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來自張軍候的質問,拓跋潔汾陷入了猶豫之中。
替拓跋力微說話?
拓跋潔汾覺得力微的說辭誰信誰是傻子!
他不傻,值此場景,他就算替力微說話難道就能救下力微了嗎?不過是多搭一個他罷了。
不過拓跋力微終究是他曾經最疼愛的兒子,是他的骨肉,是以拓跋潔汾也不忍心落井下石。而且,就拓跋潔汾對漢人的了解,有很大一部分漢人推崇這種“親親相隱”的做法,他不對拓跋力微下狠手,還是一樁好事。
在想明白沒必要“加錢”後,拓跋潔汾選擇了沉默以對。
就在場麵再度安靜下來之後,拓跋力微當然也明白了自己處境,他的父親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父親了。
在飛快地思索之後,拓跋力微當即跪在了地上,哭道:“方才小人也是無奈啊,竇賓拿著我兄長和我子侄的性命威脅我,我不得不如此做啊!”
“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我自知無法幸免,隻求諸位對外宣稱之時,可以告訴竇賓,我因為陰謀敗露而死,並非因為不聽的威脅……”
說完之後,拓跋力微已經淚流滿麵。
此刻,拓跋潔汾已經分不清楚力微話中的真假了,倘若方才兩人獨處之時力微這麼說,他一定會相信的,但現在……
看著哭成個淚人的兒子,拓跋潔汾張了張嘴,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忽然大帳之外有人高喊道:“拜見都尉!”
拓跋潔汾聽到之後大驚失色,在這裡,唯一能夠被稱為都尉的,隻有徐榮了。
而徐榮能夠出現在此,一路上都沒人來彙報訊息――雖然部族中說得上話的人已經都被他聚集在了此處,但仍可以說明問題了。
眼見著徐榮帶著一隊甲士徑直進入了大帳之內,拓跋潔汾連忙帶著一眾屬下上前拜見。
這時候,拓跋潔汾毫不懷疑,如果徐榮對他有想法,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而且,徐榮親自來了,更能證明徐榮一早就知道拓跋力微來此的消息……偏偏力微不相信他的話,做出來如此蠢事。
“剛一來就見到有人哭天搶地,發生什麼事了?”
徐榮大方地示意在場之人不必多禮,又理所當然地來到了主位,隨後聽著拓跋潔汾和張軍候說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原來如此!”隨後他才對拓跋力微說道,“不管旁人信不信你,我是願意相信你的。”
拓跋力微聽了,感動得熱淚盈眶。
麵上流著淚,拓跋力微仍在尋找活下去的辦法。
他知道眼前這位才是能決定自己生死的人物,而他現在最大的底牌便是他的父親對於徐榮來說有多重要,且要證明留下他的性命的確能起到拉攏他父親的作用……
他還不想死。
倏忽之間,拓跋力微猛然說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不罰不足以震懾部眾。但請允許我在此之前將竇賓的底細全都說出來,以提前感謝諸位對我的兄長和子侄施以援手。”
若有細致的人,必定能在此時發現,拓跋力微的說辭已經和之前有了些許不同。
而徐榮,剛好很細致。
他治軍便是以嚴謹出名的。
這時,徐榮留意了一下拓跋潔汾的神情,後者果然露出了不舍之色。
他旋即又看向正在表演的拓跋力微。
後者所言是真是假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在徐榮看來,拓跋潔汾很有成為一匹養不熟的白眼狼的潛力。
在受命於曹操負責監管拓跋潔汾之後,徐榮一直在思考,能夠拴住拓跋潔汾的狗繩究竟是什麼。
強兵壓迫固然能讓拓跋潔汾臣服,但卻未必能讓他心服。
拓跋力微能夠成為這根狗繩嗎?
徐榮想到自己所見到的消息,拓跋潔汾所部在戰鬥中獲得了許多鮮卑女子,作為大人的拓跋潔汾理應獲得第二好的。
但這數年來,拓跋潔汾一直無所出……這麼多女子,不可能都有問題。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徐榮既已決定利用嘗試利用拓跋力微,便順勢說道:“念及拓跋力微是受竇賓所迫,且此次終究沒有造成什麼禍患,就不予重罰了。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諸位以為如何?”
說罷,徐榮看向了拓跋潔汾,著重留意起了拓跋潔汾的表情。
見後者似乎如釋重負,徐榮繼續說道:“稍後我會將拓跋力微帶回去論罪。”
眼見著拓跋潔汾似乎又緊張了起來,徐榮又道:“至於潔汾你留在竇賓部的其餘兒孫,我自會想辦法幫你取回來!”
拓跋潔汾麵對徐榮的一拉一扯,即便明知道這是徐榮拿捏他的手段,而徐榮也沒有掩飾這一點,但拓跋潔汾的心情還是不免受徐榮的影響跟著徐榮的話語忐忑不安。
在某一瞬間,拓跋潔汾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他現在的日子沒什麼不好的,什麼鮮卑人的未來,什麼曲線救鮮卑,與他何乾?
當大漢的狗似乎也很不錯。
如果他能隻當一條狗,或許就沒有今日的不安了吧!
最終,拓跋力微所造成的風波被徐榮輕鬆消除,而在聽聞了拓跋力微所說明的關於竇賓所部的內情之後,徐榮與自己所獲得的情報交相印證,發覺拓跋力微所言不假。
若是曹操和他所帶的兵馬在此,徐榮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建議曹操趁機領兵收服竇賓部。
但現在情況有所不同,而且徐榮相信無論拓跋力微是主動前來還是受竇賓脅迫,竇賓在發覺拓跋力微沒起到作用之後,一定會做出改變。不過,這並不妨礙徐榮想要借此機會搞事的心。
如今的並州,哪怕曹操已經率軍離開了,也不是鮮卑人所能覬覦的。
徐榮有這個自信。
在他看來,與其等著鮮卑人來試探,不如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主動出擊?”公孫瓚對著來人有些疑惑的問道,仿佛聽錯了話。
“回使君,我家都尉便是這般說的。”說著,張軍候便將拓跋氏內部之事說給了公孫瓚聽,後又道,“在我家都尉看來,如今的並州,能夠主導此事的唯有使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