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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要前往的目的地可不近，足足有五十幾公裡遠。
如果林強帶著隊伍是從趙家峪出發，就能少走一半的路程，隻是一開始隊伍就往反方向行軍，遭遇鬼子後被迫後撤。
撤退的方向又不能是獨立團的防區，畢竟獨立團全團化整為零，不能讓鬼子知曉這個消息。
期間又輾轉騰挪，導致距離黑雲寨的距離達到了五十幾公裡遠。
這點距離對戰士們來說並不算什麼，隻是攜帶的物資較多，行軍的速度並不快。
附近還有鬼子在進行清鄉行動，為了避免再次與鬼子遭遇，隊伍的路線都是在深山當中。
戰士們對林強是心服口服，任何安排都毫無怨言。
強子更是做起了表率，一路上雖然嘴上的抱怨不少，但迫擊炮和重機槍一直都是他輪換著來。
乾糧和水都很充足，不愁吃喝。
也就是行軍的路線比較難走，速度並不是很快。
這都算不上是困難，每頓吃得都是牛肉罐頭，日子過得彆提有多麼滋潤。
天色漸暗下來，高聳的樹木遮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照，這讓本就昏暗的樹林，顯得更加陰暗。
為了安全起見，林強叫停了隊伍，在一處較為平坦的緩坡停下休整，度過今晚。
戰士們都是農村出來的，簡單的生火做飯還是手到擒來。
儘管身上沒有地圖，林強也知道這裡的位置不在敵占區內，小鬼子就算要清鄉，也不會冒險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沒了安全顧慮，虎子招呼人很快就搗鼓出一個石灶，期間柴火也收集了一堆，很快就開始做飯。
說是做飯，其實就是大亂燉。
牛肉罐頭，加上一些野菜，放進鍋裡加水煮開，把身上帶的饃掰碎了放進去，晚飯就算是做好了。
做飯的鍋是從村子裡帶出來的，饃是村裡加入隊伍的戰士在臨走時，家裡麵硬塞進他們懷裡的。
碗是從鬼子那裡繳獲來的飯盒，筷子是隨便折斷的樹枝。
簡陋的一頓飯，戰士們卻吃得津津有味。
這時，有戰士湊到林強邊上來，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之後，說道：“排長，你給俺說說，在戰場上跟鬼子拚刺刀到底是什麼樣的？”
強子端著飯盒走過來，說道：“這一路上我可沒少給你說，排長經曆過的戰鬥，哪一次沒有我？”
那戰士也不給強子留麵子，直接說道：“強子哥，你說得是不少，可俺總覺得你在吹牛。”
“你小子……”
林強擺手打斷，看著幾個湊過來的新兵，笑著問道：“怎麼，你們都想聽啊？”
“是啊排長，俺們都想聽聽。”
“俺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咋回事，以後要是上了戰場拚刺刀，也就不那麼害怕了。”
“強子哥也說了不少，隻是每次他都隻說自己砍死多少多少個鬼子，聽著怪玄乎的。”
這句話似乎讓強子想起了一些往事，隻是一瞬間他就變得情緒低落，一言不發的走到火堆邊上坐下。
沒有繼續吃東西，就那麼坐在那裡，直視著跳動的火焰。
仿佛那火焰，能讓他看到想看見的人或物。
林強哪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戰士的一句話，讓他想到了這些年犧牲的戰友。
戰爭是殘酷的。
有一點不可否認，打仗是會死人的。
“既然你們想聽，那我就給你們講講吧。”
腦海裡，一段記憶閃過，林強捕捉到了每一個細節。
明明不是他親身經曆過的事情，卻是無比的讓他感同身受。
“其實等你們真正的跟鬼子拚刺刀的時候，是根本來不及害怕的，但是，事後想起來肯定是會害怕的，小鬼子的刺刀，要比我們的長一些。”
“跟你們說說我的事情吧。”
“記得是在一次遭遇戰當中，戰鬥爆發得太突然了，我們的戰士都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很多就犧牲在了鬼子的機槍掃射下，當時我們跟鬼子之間的距離很近，混亂當中也根本聽不到指揮官的命令，隻是看到有人開始往鬼子的隊伍裡衝去，跟鬼子展開了白刃戰。”
“那時候我跟你們一樣，還是個新兵蛋子，背上背的不是槍，是參軍時從家裡帶出來的砍柴刀。”
“小鬼子的反應也非常快，拔出刺刀跟我方戰士展開了肉搏戰。”
“那個時候我愣在了原地，直到看見一個戰友倒在我的麵前，當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撿起地上的大刀，就衝進了鬼子的隊伍。”
“當時什麼都沒想，也不知道害怕，隻聽到耳邊不斷響起的刺刀撞擊聲，痛苦的哀嚎聲，根本都分不清楚身上是自己的血，還是小鬼子的血。”
“地麵上全是一片血紅，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那個時候我感覺到了害怕，不過小鬼子可不會因為你害怕，就收回刺向你的刺刀，隻能揮舞大刀，儘可能的多殺幾個鬼子。”
“到現在我都還記得，有個鬼子的佐官刀法非常厲害，接連有好幾個戰士都犧牲在他的刀下，這個時候我已經殺紅眼了，舉著大刀就朝他衝了過去，沒想到那狗日的反應還挺快，開始跟我硬拚，當時就想著，已經夠本了，橫豎不就是個死字，臨死拉著一個鬼子佐官做墊背的，那就是賺了。”
“身上被鬼子劃兩道都不知道疼，就跟火燒一下似的，心裡就想著弄死眼前這個狗日的，然後跟著大部隊一起殺出去。”
講到這裡林強停了下來，思緒好似回到了當初的那片戰場，親身參與了那場慘烈的戰鬥。
有戰士迫不及待的追問道：“排長，那後來呢？鬼子都被你們消滅了嗎？”
“沒有！”
林強點燃一支繳獲來的香煙，吸了一口後說道：“鬼子到底有多少人，至今我們都沒弄清楚，隻知道殺了一個又一個，後來是團長下令撤退，才是結束了那場白刃戰。”
緊接著又有戰士追問道：“排長，那你跟鬼子的佐官，最後是誰贏了？”
“當然是我啊！”
林強一邊說，一邊解開扣子，露出兩肋上麵的刀疤：“這，這，都是在那場戰鬥中留下的，我也因為乾掉鬼子的一個佐官，回到根據地，就直接當了班長。”
有個細節林強沒有說出來，他能當上班長，一部分是因為在戰場上的表現，還有一部分，也是最主要的一部分，那一場白刃戰損失非常慘重，幾個排長和連長都有犧牲。
這些事跡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林強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說書人，把某個人的某件事講述出來。
不為彰顯什麼，隻是想讓人知道，記得這件事情，記得某個人做出的貢獻。
最後，林強緩緩說道：“記住，拚刺刀是無法後退的，也無路可退，隻有乾掉眼前的鬼子，才有活下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