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朗星看來,唐玉安身上就沒有半點不好的地方。
他就像水,悄無聲息地滲透到生活的每個角落,讓你在還沒意識到之前就離不開他了。
畢竟誰能不喝水就過活呢?
魏朗星已經習慣了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大樓裡找唐玉安的身影,然後把自己昨晚在星網上看到的各種消息或者七零八碎的夢境分享給他。
不論他說什麼,唐玉安從來都不會不耐煩,總是會給出恰到好處的回應,讓他知道自己的每句話都被聽見了。
魏朗星的話逐漸變多了,但有時候也會鬨出笑話說錯詞,變得語無倫次。
這不怨他,實在是對著那張藝術品一般的臉容易走神。
他發現唐玉安似乎不大喜歡照相,但如果自己提出要求他也不會拒絕。
他們就是這樣擁有第一張合照的,那時候唐玉安的病終於好轉,魏朗星給他買了個水果蛋糕慶祝。
“這麼重要的日子,還是留張相吧。”
雖然唐玉安不明白自己隻是不用吃藥了有什麼好慶祝的,但看魏朗星興致這麼高他也不能壞人心情,便點點頭,邀請他一起照。
有人擋著,他就能躲一下鏡頭了。
他其實不喜歡記錄這樣的時刻,因為他知道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什麼痕跡也無法留下,這樣的照片隻會徒增煩惱。
可魏朗星把他從後麵拽了出來,還把一小塊奶油抹在他的臉上。
“你這樣真像個小花貓。”
“很難看嗎?”
“難看?!
怎麼可能,彆說胡話了……你怎麼樣都是最好的。”
“現在說胡話的是你。”
唐玉安把一塊蛋糕塞到魏朗星的嘴裡。
工具人不是不能獲得主角的讚美或者和主角產生感情,但一旦工具人完成了任務,他的使命就走到了終結。
他本就是作為一種修正錯誤的外來者存在,隻要錯誤被改正,主角就會開啟各自的精彩人生,也不再需要工具人了。
所以,他們對工具人的記憶和感情會慢慢淡化直到完全消失,沒人會記得他,一切會回到本身的樣子。
往往結束任務後唐玉安會滯留在該世界一段時間,他曾經在某個世界拿到過主角搭檔的身份,兩個人無話不說,親密無間。
那段時間,他覺得自己有了歸屬,他很快樂,友情的煙霧彈迷惑了他的雙眼,讓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直到任務完成,他眼睜睜看著昔日的好久逐漸疏遠自己,眼中的熱情一步步退化為冷漠。
最終,記憶完全消除,他見到那人時,對方的目光直接從他身上掠了過去。
他們成了陌生人。
主角如願以償成了大明星,唐玉安抬頭看向大屏中正在播放的他的廣告,光鮮亮麗,前途坦蕩。
他想起出租屋中,還在跑龍套的主角說將來如果火了,第一件事就是買一棟夢寐以求的大房子,讓他跟自己一起搬進去。
有難同當,有福當然也要同享。
“玉安,你願意一直跟我住在一起嗎?我保準我的每一樣東西都有你一份,到時候我們直接開跑車環遊世界,去看你一直想去看的大海,好不好?”
自己當時的回答是什麼來著?
哦對了,自己說,你如果願意自然是好的。
“那就一言為定!
說好了的,你可不能丟下我啊……我把我們的照片夾到你的錢包裡了,我們算是綁定了!”
他當時真的相信了這個承諾,現在想想還真是……弄不清自己的位置,平添煩惱。
他當時反複看了好幾遍廣告,一個小姑娘上前問他是不是也是粉絲。
“你拿著的……是和哥哥的合照嗎?天呐,我太羨慕你了!”
他笑了笑,把相片送給了那個小姑娘。
“我沒和他挨著,你可以把我裁掉。”
他說完就走了,留下小姑娘疑惑地站在原地。
小姑娘低下頭,看著照片上唐玉安的臉,突然覺得這個小哥哥的美貌甚至讓旁邊的自家正主都有點黯然失色。
可能是對方和自己說話時戴著口罩,她剛才才沒有發覺吧。
可當她再想叫住人的時候,唐玉安卻已經消失了。
那天唐玉安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好久,或許是他的樣子過於迷茫,甚至有好心人上前問他是不是東西被偷了,需不需要幫助。
他搖搖頭,抱緊了懷裡的小熊。
“謝謝你,不過我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其它的,他留不住。
這時,魏朗星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喚醒。
對方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魏朗星注意到唐玉安會時不時的走神,似乎在思考什麼事。
每當他這樣做的時候,都會給人一種落寞的感覺,讓魏朗星的心突然像被揪了一下。
他想知道看上去平靜溫柔的唐玉安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可每當他問起時,唐玉安要麼是搪塞過去,要麼就用其他事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讓魏朗星有些鬱悶,他想走進唐玉安心裡的彎彎繞繞中,但對方卻無情地將他拒之門外。
這次,唐玉安又這麼做了——
他也將蛋糕抹在了他的臉上。
“我沒有不舒服,隻是在考慮怎麼報複你……現在你也是小花貓了!”
他成功了,魏朗星的注意力確實跑去了彆處,但他沒有注意到唐玉安說了什麼,而是不由自主地盯著唐玉安沾了奶油的手指看。
唐玉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
魏朗星抹他時用的是叉子,自己卻是直接用的手指,確實有些不雅,還黏黏乎乎的不好端盤子。
於是,他把手指湊到唇邊抿掉了奶油:“不浪費。”
魏朗星的眼睛機械地轉動,視線從他的手指轉移到他的雙唇,最後定格在了他臉頰上的自己抹的那點奶油上。
他的大腦像是生鏽了,滿腦子都是“不浪費”
這句話。
臉上的也可以不浪費嗎?那自己是不是能幫忙……
拍照的倒計時讓他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念頭有多荒唐。
他怎麼,怎麼能對隊友產生這種想法呢……
幸好沒一時衝動付諸實踐,不然唐玉安真要以為他是個裝模做樣的變態了!
他假咳了一下,一手插兜,想要用另一隻手撐著桌子凹個造型,卻忘記後麵的桌子被他以給蛋糕騰地方為由移開了。
他撲了個空,整個人向後倒去,唐玉安連忙上前拉他,卻因為力量懸殊也被他帶倒,摔在了他身上,額頭磕到了他的側臉。
攝像機哢嚓一聲,恰好記錄下了這一畫麵。
這張照片魏朗星很喜歡,雖然自己的姿勢不太雅觀,但裡麵的唐玉安他卻越看越滿意,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唇微張,發絲散在額頭上。
像隻撲騰著把一桌子東西弄亂的小貓咪,魏朗星就這樣在心裡給出了他覺得最貼切的評價。
可愛得要死。
我才不是亂說,他想,唐玉安怎麼樣都是最好的。
他自己這麼覺得,推己及人便認為彆人也該這麼想。
就好像日升月落,萬有引力,就那麼自然存在著,沒人會去質疑。
所以,當他看到那句話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荒謬。
因為唐玉安從未主動跟他提起家人,他猜測他們可能不大親近,但也止步於此了。
他簡直想象不出來,有人會對唐玉安說出這種話。
他的第二反應是憤怒,這憤怒是原始的,磅礴的,以雷霆之勢席卷了他的全身。
唐玉安垂著頭看手機,壓根沒注意到旁邊站了個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不是沒看見那句話,隻是覺得可能是吵架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仍想著找照片,便開始翻看前麵的記錄。
他發現自己和這個弟弟的溝通很簡單,基本都是自己單方麵的轉賬。
最開始弟弟還會道謝,後來就懶得發了。
翻了半天,也沒找到照片,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唐玉安便想著算了。
“抱歉我可能沒存什麼照片……你怎麼了?”
魏朗星盯著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自己沒家人的照片給他看,他就這麼生氣?
不至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