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三人同時看向頭頂。
三人盤坐中央，似有莫名力量交織環繞。
正是這種維係，才使得璿璣環最初入座三人，擁有同心同德的特性。
同心同德、宛若一體。此乃璿璣環最高奧秘。
環內其餘入座眾生所受潛移默化影響，皆是從中衍生而來。
守丘凝視許久，沉吟說道：“倒是不急勘破這最後一步。畢竟是三聖聯手打造至寶，此秘被旁人勘破瞬間、三聖或許會隱有察覺。哪怕隔著虛界，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李凡聞言點點頭。
守丘入座璿璣環多年，雖沒有跟三聖同步意念記憶。但在長久的相處之中，卻是能從偶爾一些細節窺探出三聖真正實力。
比如一點。三聖“心血來潮”的神通，極為可怖。往往在事情發生前許久，便能提前預見到。於是早做準備。
而這個預見成功率……
無數年來無數次，從沒有失誤過。
最初，彼岸諸聖還感到驚異。後來卻是已經見怪不怪了。
“甚至【虛界化身】來襲，三聖似乎也曾提前預見。不過他們不知出於何種考慮，沒有選擇逃避，而是毅然迎戰。”
“這心血來潮，卻跟凡道友的直覺，有些相似。卻又並不完全相同。三聖心血來潮，並非事到臨頭才會出現。而是有可能極其長久之前，便能提前預知。甚至，三聖還能主動發動神通進行感知。故而三聖心思深沉，旁人難以揣測。”
“除了心血來潮之外，三聖顯露人前的，還有一項神通。”
“那便是混元不滅。”
借助彼此相融神念，李凡瞬間就明白了何為混元不滅。
守丘卻繼續詳儘說道：“這是山海被分割之前瞬間，三聖所衍神通。雖在古今層麵上，三聖跟山海一樣，被分割成一段段個體。但三聖以莫測神力，依然維持著自身的整體性。”
“通俗點講，可以將存於不同時間段山海的三聖，統一看做整體。任意個體的消亡，並不會影響這個整體的實力強弱。整體實力，下限恒定在山海被分割斷開的那個瞬間，上限卻可隨之水漲船高。”
“若是有個體在當前時空山海隕落，整體實力不變。所造就結果，就是剩餘三聖的實力，會呈現一定程度的增長。某種極端情況下，所有時空三聖儘皆滅絕、唯有一處幸存。那麼這最後活下來的三聖，實力也就回到了自身的巔峰狀態。”
“混元一體，亙古難滅。這便是三聖為了應對虛界分割山海危機，臨時所創的應對法門。就是為了在最壞的情況下，能夠力挽狂瀾、仍有一擊之力。”
“除此之外，三聖或許還有其他神通傍身。卻不是我能知曉的了。可惜沒有目睹虛界中三聖跟虛界化身一戰，否則定能窺探更多虛實。”
李凡眉頭緊鎖：“如此說來，三聖的確難對付的緊。幾乎想不到用什麼辦法，能夠真正殺死他們。”
守丘點頭道：“不過最起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你都不用跟三聖為敵。至於以後……”
守丘笑了笑：“三聖縱使神異難以揣測，卻也決計不是真假大道的對手。若你能真正掌握真假之變，不說三聖。即便山海存亡，也在你一念之間。”
李凡搖了搖頭：“徹底明悟真假之變，何其難也！”
“過去以我認知，輪回百世，已覺自身初窺門徑了。然今朝得了守丘無數年見聞加持，竟陡覺更多未知。驚覺所悟不過皮毛中皮毛罷了。”
璿璣環內，三人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以三聖之神秘莫測，守丘公都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但在浩瀚無窮的真假之變麵前，守丘公也變得如同初學者般。難為凡師了。
隨著時間流逝、山海無儘眾生的不斷解析，璿璣環中愈發明亮起來。
最終，當其餘所有秘辛儘被勘破。
就隻剩下【同心同德】之秘的時候，李凡這一世的旅程，終於即將迎來終點。
“需提前做好萬全準備。”
“無論成與不成，此世都不宜久留了。”守丘公朝著山海外虛界瞥了一眼，神情凝重的說道。
“三聖隨時都有可能登臨山海麼……”察覺到了守丘公冥冥中感應到的危機，李凡微微點頭。
“正如先前所說，你還真之前，我將歸入【大道歸真】之中。不過或許會有意料之外情況發生。若是歸真失敗，也不可貪戀、猶豫，及早歸去才是。”
“守丘指的是……”不絕神情一凜。
“當初我從無限海所得長生，不過一碎片罷了。雖其與山海同格，我憑此修行至聖者一境。但……”
守丘公語氣幽幽道：“冥茫之外，或有其他【長生】存在。我雖願歸還真之中，祂卻未必。屆時，或許會爆發衝突碰撞。”
“卻隻是我預感罷了。也不一定會真的出現。”守丘公又笑著說道，算是暫時緩解了場中凝重氣氛。
“三聖、山海、虛界、星，以及其餘未知存在。哪怕到了聖者之境，也是危機重重、履步為艱啊。”不絕感慨著。
最後一番仔細商議，對即將發生各種可能都進行了預演。
李凡三人終於將感知伸向了頭頂那縷玄妙之處所在。
仿佛觸碰了璿璣環禁忌，原本明亮通透的璿璣環，竟刹那間黯淡下來。
如黑雲壓城，山雨欲來。
更有道道光線如同雷霆，不時閃爍其間。這璿璣環似乎隨時會解體一般。
李凡他們卻是無視種種征兆。
意念操縱下，山海生靈所化無數光點，悍不畏死的朝著那最後的隱秘之處衝去。
如一場逆飛流星雨，浩浩蕩蕩、美不勝收。
光點觸碰到璿璣奧妙的瞬間，便如花般凋零逝去。
每一瞬間，都有億萬萬生靈消失。
但在同心同德之力影響下，所謂生死，卻是根本無法影響到這些光點。
以生命為代價，終於慢慢將璿璣環最終的奧秘，逐漸掀開一角。
“這是……”
哪怕守丘，目睹眼前場景，也不由微微色變。
李凡雖驚，卻也恍然道：“山海眾生，皆源於神。本就同心，自然同德。隻是卻沒有想到，三聖竟然已能窺見神之身影？！”
此刻，在他們眼裡，那漂浮於三人頭頂，維持著璿璣環同心同德奧秘的。
赫然是一道難以名狀的身影。
似是跟所謂“人類”身軀一樣，有著相同麵容。
卻又仿佛三頭六臂，乃是由三人合體。
更又好似是一團沒有固定形狀的陰影，鬼魅莫測。
李凡三人即便同心同德，在這一瞬間所看見的身影具體模樣，卻又各不相同。
但無一例外的，他們在目睹此陰影的瞬間，腦海中就浮現出了一個字。
【神】。
這陰影上所凝聚玄妙至理，竟仿佛不在還真真假大道之下。
哪怕以李凡如今見解，將二者進行比較，也隻能得出“不相伯仲”的結論。
“此乃三聖，對神的解構。”
“雖說可是三聖領悟憑空而生，但……”
“必有其根基所在！”
守丘反應過來，沉聲提醒道。
想要窺探更多。
但轟鳴聲，已然自山海之外傳來。
不僅僅是李凡來時，未來的方向。
就連更古的山海，也似乎正有存在疾馳而來。
李凡三人妄圖解析璿璣環內神之影，已然觸碰到了三聖逆鱗。
竟是不管不顧，直欲橫渡降臨。
每一瞬，巨大轟鳴聲都成倍的增加。
仿佛海嘯來臨之前，海水倒退。
山海外道湮在此刻也紛紛消弭不見。
“來不及了。且待下一世吧！”
李凡仍有些不舍，目光深深被那幽邃無比的神之影所吸引。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能夠跟還真比肩之物。
但守丘公卻已經回過神來。
低喝一聲，蓬勃無比的龐大生機，赫然從身上浮現。
正是長生大道！
長生現，萬物生。
原本在道湮逼迫下岌岌可危的山海，受到無比生機激發。刹那間如枯木逢春，仿佛回到了最鼎盛時期。
無窮的可能性倏然間衍化，儼然萬物競發之相。
但所有這些生機假象，都隨著長生大道的消失，而在瞬間崩塌。
甚至因為這巨大的刺激還起了反作用。
回光返照之後，接踵而至的是更快的死亡。
道湮浪潮反撲之中，山海紛紛瓦解。
而在大道歸真一欄裡，代表著山海長生大道的一行七彩字符，卻是悄然浮現。
正如守丘公所預測的那樣，這一次還真的吸收，並不像先前那般的順利！
似乎有一股無形拉力於外牽扯。
字符幾度浮現消失，變化不定。
而在現實山海中，守丘公的身影，則是慢慢虛化。
先一步消失不見。
不絕見狀也沒有猶豫，果斷兵解，身入大道歸真之中。
相較於長生大道，他所領悟的不絕道途的歸順，則順暢了許多。
沒有什麼波折，大道歸真一欄上，多了幾行字符。
而失去了守丘、不絕之助後，仿佛在瞬間失去了自己的兩個大腦，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就連原本清晰無比的思緒，都因此受到了一定影響。
但宛若實質的針刺危機預警，卻是瞬息間讓李凡擺脫了同心同德狀態失去後所產生的副作用。
此刻，仿佛時間靜止般，李凡理清楚了危急現狀。
山海即將迎來毀滅，而在山海之外，有兩段時空的三聖正在先後趕來。
沒有了外界窺探，神之虛影，已然隱匿。
但同樣，沒有人坐鎮的璿璣環，也逐漸失去了鎮壓能力。
連山杖、歸海鏟、眾生棍三寶，蠢蠢欲動。
而在還真麵板內，守丘公所化長生大道，依然還在某種拉扯之中。沒有完全歸於大道歸真之中。
……
“好在除了神之影之外，諸般情景，吾等皆有預料。”
李凡眼眸中閃過一道精光，接下來依計而行。
隻見他仗著璿璣環最後的壓製之力，攝過三寶。
隨後席卷起山海殘存所有生靈，心中默念起了真靈焚儘大術。
尋常生命，真靈雖然弱小。但數量無窮無儘，堆迭之下，儼然不弱於聖者。
此刻被李凡裹挾點燃，恰似猛地一團烈火，將瀕滅山海照亮。
本就脆弱即將迎來覆滅，又哪裡再能抵禦這一場大火？
不過片刻，就已經光焰洶洶，火光連綿一片。
李凡隱於熊熊大火之中，手持三寶，宛若拿著火把。
對準璿璣中央，神之影所在。
目光冷然，用力一擲。
帶著熾烈無比的真靈火焰，漫天光華跟隱匿的神之影劇烈碰撞一處。
而李凡依舊覺得不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山海外虛界，遙遙一招手。
“來！”
竭儘所能，將虛界淤積真靈，儘數招至。
如烈火烹油，山海漫天火光，猛然間暴漲了數倍有餘。
並且這火勢還在不斷地增大、增大！
然放火者，自難逃。
作為點燃山海的罪魁禍首，李凡周遭已經被烈焰所包圍。
不可避免的，自身也被點燃。
“啊啊啊……”
真靈之火的焚燒所帶來的痛苦，世上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神魂每一處，都好似受到最殘忍的酷刑折磨。
但李凡隻是將所有的痛楚都強忍住。
目光灼灼，緊盯著被真靈大火炙烤的璿璣環中央。
沒有了同心同德，隻靠自己思考。
李凡的抉擇也不由起了變化。
“穩紮穩打，看似不錯。”
“若是沒有窺見神之影，我或許的確會聽從守丘建議。但……”
“此神之影，不是常規手段能夠真正勘破的。唯有奮力一搏，才能解開其秘！”
“無論輪回幾次，依然如此。”
“不如儘早為之！”
身軀神魂皆已經被點燃，融於茫茫真靈大火之中。
自身無限靈性逸散，作為燃料。繼續支撐著這場漫天大火。
山海為之焚儘，甚至虛界都被一時逼退。
真火炙烤下，連山杖三寶已然化作飛灰。
而璿璣環，也終究再支撐不住，其外層層碎裂。
其內……
神之影再現！
沒有了璿璣環禁錮，神之影，也仿佛露出了祂真正的形態。
仿若山海，又好似山海眾生。
哪怕真靈烈火，也無法傷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