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此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劉辯看著被他專門點來的菜,卻如此抱怨道。
他正在請賈詡吃飯。
賈詡多聰明的人,如何看不出劉辯的意有所指。
雖不知天子為何忽然要用雞肋代指人,但天子這麼做了,他這做臣子的,也隻能聽之任之了。
他答道:“臣曾見匠人鍛劍,劍坯剛成之時,隻需稍加鍛造,便可讓之看起來十分鋒利。但這隻是表麵光鮮,內裡實則不堪。百鍛之後,已然可用,但卻仍然易被折斷。唯有千鍛萬錘,方可為天子之劍。”
劉辯笑了起來。
賈詡的確是個妙人。
他突發奇想想要嘗一嘗雞肋,而賈詡也跟他一樣,以物喻人。
一句話——賈詡認為,楊修是可造之材,但要用他,還得多磨礪磨礪。
機關算儘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這句話用來形容楊修其實頗為合適。
劉辯對賈詡說道:“如此,雞肋就等下次再吃吧!”
賈詡聞言,痛快地放下了夾著的雞肋。
若非剛才天子夾了一塊,他怎麼可能放著眼前的珍饈不吃反而去吃什麼勞什子雞肋呢?
將雞肋放在一邊,劉辯對賈詡說道:“此次仲宣在雒陽,表現如何?”
賈詡不知是不是出於王粲與劉辯關係親近的緣故,將王粲留在了校事部協助伍孚看家。
“回陛下,王仲宣能過目不忘,實乃校事部百年不遇之良才,其在雒陽甚好!”賈詡立馬答道。
劉辯當然知道賈詡在怕什麼,百年一遇都冒出來了,校事部成立才幾年啊!
他索性不再提王粲的事,轉而問道:“此從魏郡前往河間國,三地可有什麼異動?”
行在離開魏郡之後,將經過巨鹿郡、博陵郡,至河間國,此三地,便是去年發生叛亂的四郡國之三。
張讓和滿寵將這裡殺得稱得上人頭滾滾。
劉辯出巡至此,正好可以順路安撫那些活下來的人。
當然,自身安全還是需要優先考慮的。
賈詡答道:“臣未曾發現,倒是河間國中,聽聞陛下將至,百姓自發想要為陛下修繕行宮。”
“自發?”
賈詡很確信地答道:“臣命人再三查探,的確是自發,河間相因不許百姓修繕,還差點起了衝突……”
“事後,百姓們才被河間相安撫住。”
“沒出現傷亡吧?”劉辯關心地問道。
“陛下放心,並無傷亡,隻是百姓們去尋河間相時,河間相態度強硬,寸步不讓,這才使得雙方針鋒相對。後來百姓們知道了陛下的詔令,才散去。”
劉辯聽得又想笑,感覺最近的樂子挺多。
河間國的確有一處行宮,嚴格來說,是先帝當初的舊宅,後來被先帝派人重新翻修,成了行宮。
而劉辯早在出巡之初就下了嚴令,禁止因出巡之事增加百姓的徭役賦稅。
這河間相倒是個耿直的。
但他是誰來著?劉辯一時之間竟有些記不清了。
他記錄各地長吏的屏風又沒帶在身邊,一時竟不知從何找起。
這就是長吏太多的煩惱,一百餘個郡國一一對應,還時常出現更替,實在記不住。
等到劉辯多吃了兩口菜,他才想起,河間相是原滎陽令陳宮,後者在河南尹治下滎陽年年考評為上上,遂在去年底得為河間國相。
是陳宮,那就不意外了。
這就是所謂的智遲吧。
沒出意外,那就無所謂了。
或許是老天也覺得劉辯在魏郡看到的樂子有點多了,在接下來的巨鹿郡和博陵郡,行在很是平順。
在這裡,住宿更是方便。
一路之上,行在總能遇到已經沒官的大宅院。
在過去,這種宅子通常都會在第一時間拍賣出去,但從去年至今,這些宅子都沒賣掉。
應劭給出了理由——太多了。
原本大宅院的市場需求就不大,而有能力買的人,其中一部分就是現在這批宅院的主人……
相比於魏郡,巨鹿郡和博陵郡百姓衣服上的補丁又多了。
就算及時處置了**,但還是難免造成惡劣的影響。
應劭則認為幾年之後,此地會變得更好——“此四郡國,百姓所持的田畝數,在去年之後,普遍高過冀州其他幾個郡國。”
應劭說這話時的表情很奇怪。
劉辯細問道:“朕記得沒官的田畝應都被當做官田租給了百姓耕種吧?”
“如此,百姓所持的田畝數是如何增加的?”
他記得四郡國戰亂並未造成多少傷亡,之後張讓和滿寵殺的人相較於一個郡國的人口不過九牛一毛。
應劭答道:“少了些侵占荒地的豪族豪強,百姓得以開墾。”
劉辯聞言看著應劭,心中暗道: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竟也學會打馬虎眼了。
得虧他身邊先後有兩個抄過好多次的家的實誠人——滿寵和牽招能告訴他真相。
須知官府抄家之時,在田畝上,乃是按照登記在冊的田畝進行抄沒,而那些被隱藏起來的田畝,自然依舊被隱藏著。
等到原本的庇護者無了,而隱田在理論上無需沒官,那麼隻要將隱田轉到明處,那田產的所有權自然是誰登記就是誰的。
想必冀州這邊為了政績,默許了此事的發生。
思慮再三,劉辯最終沒戳破此事。
不管用什麼辦法,能將隱藏的田畝放到明麵上,就是好辦法。
殺人,確實簡單直接有效。
等到行在抵達河間國,劉辯複又見到了陳宮。
甫一見麵,劉辯就問道:“公台,朕之舊宅可曾修繕翻新了?”
陳宮不卑不亢,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天子之問:“臣不曾命人翻新,隻因臣以為陛下舊宅之中存有先帝巡幸之遺留,一旦修繕翻新,則無舊跡了。”
劉辯頷首,算陳宮過關了,他又問道:“在公台心中,若是沒有朕此前的詔書,百姓們主動請求修繕舊宅,該應否?”
陳宮一怔,這個問題他之前沒考慮過啊!
但眼下,他也隻能順著先前的答案繼續下去了:“臣竊以為不可,始作俑者,其無後乎?若開此先河,隻怕以後的徭役都會假托百姓自願之名了。”
說完,陳宮一時覺得自己頗有急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