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張漆黑大臉上溝壑縱橫,不是麻點子就是肉疙瘩。兩眼無神一片渾濁,更是一副病懨懨、懶遢遢弱不禁風的模樣,仿若隨時都會墜下馬來。若不是座下那匹俊彩飛揚的赤血神駒,怕是任誰也不會把他與那一眾神勇天兵想在一處!可這人卻偏偏正當其首!林季一望可見,此人已是入道後期。明光府共有四位入道境,劍守楚未央,琴守燕雲霄,棋守齊天下此前早已見過。毫無疑問,此人定是墨守魏丹青。雖然同在徐州的金頂山、明光府兩派門風迥異,可唯有一點卻是極為相似:這兩派向來不問閒情,其下子弟莫說鮮出徐州,甚而幾乎全都遁門不出。這番竟有百騎不遠千裡徑來襄州,想來應是林春所說,專為護送昭兒!遠來是客,又是為了自己奔波。林季趕忙落下半空,拱手一禮道:“魏兄辛苦!林季謝過!”那馬上相貌醜陋的病書生收住馬頭微微一怔,隨而拱手咧嘴露出一口整齊白牙,甚是文雅的笑了笑。隨後指了指嘴巴,又擺了擺手。連連結語道:“阿巴,阿巴……阿巴巴!”林季這才明白。這魏丹青竟是個啞巴麼?!“這……”一時,林季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隻好再拜一禮,側身讓位道:“魏兄請!”魏丹青麵有歉意的微微一笑,拱手還禮縱開韁繩。跨跨聲響中,百騎同聲,緊隨身後直往鐘府走去。明光府神騎作為開路先鋒已到城中,想來昭兒也已離此不遠,林季也不急著回去,打發林春先報個平安,一躍而起迎出城外。果然,順著北門迎出沒多遠,就見一隊浩浩蕩蕩的軍列正往前來。刀槍如林,旗甲鮮明。迎頭豎著麵丈高大旗,上方赫然寫著:“天官神軍”四個鮮明大字。旗下白馬銀槍立著個精神抖擻的紅臉少年。“什麼人竟敢……”那少年一見有人堵住去路,長槍一抖剛發怒喊,卻猛一下楞了住,極不敢信道:“是天官大人?!”“駕!”那少年大喊一聲縱馬飛奔,幾個箭步衝到麵前,掛槍下馬,撲頭就拜一氣嗬成:“小人莫北見過天官大人!”林季落眼一看,不由一楞。哎?這不是那個藏在假山後偷學拳法的馬奴麼?怎地這才一年沒見,就出落成這般模樣了?不但長了一頭多高身形壯碩,那神情氣色遠勝當初,甚而還煉體初成,已有三境修為!“不錯,少年可為!起來吧。”林季點頭讚道。“謝天官!”莫北聲音洪亮唰的一下立身而起,行止如風,不動如鐘,隱隱已有幾分大將風姿。身後軍陣列成半圓,正在當中緊緊簇擁著一頂紅簾小轎。“這一路上可還安生?”林季關切問道。“天官洪福,一路平安。”莫北回道:“隻是……夫人未在當中,那坐在轎裡的乃是小蘭姐姐。”小蘭是陸府的丫鬟,蜜婚九夜時時候在門外,林季還記得那是個臉上掛著雀斑的小丫頭。看來,這應該是爺爺的疑兵之計。“那夫人呢?”“由魯師叔守護走的是另一路。”莫北趕緊回道:“臨近出發時,陸老爺設了四支一模一樣的隊伍,我和師傅一路,我在明裡帶隊,師傅裝成乞丐暗中看顧。第二路是何奎師叔、袁子昂大哥,第三路是陸安大伯和金頂山的吳來師叔,第四路是魯聰魯師叔、牛大哥夫婦。另外好像還有個滿頭白發的我也不認得。夫人以及玲兒姐姐都在第四路上,他們走的哪條路徑,又是何時抵達我也不清楚。”林季一聽,立時心明,可同時也不免暗中苦笑。陸爺爺也未免太小心了些!故作疑陣、兵分四路也就算了,可連老牛、胖鶴都在其中,更彆說那個滿頭白發的多半就是方雲山!這般陣容彆說遇到什麼亂兵賊匪了,怕是遭了萬鬼夜行也能殺個乾乾淨淨!一見如此安排,自是放下心來。“帶隊進城吧,且不可亂了軍紀!”林季吩咐道。“是!”莫北一拳當心,震得衣甲唰唰直響。說著翻身上馬,揚臂一揮。盾形軍陣立時化作箭形,護著中間那頂紅豔豔的小轎子往前奔去。轎簾掀開一角,露出一隻細白小手輕輕的揮舞兩下又蓋了上。林季轉回身來剛要騰空歸去,卻見一片草葉晃晃蕩蕩的飄到身前。話……草葉飛散,顯出一個須發半白、左邊臉上長有一大塊紫紅色斑跡清瘦老者。他麵朝林季拱手一笑道:“既然半路有遇,倒是無需進城了,也少了些許麻煩!老朽受人之托,為你送了件東西來。”林季有些奇怪,這人又是誰?竟是一眼看不穿他修為。難道這九州之內,還有我沒見過的,甚而還聽都沒聽過的道成境麼?再一細看,這才明白。原來這立在麵前的僅是一道形若泡影般的虛影分身罷了!此前所見,無論是閒雲道長還是蕭長青的分身之術,雖也奇妙非常,可其本體都不能離之太遠。這老者以草化身乍然而現,此前半息一無所查,四下真身更無所見!索性,來者非敵!“敢問前輩是?”林季有些詫異的問道。“若此前,這“前輩”兩字你可不配稱出!可如今,我卻受之不起!”那老者笑道:“破境之子,與天同齊!你我雖有先後,卻差之半籌!這“前輩”兩字卻是休要再提!老朽吳愁。”一見林季毫無反應,那老者微微晃了下頭苦笑一聲道:“是了是了……時月太長,都有些老糊塗了!這名姓便在當年,也幾乎無人得知。你又怎會聽過?老朽另有一名,喚作大衍王。”“大衍……”林季驟然一楞,稍稍退後半步,甚為驚愕道:“可是陰陽大衍王?!”“是。”那老者麵色不驚的回道:“這名號也快有一千年了。時下,怕也鮮有人知了!”眼前這人竟是陰陽大衍王?!一千年前,半境而出的天選之子!跨年了,各位老鐵們快樂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