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此言當真？”何乾仙怔住，神情明顯有些猶豫。
“嗬嗬，當然……”
“不真。”李凡忽的話鋒一轉。
“我雖追索他們許久，然相較當初、他們實力已經有了質變。現在看來，同劫五尊聯手，近乎有聖者之威，並非現在的我能夠匹敵。需要從長計議……”
李凡的實話實說，讓何乾仙有些出乎意料。
“你可知，這同劫五尊，是什麼樣的存在？”李凡問道。
何乾仙搖頭。
“迥異於彼岸諸聖、太微聖帝，並不以拯救山海為目標。而是如竊國大道般，從諸多可能性，強取奇物、填充自身。以期打造，能與山海媲美，甚至超脫山海、道湮的可能性。”李凡眺望山海深處，語氣幽幽道。
似乎真的親自去過那生滅之界一樣。
“這如何使得？他竊一分，山海不就少一分底蘊，我等抵禦道湮成功的可能性、不就因此降低？”何乾仙，乃是有德之仙，因而聞之大怒。
“況且，此舉幾乎等同再造山海。又豈會有這麼容易？且不說五位加起來，才勉強有聖者修為。就算是真正五聖合力，也難以做到吧？否則彼岸諸聖，又何必曆經艱辛、去橫渡永寂虛界？”
“原本嘛，我也是這麼想的。認為同劫五尊，不過是做無意義之事、垂死掙紮罷了。但現在……”
李凡忽的想到了之前天羅帝成功率領原初仙界完成超脫，以及同劫五尊、曾親至原初，竊取太上道書中真仙篆字之事。
從彼時銘道仙的神情來看，那被竊的三十枚真仙篆字，決計不簡單。
“若是我猜測屬實，原初仙界當真超脫山海。那麼這生滅之界，複行故事，也未必不可能。”
此念頭一閃而過，李凡繼續說道：“他們的實力增長，有些超乎我的預期了。恐怕生滅之界，也是如此。由此可見，他們暗自竊取了多少山海底蘊。”
“或許現在還差一些。但若繼續讓他們這麼下去……”
何乾仙眼前，仿佛真的出現了一群黑影大盜，悄然遊離在山海各處。將各種資源不斷竊取的畫麵。
心中難以抑製的，升騰出一股怒意。
若不是的確不是那同劫五尊的對手，他幾乎就真的要主動拉著李凡，前去那生滅之界一探究竟了。
將何乾仙的微妙神情變化看在眼裡，李凡暗自點頭，對其性情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微笑著出聲道：“同劫五尊雖然猖狂，然而我等卻也無需太過憂慮。畢竟，山海並非我們的山海，而是眾仙、諸聖、聖帝共同的山海。”
“諸聖、聖帝在永寂虛界之外，更古老的時空中奮戰，又怎麼會允許後方這蛀蟲般的存在？”
何乾仙若有所思：“道友的意思是……”
“隻需將生滅之界的消息散播出去，而後作壁上觀即可。同劫無尊雖強，又如何強的過彼岸底蘊？”
何乾仙有些尷尬：“因我所修道途特殊，故而一直對彼岸有所忌憚，始終不曾前往。隻隱隱知曉，彼岸諸聖名頭。”
“無妨，我自有手段。道友且看便是。”
說著，李凡麵前便浮現一道幾乎跟其本尊，完全一模一樣的身影。
除了麵容扭曲，看不清具體容貌，其氣息跟李凡全無區彆。
但在何乾仙眼裡，這又好似是另外一個單獨的個體。
“道友這身外化身之術……”越是觀察琢磨，何乾仙越是震驚。
這所創造分身，幾乎跟他以道德分家之法、所產生的另外一個自己，有些相同了。
隻不過他全賴道德大道的特殊之處，而且道跟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即便分家，依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就比如剛剛，他可以用同一之法，感悟到另外之他隕落前的記憶一樣。
而何乾仙能察覺到，李凡的這分身神通所創造的分身……
似乎是一完全獨立的個體。
幾乎是瞬間，何乾仙就明白李凡接下來想要乾什麼了。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新生李凡得了使命，身體周遭湧起炙熱光焰。
醞釀了片刻，而後就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山海之中。
原本就沒有平息的山海真靈大火，再度被點燃。
這一次，新生李凡更是肆無忌憚，急速穿梭於道湮之中，將所過可能性、一一點燃。
“道友，你這……”何乾仙看的眼皮直跳。
李凡隻是微笑著擺擺手。
如果說先前那場隔絕同劫五尊的真靈大火，隻局限在山海一隅的話。
那麼現在李凡所造就的這場災難，就有波及大範圍山海的趨勢。
甚至若是任其燃燒下去，這段山海提前覆滅，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知曉彼岸必會做出應對，李凡估算著時間，果斷將自己留在分身的一道神念散去。
這神念，並非是用來跟分身溝通的。而是用來施展真靈焚儘之術的引子。
李凡參悟真假之變的分身神通，雖然玄妙。卻也還沒有達到能夠生造出無限靈性的地步。甚至就連對自己的無限靈性，進行分配也都還做不到。
故而想要將山海點燃，仍需本尊出手。
此刻已經鬨起足夠大動靜，遂將神念殘餘點燃散去，毀掉唯一能夠追蹤到本尊的線索。
而分身則是依照計劃，朝著生滅之界所在，極速逃遁。
“此舉固然可以將同劫五尊暴露，但代價也未免有些太大了！”看著入目所及，儘是一片火光的山海，何乾仙有些心痛的說道。
“治重病需狠藥。若是能將同劫五尊一舉鏟除，這點付出，絕對是值得的。你不必憂慮，這點可能性，無關終局。”
“你看，若非如此，彼岸又怎麼可能如此大動乾戈？”
何乾仙隻見李凡手指遙指，其眼睛卻是不知為何已經閉上。
以為是對方害怕縱火一事暴露，他沒有深究。
順著李凡指引的方向望去。
隻見一道璀璨的白環，似有無窮廣、無量大。
好似從山海天外降臨，籠罩山海間無數可能性。
白環中，似有幾道人影矗立閃動。
然隱於光圈之內，何乾仙也無法看個真切。
隻覺得自己僅僅是雙目觸及，就生出一股心驚肉跳、大難臨頭之感。
更覺得內心一切秘密都顯露無疑，宛若被人扒光了衣服、丟在光天化日之下，任由旁人觀賞般。
白圈所至，原本還熊熊肆虐的真靈大火，瞬間平息。
洶湧的道湮之潮，如同撞上了堅不可摧的大壩，任憑潮汐翻騰，也無法逾越分毫。
災劫漸止，又有山海虛影，自白圈中湧現。
那些原本被真靈之火、道湮大潮傾吞毀滅的可能性，竟然於這山海虛相中重新顯現！
將“空白”之處，進行填充！
又有一艘樸素木船，在這被生造山海間巡遊一圈。
宛若時鐘被倒撥一圈，無數已經消失的生靈，再度躍現。
仿佛回到了，這段山海被真靈大火波及之前！
異變還沒有結束。
木船倒轉山海之後，有一隻不起眼小筆，淩空飛出、揮毫潑墨。
一道身影，在筆下隨之浮現。
觀其模樣，正是李凡！
亦或者說，是李凡那點燃山海的分身！
一道黑色細線，從筆下身影、連向山海某處所在，生滅之界內！
白圈驟然縮小，降臨彼間！
而後……
並沒有什麼想象之中，驚天動地的大戰。
僅僅是片刻之後，白圈就消失在山海之中。
一並不見的，似乎還有生滅之界？
何乾仙驚疑不定，凝望許久，始終沒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隻看見山海，重現一派生機勃勃之象。
原本的水火劫難，好似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便是……聖者之威麼？”
何乾仙此前還從來沒有見過聖者親自出手，今日見證，果然驚天動地、令人目眩神馳。
舉手投足間，便能扭轉山海傾覆之威。
此等神通，當真難以想象！
而聯想到李凡之前縱火時，那副雲淡風清的模樣。何乾仙心中一動：“莫非，他早就預料到，彼岸諸聖會出手？”
“外界，發生了何事？”就在何乾仙百般揣摩之際，李凡卻是忽的出聲問道。
何乾仙不由愣住。
在李凡再度催問之下，這才將剛剛所見種種，詳細道來。
聽到諸聖已經不在，李凡這才緩緩睜開眼。
不錯，真正切身體會過諸聖可怖之處的李凡，剛剛可不僅僅是閉上了眼那麼簡單。
甚至斷絕了對外界的一切觀察，隻是固守內心。
生怕自己觀察的行為，會被諸聖察覺。
哪怕隻是諸聖所留虛影。
同時內心警惕值拉到最大，以自身直覺為引，若是感受到危機、隨時準備還真。
諸聖大發神威，將傾覆山海複原，並且頃刻間鎮壓生滅之界的大場麵。
他是一眼都沒敢看。
直到此時，事態徹底平複後。
他方才恢複正常，連忙向何乾仙詢問。
“白圈，山海、木船、筆……”
李凡仔細聽著，目露異色。
何乾仙著實有些高估他了。
他當真沒想到，彼岸諸聖竟然會有重塑山海、逆轉時空的手段！
“雖是諸聖聯手，然這般所為、卻也近乎跟還真無異了。”
“尤其是那艘，木船……”李凡眯起了眼睛。
他並沒有去聯想，自己曾經在彼岸中所窺見的聖者名號。
隻是思索著，這些異象所代表的山海大道。
“山海虛相，象征山海。”
“那艘木船，似乎能扭轉山海時空。但跟尋常的【逆】之道，顯然並不在同一層麵上，要遠遠勝之。”
“而那隻筆……”
“絕不隻是索敵追凶那麼簡單。”
李凡有預感，自己那分身的下場，絕不會很好。
“難怪麵對我焚儘山海的威脅，都無動於衷、視作笑談。”
“諸聖實力，竟然如此可怖？”
“要知道，這還隻是諸聖虛影的力量。聖者本尊麼，可不在這段山海之內。”
“視作大敵的同劫五尊，就連丁點浪花都沒能翻起，就被這樣鎮壓了……”
驚歎之餘，李凡內心也再度堅定了先前的計劃。
在沒有找到能夠應對諸聖的辦法前，絕不會主動暴露在他們前麵。
否則著實跟自裁無異！
不僅僅是李凡思緒萬千。
就連一旁的何乾仙，乃至山海內、所有有幸能夠看到諸聖虛影出手的超脫強者們，俱是陷入了悟道之中。如饑似渴的，品悟聖者異象的玄妙之處。
聖者，幾乎隻是傳說中的存在。
就連聖者的麵都難以見到，更彆提他們親自出手了。
此機遇，可謂世所罕見！
全賴李凡之賜！
隻可惜，坐天決似乎並不能因此產生反饋修為。
否則又是一筆難以想象的力量回饋。
“道德……”
何乾仙喃喃自語，見到真正的聖者後，似乎對道德真意，有了新的理解。
良久之後，他對李凡說道：“或許，不用道友相助，我也有機會證道成聖了。”
“當然，如果我失敗了，恐怕還是要請道友出馬。”何乾仙很快補充道。
“看來，你此番收獲不小啊。自是好說。”李凡一口應下。
“同劫五尊，似乎被聖者鎮壓了。不如趁現在，去那生滅之界殘餘所在，一探究竟？”李凡提議道。
“那裡，似乎並無殘餘了吧？”
“即便是諸聖力量殘餘，也極有價值。”
何乾仙覺得李凡此言在理，於是點頭答應。
二人結伴而行，穿梭橫渡。
等到了原本生滅之界所在時，此地已經有五道身影矗立了。
彼此相距開，默默注視著此處痕跡。
對於新到來的李凡跟何乾仙，也是熟視無睹。
“都是超脫強者。”
“並沒有認識的。”
李凡一番觀察後，暗自說道。
察覺到，還有越來越多的超脫強者，從山海各地趕來。
李凡抓緊查看此地痕跡。
這時，何乾仙悄然傳訊，為李凡指明了一處方向。
“另外一個我，似乎就是隕落在這裡。”
李凡心中一動，分出更多的心神進行查探。
諸聖虛影出手，並非是將生滅之界毀滅。
而是如同搬家一樣，將該可能性進行了轉移。
可能性中人、事、物，儘皆消失。
隻留一片空白，以抵道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