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第324章 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龍樹一驚,看著眼前身影,莫名有些熟悉,又聽得這人話語,兩相一合計,歎了口氣,當真是歹命。
“原來是大色欲天佛祖蒞臨,小僧龍樹拜見佛祖。”
龍樹合攏佛掌,躬身一禮,卻不曾叩首跪拜,他看著臉色深沉了一分的大色欲天,平靜開口:“佛祖不長居無生天,怎得降入凡間,來曆此紅塵?”
這話好似一把鹽撒在傷口,大色欲天心口一悶,他自然不會說是讓人打殺,為求活命逃入凡間:“我見凡間僧眾貪嗔癡三毒深種,煩惱因多埋,偏離佛法已選,特來凡間走一遭,轉世重修,引眾生入正道。”
龍樹微微一笑,不知是欣喜還是譏諷:“佛祖掛礙眾生,實乃蒼生之福。”
可大色欲天見那一抹笑容,心頭怒火中燒:“龍樹,莫要裝糊塗,給我一個交待。”
“佛祖長居無生天,乃仙界之佛,要我這凡間紅塵僧什麼交待。”龍樹眼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色欲天盯住龍樹:“我曾於世間傳下極樂佛法,血肉,白骨,不淨神通三觀,你本是那白骨羅漢果位即成,得享極樂,為何如今不見神通,跌落凡人!”
“凡人有什麼不好,”龍樹歎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看著逐漸聚攏來僧眾,“佛祖且看,此地皆是凡人,我等本是凡間人,如今已不慕天界仙,做人好,至少比做那不搖不動的白骨好的多。”
大色欲天環視一周,入眼皆是凡間螻蟻,平平俗人,他冷哼一聲,望向龍樹:“凡人好?朝不保夕,動輒化為詭物口糧,庸庸碌碌,隻為餐食奔波,這就是你說的好?”
他抬步來到龍樹身側:“我看這些凡人,身在苦海不自知,甘願沉淪不自渡,隻求得個不知悔改,冥頑不靈。”
龍樹歎了一口氣:“那老僧也甘願做一冥頑之徒。”
大色欲天怒極反笑:“我是看你有幾分資質,這才好言相勸,伱,莫要自誤!”
他手掌抓住龍樹肩頭:“我此行不為渡法而來,你隻需告訴我,你是如何做到去修為凡塵,我那道統又是何人所壞。”
大色欲天心中盤算,若是得了那褪凡法門,便可將其他道統傳人斬去其神通,渡化至自己門下,也可憑借此法,快速恢複修為。
他輕聲說道:“你若是告訴我,我包你一尊羅漢果位,不,你若心有意願,舍你一尊佛陀果位,待我功成,一同回轉長生天,長生久視,豈不逍遙,總比你在這紅塵爛泥中打滾要好得多。”
龍樹看著大色欲天,臉色掙紮了一下,隨後恢複淡然,將立於胸前的手掌放下:“小僧錯了。”
大色欲天大喜:“好好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若迷途知返,也成一樁美事!”心中確實嗤之以鼻,凡人果然是凡人,一尊佛陀果位而已,就已經不住誘惑,我身旁佛位無數,一尊舍了便舍了,況且……
想到此,他正視龍樹:“既然知錯,快將前因後果速速說來,我許你大道可期。”
龍樹卻不再搭理大色欲天,反而看向聚攏來的眾人:“老僧一生吃齋念佛,佛經禪論觀了無數,然則天地生詭異,為求自保,也為求護持一寺僧眾,修持白骨觀。”
“隨修為愈深,神通愈廣,愈怪,愈邪,方知法非正法,入了歧途,不似人身。”
他看向越聽越不對勁的大色欲天:“大半生已快,不得迷途知返,唯有一點念頭明曉,離佛越近,離經越遠,術法越強,越是非人,”龍樹抬手指向大色欲天,“此為詭佛,此為邪道,此為大惡,此乃非人!”
“龍樹!”
大色欲天終於按耐不住怒火,一掌拍出,龍樹身軀飛出數丈,撞在院牆之上,整個人順著牆麵緩緩滑落,兩腿一癱,坐立牆角。
“方丈!”
“師兄!”
“大師!”
一陣嘈雜喧鬨,眾人齊齊湧向龍樹,圍繞在他身旁,大色欲天冷眼旁觀,看著龍樹說道:“你可清楚,僅憑你那幾句狂言,我便可將你打為佛敵,你可明白,若不是我留手,僅這一擊,你就要化為糜粉,我若怒起,這一廟,一地,一城人都將因你而死,而這,就是凡人的悲哀!”
龍樹吐了幾口鮮血,環視眾人,顫抖著開口:“老僧如今已褪去神通,自然當不得佛祖一掌,隻是我已迷途知返,重塑人身,你卻要將我拉入沉淪,我如何能願!”
他越說越快,越說越急:“我曾聽得真經,世間法,世間經,浩如繁星,成羅漢,成菩薩,成佛果,從來是路上行,見大苦惱,生大慈悲心,證菩提果,你!”
“而你!大色欲天!你卻說要舍我一尊佛陀果位,試問天下人,那佛,可曾是旁人賜來,舍來的?你那賜來的佛陀位,是個什麼佛!”
“不生慈悲,不種善果,不成菩提,不持正法,滿口凡人,你修的什麼法,證得什麼佛!”
龍樹又乾嘔出一大口血:“我不過活了百多年,一生救的人尚且不過百,你卻動輒就要屠一地,屠一城,敢問佛祖,敢問大色欲天,你,又是什麼佛!佛位不正,佛果不端,我看你是那狗屁佛祖,狗屎欲天!”
一聲聲利喝卻叫大色欲天惱羞成怒:“天選地擇,弱肉強食,我恒強,那我便是佛,凡人恒弱,便永遠是螻蟻!”
說著他身後升起一尊金佛,寶相莊嚴,禪音陣陣,妙法如來,覺形深種,好個正大光明,不墮苦海之佛!
金佛現世,禪音回蕩,對於眾人而言,卻是那聲聲的索命梵音,梵音不擴散大千,反而一步步迫進,大色欲天竟是要一點點將眾人折磨而死。
龍樹看著眾人,懼怕者有之,幾乎落淚,慷慨者有之,憤憤不平,擔憂者有之,滿目惆悵,幾如眾生相。
他艱難合攏雙掌:“阿彌陀佛,老僧一時妄言,惹來滔天大禍,連及諸位,老僧不願舍去人身,托生為詭,你等也曾經曆磨難,洗淨鉛華,舍了汙濁模樣,如今劫難臨頭,還請諸位以人身隨同老僧赴死。”
眾人中有一女子,喚作白靈,生的最是瘦弱,性情也嘴是軟弱,卻又生一絲剛強,曾為求活陷入不淨觀,得人解救,脫泥去汙,恍若一株降於汙泥而茁壯成長的白蓮。
聽到龍樹此話,她擦落眼角珠淚:“大師何出此言,就算大師委曲求全,難不成那惡佛就能放過我等不成?我等不過求活而已,幸而遇地大師托庇,大師所言,皆是我之心聲,如今重塑人身,苟活於世,得一夕安寢,平穩度日,已是大幸,白靈不怨,唯求一死。”
“王樣不願,唯求一死!”
“李三光不願,唯求一死!”
“慧明不願,唯求一死!”
……
“伽羅不願,唯求一死!”
眾人無怨,亦無悔,龍樹聽得聲聲,那心間一絲掛礙消去,原本那一絲絲愧疚也緩緩消散,一點塵埃擦去,唯有一縷暢然,一點灑脫,那索命梵音步步靠近,他卻隻覺寂靜。
世人常對論,那僧人比丘欲成佛,需有“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覺性,立意高絕,仿佛要比那“身為菩提樹,心為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染塵埃”的境界高了無數籌。
可那無一物,不惹塵埃的境界又豈是凡人可輕易達到,能成此心境者,百萬人無一,唯有天生覺者,轉世佛僧,曆經百世沉淪,方能悟得此等心境,片羽不加身,點塵無招惹。
可沉淪大世,紅塵滾滾,無數眾生,本就身處塵世,又哪裡能不惹半點塵埃,凡因果糾纏,喜怒哀怨,點綴心頭,生而為凡,蘊有明珠,塵世中打滾,也隻能做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龍樹心頭掛礙散去,心中明珠打磨的圓潤無瑕,最後一點塵埃也在一聲聲不願中消弭,那顆明珠終於圓滿,漸漸放出光芒。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而今塵儘光生,照破青山萬朵。
他身上逐漸走出微光,隨後流轉全身,那圓潤珠光飛出體外,越來越亮,照徹一尺,一丈,並最終會映照一方天地。
那道道靈光散出,不僅護住了身旁眾人,也擋住了逼近的索命梵音,更擋住了大色欲天的腳步。
大色欲天臉上陰沉不定,那龍樹口中的阿彌陀佛他可是印象深刻,堪稱刻苦銘心:“你,你那佛號從何處聽來?”
“從心中,”龍樹盤坐合掌,一臉淡然,忽地臉色有些古怪,低聲一句,“原來是無天佛祖。”
而在龍樹體內,一股股氣息醞釀,淡出一株黑蓮,黑蓮緩緩落於心間,蓮花綻放,一顆光華內蘊的蓮子自蓮心中吐出,隨著一片片蓮花瓣掉落,枯萎,消失,那蓮子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圓潤,化作一顆明珠,塵儘光生。
隨後,自明珠下方,出現一花苞,緩緩展開蓮葉,如同一座蓮台,明珠大放光芒,照徹龍樹內裡。
於是,龍樹體內一股股濁氣,一股股陰氣被光華掃儘,那根植於生命本源中的陰煞一點點洗淨,肌骨如露,筋肉如玉,菩提心生,琉璃體成。
龍樹看著眼前大色欲天,他本居深山,應對之敵不過一二詭物,少有鬥法經驗,隻循著心底意識,大掌揮出。
一掌出,光華彙聚,成一光印,直直拍向大色欲天,大色欲天冷哼一聲:“雕蟲小技,不成仙境,終是螻蟻!”說著身後金佛也一掌拍出,他卻是看出龍樹一二底細,雖看著聲勢浩大,但終究不入仙佛之列。
兩掌相對,龍樹悶哼一聲,身形一頓,大色欲天卻是一聲慘叫,隻見那金佛與華光接觸處,金漆褪去,露出血肉樣,在光芒籠罩下,滋滋作響,散發一道道青煙。
少了金裝,大色欲天也不再偽代,露出本來模樣,仍是一血肉大佛,隻不過較之仙界時小了不止一籌。
轉眼間兩人硬拚幾十計,龍樹不善爭鬥,隻以純粹法力相拚,心頭焦急,他急,大色欲天更急,他的修為都是擄奪道統辛苦得來,少了一絲一毫都要心痛半天,況且今日不同往日,正是需要積蓄力量發展的時候,哪裡能浪費諸多法力在這裡。
眼見鬥法聲勢越來越大,大色欲天唯恐召開其他強敵和再世仙神,急於脫身,又硬打一擊,他高聲說道:“我不與你糾纏,你隻需說明壞我道統是何人,那褪凡之法是何道理,我便離去,如何?”心頭卻是打定主意,待到修為全複,再來算一筆舊賬。
“道統自滅,法門天生,與佛祖無緣,還請佛祖退去。”龍樹亦是高聲回應,交待?都交代了能落好,純純放屁!
“好好好,你那法力用一道少一道,如何能和我拚個高低,你若找死,我便成全你!”大色欲天高呼道,眼珠卻是一轉,能打鬥間得了空隙,伸手一抓,一道人影入手,正是白靈。
‘你不說,我便自取,這女子分明也修過不淨觀,事情因果,法門精要她定知曉,若不是這搜魂法難行,修為不夠,唯恐不得完整消息,我哪裡和你等螻蟻糾纏許久,就讓我來看看,你們到底藏了什麼秘密!’
在眾人驚呼中,大色欲天一把覆住白靈額頭,他快速瀏覽其中記憶,很快找到一段信息。
隻見一人隨著龍樹老僧踏入後院,不知在交談什麼,那人影模糊,雙方交談言語也聽不清,大色欲天眉頭皺了皺。
‘這搜魂法果然難用,若是我為佛尊時,不過念頭一轉,任其擁有百世記憶,我也一瞬得悉。’
畫麵中,龍樹突然跪下拜倒,一間間禪房大開,露出修持血肉,白骨,不淨觀神通的眾人,大色欲天微皺眉頭,果然,道統失落定是此人所為!
他看著那模糊人影手中忽然出現一根白杖,隨後有無數光華生出,那種種異象的眾人重複人身,神通痕跡皆無。
‘這是什麼手段,又是什麼術法,那白色木杖又是什麼東西?’
點點疑惑盤旋在大色欲天心頭,下一刻,他就看到,那被觀測的人影緩緩轉身。
‘他……在看我?’
不等大色欲天反應,那人影提起白杖,輕輕一揮,無數白光如同開天辟地一樣散開,將他淹沒。
而在外界,眾人看著那手覆白靈的大色欲天,在施展法術後,猛地身形定住,然後一點點消失,仿佛是一團汙垢,然後被人用橡皮擦輕輕抹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