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死劫當頭,大錯難補
第400章 死劫當頭,大錯難補
高鬆沒有遲疑,左手掐鎮魂巫印,另一隻手食指第二指節裂開一道口子,從中鑽出一枚黑色珠子盤旋自身。
下一秒富有節奏的敲擊聲響起,一隻雙麵手鼓從胖喇嘛身後鑽出,陣陣尖銳高亢的音波朝著高鬆襲來。
那淺綠色波紋來到高鬆身邊,他便感覺聲聲貫耳,頭痛欲裂,骨似蟻噬,瘙癢難忍,好在那枚黑色珠子微微顫抖,蕩漾出一圈圈烏光,如同一朵朵蓮花綻開,擋住襲來的波紋,高鬆這才感覺好受些。
胖喇嘛接住手鼓,這手鼓又稱陰陽鼓,乃是取一男一女,一陰一陽兩位得道修行人頭蓋骨製成,又采了心口一塊皮膚蒙上,煉製時需以殘忍手法將兩位真心相愛之人折磨至死,再將生魂強行取出,頭骨相對各成手鼓一麵,分立兩邊,本是天作之合,卻又無法相望相見,以此激發莫大的怨氣,恨意,威能更甚。
“我就說你法力空虛,定然逃不遠,這守株待兔,以逸待勞之法果然有效。”胖喇嘛撥弄手鼓,魔音陣陣,開口說道。
“高施主,”瘦喇嘛上前一禮,“我等隻求財,隻要你將身負傳承仔細道出,佛爺便以蓮花長生天的名字起誓,放你一馬,伱看可好?”
他看了一眼高鬆身旁黑珠,彆看那珠子不起眼,實則是菁純鬼神之力凝聚,瘦喇嘛雖在藏地作威作福,信徒無數,又有密宗苯教等雜七雜八的傳承傍身,但也無有如此精純提煉的手段。
‘若是得了這人鬼神之法,再輔以我一身骨器,魂器,定能修得神骨肉圓滿,未必不能證得佛胎金剛’
瘦喇嘛心中默道,見高鬆不開口,一抖擻身上袈裟,嘩啦作響:“若是高施主不答應,在下也有些抽魂煉魄的手段,先問問我身上這一件由四百枚高僧大德眉心骨煉製的袈裟答不答應。”
那一身袈裟大紅明黃,布料稱不上稀奇,可自瘦喇嘛胸前至袍下,有一串串人骨束帶,縱橫交錯,看著可怖。
高鬆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放鬆,聽聞瘦喇嘛此言,也隻是自嘲一聲:“高某雖算不得好人,但也不願與你等為伍,更何況舍法活命。”他看向兩位喇嘛身上骨器,“你等口口聲聲說是藏地密傳佛統,可所言所行,哪裡有什麼慈悲之意,我這法門落到爾等手中,不知要葬送多少冤魂!”
他灑然一笑:“貧道是要尋一世仙緣的人,還不想被因果所累,落得永墮輪回,不得超生的下場。”
說完氣勢猛地爆開,一道蒼莽古印自心頭輾轉,飛出體外:“我不畏死,奈何以死相逼!”
古印一出,蠻荒氣息翻湧,落下兩隻凶獸虛影,一者虎生雙翼,一者九尾天狐,看著威視極為嚇人,向胖瘦喇嘛撲去。
胖喇嘛咧嘴一笑,手中人氣手鼓輕抖,便有慘綠陰火飛出,盤旋著攀附上凶獸,原本看著虛無的凶獸鬼影隨即被綠火引燃,怒吼陣陣。
“那藏地白土黑水皆是佛鄉,我等代世尊掌管,開拓佛緣,廣播禪種,對於那些愚莽之人而言可謂是造化,”瘦喇嘛手掌撫過袈裟,“能成佛爺一具骨器,已是慈悲心腸,那些癡頑農奴個個自願獻身,已入蓮花鄉,登極樂土,我密宗大法又豈是你一中土之人可評判的。”
“一派胡言,愚民之信也膽敢謊稱大法。”高鬆冷著臉站起身,“我不過中土一後輩小修,修的還不是正法,你二人都要百般算計,不僅下毒暗害,偷襲出手,還以凡人性命要挾,如此下作手段,真遇到我神州真修,一劍可斬!”
一番話把瘦喇嘛頂的說不出話,他二人也不算得高修,隻摸到散仙門檻,與高鬆一般無二,要謀取術法,難免用上些許手段。
“我等都是長生久視的真人,與那空過百年便是一抔黃土的螻蟻豈可相提並論,那豬狗一般的奴隸,隨手可得的耗材又怎麼能算得上是人呢?”瘦喇嘛輕聲笑道。
高鬆也緩過來氣,冷哼一聲,沒有再與之爭辯,藏地與中土風物大不同,便是頂著密宗名號,也多行手段殘忍之事,剝皮抽骨,取魂奪魄比魔道妖人還凶,多說無益,還要手上見真章。
兩隻凶獸鬼神已經被陰火焚儘,隻剩點點火星,胖喇嘛咧嘴:“師兄與他多說些什麼,待我擒下此人,點了蓮花燈,管叫他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說完手提一把骨杖,大步一邁,朝高鬆攻去,瘦喇嘛一看微微搖頭歎息,那高鬆雖是旁門,這些年來卻做了不少善事,積累下許多外功,隱隱要成氣候,他本想收服此人,抽出陰魂煉作一道護心神,好共參大道,隻是看如今情景卻是難了。
‘好在也不算晚,待擒困住他,再慢慢炮製’
他手一抖骨袈裟,嘩啦啦聲響愈發嘈雜,那隱藏的殺招已經發動,那暗手就隱藏在這響聲中,自高鬆看過第一眼,聽過第一聲就以中招,如今發動起來,便有一黑金佛陀大踏步而來,像是要坐落他的心頭。
一時間耳邊惑心佛音響徹,眼前又有種種異象產生,朵朵黑金蓮綻放,更有胖喇嘛骨杖挾著惡風襲來。
高鬆如今狀態奇差,催動法力,頭頂古印又落下幾道鬼神之影,凶獸之魂,手中取出一方寶鏡,發出玄光。
那胖喇嘛手中骨器原料本是‘意外慘死’的無辜少女小腿脛骨,乃密宗降服鬼神,馴服陰鬼的常用法器,如今應對那鬼神凶獸正是應當,三下五除二,就破去幾道鬼影。
這幾位雖道統源流不同,但都是招俸鬼神的路子,彼此相克,卻又互補,不然胖瘦喇嘛也不會盯上高鬆傳承,致使有此死劫。
鬼神相破去,高鬆也不遲疑,那鬼影本就是拖延,真正顯威還要看手中寶鏡,這鏡子被他以秘法祭煉,鬼神凶氣附著,自開一陰土,如今噴吐玄光,照射胖喇嘛,那喇嘛隨即不動,而那鏡中卻多出一人影,隨即鏡中顯露無數人形鬼物,與之相鬥。
見胖喇嘛被攝了魂去,瘦喇嘛卻不著急解救,雙眼放光,盯著寶鏡中大聲讚歎:“好寶貝,好寶貝,集陰納氣,蘊養鬼神,開一幽冥鬼界,若不是你法力低微,隻怕寶鏡一出,就能接引來地府一角,請來陰司鬼將入界。”
他有些惋惜:“隻可惜你隻把這寶鏡當做藏鬼之所,奉養一眾尋常鬼物,白白浪費了無數精純陰氣,若是在佛爺手中,已經有一尊大陰神凶物出世了!”
瘦喇嘛大笑一聲,那一直往高鬆心神深處鑽的黑金佛定住,大手橫壓,把高鬆死死按在地上,骨頭炸響,他單膝跪地,吐出一大口汙血。
“佛爺好運道,合該居有此寶,拿來吧!”
瘦喇嘛大喝一聲,雙手一掙,手上人骨念珠崩開,這念珠取材就不那麼隨意了,乃是取自藏地喇嘛指骨,眉輪骨,撚在手中,參禪誦經,仔細磋磨出形狀,磨出光澤,一枚就要耗去幾十年光陰,瘦喇嘛湊了數百年,也不過才十七粒。
如今十七粒念珠飛出,隻分出三枚躥向高鬆,其餘十四枚朝著寶鏡掠去,分布四周,想要奪了寶鏡,定住鏡中鬼界。
高鬆看了一眼鏡中廝殺,心頭歎氣,那鏡中鬼物多是屈死冤殺的人魂所化,死後一股怨氣不散,天生魂魄不算,隻餘凶厲性子,又因無有陰將鬼神接引,盤桓人間,他不願看一眾鬼物消散天地,隨即以寶鏡寄魂寄魄,蘊養元神,隻待洗去一身怨氣,養全魂魄,再送其超生,這寶鏡實則是一寄存之器,而非殺伐之寶,如今用來困人,實屬無奈。
三枚念珠飛來,如風如雷,迅疾無比,擊打在高鬆身上,他被黑金佛按住,無法躲避,硬吃了一擊,整個人如同破布一般高高揚起,顫了幾顫,身軀上三個血洞。
一口法力沒跟上,寶鏡脫手,被那念珠擄奪而去,穩穩落在瘦喇嘛手中,看著掌心寶鏡,他不由得哈哈一笑:“果然好寶貝!”
還沒等他樂完,一道金光忽然自高鬆懷中飛出,乃是一枚金鐲,金剛鐲一現,朝著瘦喇嘛頭顱擊打而去,瘦喇嘛雖一時欣喜,失了防備,但也不慌,微微退了半步,一枚枚念珠掠空而上。
“雕蟲小技也敢來班門弄斧!”
念珠聚合,佛光初現,化作卍字印,想要擋住金剛鐲,高鬆捂住胸口,心底微微一笑:成了!
他此前從未顯露過金剛鐲,便是藏了一手,伺機陰人,如今念珠一起,他心神一動,金剛鐲迎風便長,綻放金光,徑直套住念珠,那十七粒念珠經鐲子一索一套,佛光隱沒,威能消散,一時無了神通,暗淡無光,穿過金剛鐲,咕嚕嚕掉了一地,任憑瘦喇嘛如何催動都無濟於事。
趁此時機,高鬆默念法咒,搏命之時,哪裡還有半分遲疑,瞬息燃燒元神,頭頂黑珠炸開,精純陰氣爆發,將黑金佛迫出數丈,整個人朝著瘦喇嘛跪伏在地,躬身一拜。
“請大神斬魂!”
陰氣聚攏,在他身後凝聚出一道灰袍身影,長發披肩,看向瘦喇嘛,隨著高鬆一語道出真言,灰袍巫神口微張,吐出一道氣息,那氣息一現世,化作一把灰色小刀,朝瘦喇嘛釘去。
‘釘魂術!’
瘦喇嘛立即認出這高鬆的拿手好戲,有心閃躲,卻在那巫神注視下陷入泥沼,不能騰挪,眼看戮魂飛刀加身,連忙施展術法。
飛刀一過,瘦喇嘛人頭落地,可下一秒又飛回,隻有一骨雕小人自懷中飛出,碎裂,可還沒完,飛刀已過,那銷魂之能未滅,剛以替命法躲過一劫的瘦喇嘛心頭一驚,生死發恐怖,膽顫心寒。
刀痕再次斬過,瘦喇嘛身後傳來一聲尖利嘶吼,一道陰神並著那黑金佛消散,俱是身壽分離之相,而瘦喇嘛身上也多出一道可怖傷痕,直貫脖頸。
他喘息一聲,隻覺死氣在身上漫延,眼前隻有那道龐大無匹的刀光,心知此劫尚未過,心下一狠,單手硬生生將還未長合的頭顱提起,一回身削去身旁胖喇嘛頭顱,把自身頭顱穩穩放在那脖頸上,而他原本身軀隨即被死氣硬生生毀去,化為一癱爛肉。
一聲淒慘傳來,隻見瘦喇嘛懷中寶鏡中奮勇無比的胖喇嘛神魂遭受重創,轉眼被眾多鬼物撕碎,沒了聲息。
“高施主好手段,釘魂術果然名不虛傳!”
瘦喇嘛頭顱占了胖喇嘛身軀,看著甚是不協調,又有幾分詭異,看到高鬆古怪眼神,他咧嘴一笑:“我與師弟同出一門,情同手足,他獻身救我一命定然無怨。”
殺手鐧被躲過,失了底牌的高鬆苦笑一聲,他現在如何看不出來,那胖喇嘛早就被人祭煉成一道寄魂法身,隻等時機成熟,便可化作替命之法,隻能說瘦喇嘛夠狠,手段也足夠多。
瘦喇嘛活動下身軀,抬腿上前:“若是高施主還無有旁的手段,那還請乖乖束手,交出傳承,那拷打神魂,烹煎人魄的手段你也略懂,滋味可是不好受啊!”
高鬆法力消耗殆儘,元神殘破,連身後巫神虛影都隨飛刀斬過而消失,哪裡還有反抗餘地,隻能趴在地上聽著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瘦喇嘛臨近,身形如同一道黑影覆蓋住高鬆,如同最深沉最難以消解的黑暗。
‘十年之力,才積攢了九十九道外功,離那滿百之數,錄入外門之約之差一功,差之毫厘,這便是我的命數嗎’
如此生死關頭,高鬆卻無有多少畏懼,更多的悵然若失,他前半生多有罪業,雖算不上大奸大惡,但孽障已成,縱然儘心彌補也難填萬一。
幸得高人指點,迷途知返,浪子回頭,大徹大悟,他依著之前事情脈絡,尋了過往的苦主,一一彌補,可一路走下來,卻發現那些苦主有的已溘然長逝,有的受自己所累貧困潦倒,他頗有些拔劍四顧心茫然之感,大錯已鑄,又豈是一二補償能挽回的?此番種種,不過是他祈求原諒,以安己心罷了!
“大錯已成悔難當,心如刀割淚千行,夜深人靜獨自省,悔恨交織意彷徨,往事如煙雖已散,但留痕跡在心房,決心痛改前非過,人間哪有悔心方。”微不可查幾句說完,他不由得淚流滿麵,就要斷絕心脈,毀去元神。
“嘟嘟囔囔說些什麼,高施主請一路走好!”瘦喇嘛卻沒聽清,大手朝著他腦殼服下就要抽魂。
就在這時,天光大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