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即將咬鉤的魚，被驟然落入水麵的石子驚走。
亦像是水底龐然大物，陰影般浮現、迅速接近，將本該上鉤的魚猛地吞入口中。
白霧出現的瞬間，諸聖環繞、翹首以待的【玄牝】大道，如冰入水，消失無蹤。
但此刻，諸聖已經是不再關注這遁走的山海大道了。
茫茫白霧裡，所有尚能動彈的生靈，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句【還真】身上。
“遍尋山海，終於現身了。藏得好深！”
“這股力量……”
彼岸白圈，諸聖虛影合力，爆發出一道璀璨無比的光環。試圖抗拒著白霧的侵蝕。
而白霧深處，不停震動。隱約可以看見一道身影，艱難穿梭行進。竟是那已經離去的太微聖帝，去而複返！
山海間被凍結，唯聖者方能幸免。
但蒼茫白霧，勢更勝道湮。諸聖合力，亦終究是徒勞無功。
重重身影，沒於白霧之中。
不動不顯。
而除了諸聖之外，全程目睹這一幕的興複，此刻竟然依舊能在白霧之中維持思緒正常運轉！
“還真……”
“原來如此。”
興複怔怔失語。
而後同時在心中默念：“還真！”
滾滾白霧，浩蕩襲來，淹沒山海。
不知過了多久，又好似一瞬之後。
白霧退去，山海複現如初！
隻是原本還急切追尋還真的山海諸聖，驟然間卻是微微茫然。
片刻恢複之後，俱是愕然不止：“玄牝大道呢？怎消失無蹤了？”
唯有興複，眼底浮起一抹奇色。
低頭皺眉，內心反複思索不解：“還……還真？”
“還真是什麼？”
……
錨定1年！
玄黃界！
李凡眼眸猛地睜開。
眼前還真麵板，驟然浮現。
相較以往，多了一行閃著七彩流光的夢幻字符。
大道歸真：第一玄牝。
當李凡的意念觸及到這行字的瞬間，七彩字符刹那崩解開來，化作一縷玄奇意象。
“綿綿若存，天地之根。”
“幽深玄妙，不可測度。”
“靜翕動辟，萬物皆出。”
……
即便在此之前，李凡對【玄牝】大道一無所知。
此刻七彩字符入眼，無數關於玄牝大道的感悟，卻自發的湧上心頭。
哪怕此山海大道應是艱辛晦澀無比，縱使無名真仙之輩、儘其一生，都無法參透。
然而在李凡看來，卻是如同一本透明的書。
毫無難度可言。
這當然不是因為李凡突然開竅、資質變得逆天了。
一切異變，皆起於還真！
深吸一口氣，默默將對【玄牝】大道的感悟給暫且壓下。
李凡緊盯著還真麵板上的【大道歸真】四個字。
“大道歸真、大道歸真……”
“以及後麵接著顯現的，第一玄牝。”
“這是，還真將【玄牝】這一山海大道捕獲了？”
李凡心中，宛若掀起驚濤駭浪般，驚悚無比。
這完全是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
事實上，對於還真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他完全是一無所知。
李凡回想起上一世的經曆起來。
自從將分身興複送入生滅之界後，早已提前預料到彼岸諸聖會搜山檢海、尋找還真蹤跡的他，就悄然隱匿了起來。
仗著曾經遍遊山海的經曆，他隱藏的很好。
哪怕彼岸超脫齊出，跟太微聖朝聯手，幾乎將山海翻了個遍。
他也沒有因此暴露。
正如同劫五尊所言，山海大道若是自己有心隱藏，旁人是絕難察覺出其究竟何在的。
但後來，隨著玄牝大道出世，彼岸諸聖以及太微聖帝悉數現身。動靜越來越大，李凡也暗自心驚不已。眼見即將玩脫，李凡毅然決定發動還真。
縱使那時玄牝大道的真麵目還沒有顯現。
秉持著安全第一原則的李凡，還是果斷選擇發動還真。
但讓李凡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還真再次沒有了反應。
並且相較於過去的失控，這一次既沒有外力譬如諸聖阻攔。
也並非還真受到三道相融之劫，從而重創。
之所以會失效，完全是因為……
還真似乎從李凡的身體中，抽身而去了。
即便現在回想起來，李凡依舊能切身體會到當初內心的恐懼。
跟過去還真陷入沉睡時候的感受不同。
那時，雖然還真無法使用。但李凡心中卻是隱隱始終有個念頭，終有一日，還真必會蘇醒。隻要自己慢慢苟著，等待那一天來臨即可。
但當還真，真正從李凡體內離去之後……
隻有失去，方才能體現擁有的珍貴。
那短暫卻又漫長無比時間，幾乎是李凡自輪回以來，最為痛苦的遭遇了。
李凡不願過多回想。
縱使後來，還真去而複返，即使回應了他的召喚、再度發動。
李凡對於還真短暫的不辭而彆，依舊心生慍怒。
直到新的一世來臨，看到了還真麵板上多出的一行後。所有的疑慮驚憂儘消。
儘數變為驚喜。
李凡也因此明白了，還真的無故離去，究竟是何原因了。
釋放出茫茫白霧，佯裝現身，吸引山海諸聖注意。
實則暗潛，將那降世的【玄牝】大道，給成功捕獲！
“大道歸真。”
“歸真。”
“此形容妙極！”
李凡內心驚喜至極。
每每以為已經看到了還真的極限，但每一次。
還真又能給他驚喜。
李凡怎麼也沒有想到，還真竟然能將山海大道給捕獲。
“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還真，不應是跟山海同格麼？玄牝同為山海大道之一，竟似乎沒有什麼反抗餘地，就被還真輕鬆俘虜。”
回想起先前三道相融中，還真遭受重創之事。
又感受著還真內被牢牢束縛的【玄牝】大道，李凡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依舊跟往常一樣。
就算是做出了這等驚天壯舉，還真也同樣是一句話的解釋都不肯有。
任憑李凡如何聞訊，也是默然以對。
把李凡氣的牙癢癢。
“不過，終究是天大的好事。”
李凡無奈，不再計較。
美滋滋地感悟著歸真後的【玄牝】大道。
同時不忘查看起，上一世白漱月的記憶。
“嘶……”
選擇接受白漱月記憶的瞬間，李凡的識海就仿佛被一根針穿過，隱隱刺痛。
超脫之後的記憶容量，遠非過去可比。
若非李凡也是同等規格的強者，加之還經受過還真輪回的曆練。怕不是在繼承白漱月記憶的瞬間，就被擊穿心神了。
用了好一會，李凡才慢慢緩了過來，將嬸嬸的記憶消化。
“嬸嬸前往彼岸所需的時間，比我想象中的要短。”
“或許當真是逆天資質原因，冥冥中就好似有什麼在指引般，在沒有人帶路的情況下，她幾乎沒走什麼彎路，就直接找到了彼岸。”李凡驚歎道。
“隨後跟我預料的一樣。彼岸諸聖麵前，嬸嬸不斷輪回重生的秘密，直接暴露了。”
“不過嬸嬸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而諸聖經過詳細的檢查、最終確定輪回並非嬸嬸自身的原因，而是背後有人作祟後。最終隻是將嬸嬸囚禁在彼岸萬古天階之中，也沒有過多為難。”
“同時命人搜尋我的蹤跡……”
李凡輕輕一笑。
“在萬古天階中，求死亦無能。嬸嬸隻能老老實實，日夜苦工。辛勤打造一枚枚，供超脫強者橫渡時光長河的青磚。”
“一直到被釋放，嬸嬸便果斷選擇自儘，開啟新的一世。嗯？”
看到這裡，李凡眼睛頓時眯起。
隱隱察覺到了不對。
彼岸諸聖還沒有尋找到了幕後之人的蹤跡，為何會突然將嬸嬸放出？
李凡反反複複，將嬸嬸記憶看了一遍又一遍。
確定其中沒有任何的缺失。
而彼岸諸聖，也從始至終沒有向嬸嬸透漏事情的原委。
自己這幕後存在，也並沒有暴露。
但李凡依舊感到，隱隱的不安。
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李凡沒有輕易選擇，讓白漱月繼承上一世的記憶。
“寧可辛苦一番，重新進行新一輪的造聖計劃。也不要因為一時疏忽，馬失前蹄。”
“不過造聖計劃，畢竟耗日持久。若是能讓嬸嬸隻繼承上上一世的記憶，跳過上一世的經曆便好了。”
仿佛感應到了李凡的要求。
還真麵板，倏然異動。
從第一真【玄牝】那七彩字符上，飄出一縷光帶。
化作一隻妙筆，對還真的選擇文字，進行了書寫、修改。
如心如意，一念既生，文字既變。
“還真能映我所想，還原隻繼承上上一世記憶？”
此番變故，把李凡看的目瞪口呆。
“看來，山海大道的玄奇妙用，我遠沒有參透。”
許久之後，李凡喟然長歎道。
既然還真已經提供了應對方案，李凡反而不急了。
仔細思索起，現在的境遇起來。
“最初我之所以想要啟動【造聖計劃】，正是因為我在還真發動的模擬中，遇見了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隻身闖入彼岸，而後被諸聖看破了秘密之事。”
“於是想要尋找到，應對諸聖的方法。而我又不能跟諸聖碰麵，隻能尋找替身。還真這時候給了我提示。”
“嬸嬸作為我最為熟悉之人，自然也成為了我選中的目標。”
“嬸嬸輪回蛻變，資質靈性能夠不斷迭加。”
“而我也在這一次次重生中，大有收獲。這【玄牝】大道，就是其中最為重要的。”
“還真發動純粹的【模擬】，需要以山海大道為能源支撐。之前那一次的模擬，就將我體內從守丘公領悟得來的長生之力，消耗殆儘。”
“但我得長生，並非完整的長生大道。而隻是守丘公分潤出一小部分。現在，我手上卻有完成山海大道……”
“是不是意味著，我現在便能借此發動模擬了？”
李凡心中一動。
這一次還真沒有再保持沉默。
而是給出了答案。
“的確可行！”
“以【玄牝】大道為能量，當真能發動一次模擬。能將結果，覆蓋至當前段山海的模擬！”
“隻是……”感受著還真傳來的絲絲信息，李凡皺眉思忖。
“涉及諸聖，這樣一次的模擬，消耗極大。雖不至於一次就將玄牝大道消耗完畢，卻也是對其影響頗大。”
“抽取一次後，接下來便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慢慢恢複。若是不顧其損耗，連續進行模擬……”
“最多隻能維持三次？”
李凡心神一震。
發動還真模擬的消耗，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巨大。
“不能輕易為之。”
同時，李凡也從還真的答疑之中，感到了其對玄牝大道的態度。
“似乎……並不是特彆的在意？”
李凡不由愣住。
這跟還真不惜離開自己身體，前去捕獲的行為，似乎自相矛盾。
細細琢磨一番後，李凡慢慢回過神來。
“道理應該跟曾經的天地奇物、永恒遺念一樣。”
“從無，到第一次的擁有。是最為重要的。”
“當還真已經將其占據之後，其具體還存不存在，也就無所謂了。”
李凡再度看向，還真麵板上的那【大道歸真】四個字。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還真已經具備了【玄牝】大道的完全性質？”
心念微動間，【第一玄牝】四字，七彩之光猛迸發開。
流光溢彩，充斥李凡心神。
就像是曾經，李凡以真假之變，模擬偽裝出孤帆真意一樣。
此刻七彩光華籠罩下，他的身上，湧現出跟山海同格的、古老滄桑玄牝氣息。
“但又跟單純的模擬不同。”
“更像是，因為【玄牝大道】的歸位，使得還真能夠調用出其韻律力量。”
還真能夠完全顯化【玄牝】。
但李凡卻不能全部掌握其精髓所在。
故而七彩光芒加持下的李凡，也沒能將【玄牝】複現出山海大道的層級。
“仿佛，陷入了什麼怪圈。”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李凡心中暗自嘀咕。
“不過【玄牝】歸真後，我時時刻刻都可儘覽其秘。想要偽裝成為【玄牝】聖者，也隻是水磨功夫罷了。”
山海大道，玄奧非凡。
尤其是此刻，完全不設防的暴露在李凡麵前，任由其窺探。
每每李凡投去目光，都幾乎心神淪陷。
好在李凡每次都能及時清醒過來。
“我之根本，終究是【還真】，真假之變。”
“若是真的沉溺悟道其中，豈不是買櫝還珠，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