這道題著實有些為難這些學子們了。

但白少秋不一樣。

他又不是真的因感而寫,他僅僅是從腦子裡挑出那麼一首抄下來罷了。

那位老夫子沒有再看紙上的詩詞。

他一直看著白少秋。

這道題就是他出的!

他很想親眼目睹這位令他驚詫的少年郎寫出這首詞來——

他會花多少時間來寫這首詞呢?

他會寫出一首怎樣的關於遺憾之詞呢?

他的遺憾會是什麼呢?

秦老夫子很好奇,亦很期待。

身為長寧學院的性子孤僻的教習,他幾乎兩耳不聞窗外事。

他是直到聚寶錢莊開出了那個賭局之後才曉得白少秋這個人的。

對白少秋他也僅僅是從他所教授的學子口中聽說。

他知道了白少秋就是那個轟動西陵城的禦賜贅婿。

也知道了白少秋就是西陵城所有人眼裡的廢物。

一個廢物成為了王府贅婿不說,他竟然會被聚寶錢莊開在賭局之中!

他竟然真的會來參加竹溪文會……

秦老夫子的看法與其餘人不太一樣,他反而覺得這少年恐怕並非人們所說的那般簡單。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

當白少秋在竹溪橋頭的對聯和他所做的事傳到他這裡之後,他非但沒有厭惡白少秋,他甚至還開懷笑了起來。

那對聯對的極好!

陳夫子以字取人,活該被揍!

當書香門前的事傳到他的耳朵裡,當白少秋所做的那首《滿庭芳、春水溶溶》擺在了他的麵前的時候,他又大笑三聲!

宋夫子也活該被揍!

這麼好的一首詞,他竟然敢給出一個乙下……

宋夫子是瞎了眼啊!

難怪會被九公主責罰,打了個皮開肉綻落了個淒楚下場。

當白少秋的第三首詩放在他的麵前之後,他已篤定這個少年非但不是廢材,他簡直是才高八鬥的真正的大才子!

對聯,詞,詩,這三樣東西皆為甲上,這足以證明了白少秋的才華。

倘若要進一步了解他,那就隻剩下賦了。

寫賦難度太大,通常會出現在京都香山文會的最後一題。

卓一行是他的弟子!

原本對於今年的這場竹溪文會,他對卓一行報了極大的期望,但當看過白少秋的前三試之後,他覺得自己那弟子生不逢時。

卓一行贏不了白少秋!

宋子規、祁少同都不行!

現在是第四試,按照以往,三千學子能夠走到這裡的不過三百人。

這第四試又將淘汰半數……

這位白公子定不會被淘汰,隻是他需要一些時間去醞釀罷了。

秦夫子如此想著,也僅僅不過半盞茶的時間。

接著,他的那雙老眼忽的一亮,精神頭兒猛的一震!

白少秋已轉身向那處書案走去。

秦老夫子連忙也走了過去,他站在了白少秋的身後,探頭一瞧……

白少秋取了他獨有的炭筆,落筆於紙上:

《釵頭鳳、紅酥手》!

彆人是潑墨揮毫,他是……捉筆如刀!

字嘛,確實不太好看。

但落在秦老夫子的眼裡也還行,不一樣的風格,嗯……這風格挺另類。

當白少秋第一行字寫完,秦老夫子已瞪大了眼睛,他的眼裡已沒有了那字的美醜。

他看見的是這首詞起筆的精妙: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開篇彆開生麵!

一句話,紅的手臂、黃的酒封、綠的楊柳,如一幅畫一般就這麼呈現在了秦老夫子的麵前!

他仿佛看見了在春色滿園的柳樹下宮牆旁,一妙齡女子伸出了一雙紅潤的纖纖玉手,拍開了酒壇子那黃色的泥封,斟酒,以殷勤之意勸君飲酒……

接著,他便呆立當場被震驚的無以複加:

“東風惡,歡情薄。

一杯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白少秋沒有停筆,秦老夫子的腦子已一片空白!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白少秋收筆。

轉身,

愕然一驚!

秦老夫子依舊站在他的身後,但此刻的他,卻已淚流滿麵!

“……你怎麼了?”

秦老夫子沒有回答。

他上前一步,從桌上拿起了這張紙,白少秋分明看見這老夫子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恰這時候,

卓一行與祁少同剛好走來。

恰好看見秦老夫子雙手捧著一張紙,忽然仰天嚎啕大哭!

“秋雨……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都是我的錯!”

“山盟明明在,你有錦書來,我卻隻道莫、莫、莫!”

“而今已古稀,悔當年鼓不起勇氣。每每夕陽西去,再回首時……晚霞孤寂!”

“唯有此憾在心裡,拋不去,常憶起……已負你……回不去!”

卓一行與祁少同驚呆了!

先生這是乾啥?

他為何觸景生情?

他觸了什麼景?生了那早已不曾提起的舊情!

白少秋也驚呆了!

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隨便抄了一首詞,竟然引起了這位老夫子如此強烈的共鳴……

這,罪過啊!

“老先生,”

白少秋低聲叫了一聲,他很擔心這老夫子激動過頭不要一家夥嗝屁了。

秦老夫子仿佛從回憶中醒過神來。

他連忙撩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他看向了白少秋,“白公子……高才!”

“老夫……失態!”

“此詞引老夫共鳴而情不自禁……此詞當為……甲上!”

“老夫秦景泰,長寧書院教習,公子若有暇,老夫誠邀公子前來長寧書院秋雨廬!”

“老夫掃榻以待!”

卓一行一聽,頓時又瞪大了眼睛!

秦老夫子是他的先生!

秦老夫子在長寧書院雖是教習,卻是超然的存在!

他來自京都。

他的一生極具傳奇!

他雖然不是興國大儒,但他的才學就算是興國的六位大儒也極為稱讚。

他在長寧書院深居淺出二十年!

似乎無妻、無兒,無女!

住在那個叫秋雨的草廬裡,常垂釣於草廬外的那方荷塘邊。

偶爾來了興致才給卓一行他們上一課。

不問窗外事。

不管是與非。

完全超然物外。

今日他竟然因為白少秋的一首詩詞而感動的無以複加……甚至向白少秋發出了邀請!

這破天荒的事,實在超乎了卓一行的想象。

他給了白少秋一個……甲上!

白少秋這家夥又寫了一首什麼詩詞引先生潸然淚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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