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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鄭立新一聲斷喝,院外立刻走進幾人。
為首那人魁梧粗壯,混身上下滿是硬如鋼針般黑乎乎的長毛。
正是方才與綠毛僵屍起了爭端,先仍了骰子那個名為鐵豬的家夥。
那壯漢身後的兩個婦人快步走到桃樹下,衝著秦嵐連連比劃了些什麼。
秦嵐起身回向窗內微微一禮,隨兩婦人款款走出庭院。
鐵豬又一揮手。
鈴鈴鈴……
院外響起一陣清脆的銅鈴兒聲。
緊接著,一個身穿杏黃袍的枯瘦道人手中搖著鈴兒,帶著兩個蹦跳落步的人影直入院中。
那兩人手腳如枝身體僵直,正在額頭上貼著一道細細長長的鎮魂符。
枯瘦道人搖動銅鈴兒,引領兩人在窗前不遠處並排站好。
隨即先後掀開符咒一角,好讓林季看清楚。
林季定睛一看,那兩人竟然一個是展成風,另一個是耿牧。
這兩人全都麵黃肌瘦眼窩深陷,與當時彆見判若旁人!
周身修為倒未退減,隻是被那魂咒壓住了神識。
此時當下,如似傀儡一般。
“鄭立新,這都是你做的好事!”林季冷聲問道。
“林天官,此言差矣!”鄭立新一手夾劍笑吟吟的回道,“無論是鄭大人,關先生,還是天三。我一生行善,做的都是好事!”
“修道至今,整整三百餘年,我從未做過半點陰損無德之事,更是從未殺過一人。甚至……我連謊話都不曾說過。”
“西土那些和尚口口言稱出家人不打誑語,可真正又有幾人做到”
“我不但做到了,更是知行合一,慎獨無二!隻不過有些事沒說而已,但凡出口的字字都是真,絕無半句虛妄之言!”
“我當年受命潛入監天司後,一直兢兢業業,行善守端!上不愧秦家皇庭,下不負黎明百姓。整整二十八年來,從無半點懈怠!”
“整整二十八年,我以凡人之體行走世間,遍知下民之苦!”
“整整二十八年,我以監天文書閱儘天下,儘曉蒼生之願!”
“林天官,我知道你心地良善,可我鄭某人也並不是什麼極惡之徒啊的確,我是秦家死士不假。”
“可至此為止,我也隻接過兩項任務。”
“潛入監天司,我雷厲風行無恨無悔。為的是儘早伏誅妖邪,為的是天下蒼生!”
“如今,謀帝血圖山河。終其本質,仍是為了天下儘早歸一,令億萬民眾免遭疾苦之痛!”
“這哪一樁哪一件又是惡人之行就連我方才與你所說的種種秘隱之情,也句句屬實,毫無蒙騙!林天官……你倒說說看,我之行徑有何不妥”
說著,鄭立新一手端起酒杯自斟倒滿,一飲落儘。輕輕的把酒杯放在桌上,靜靜的看著林季道:“你倒說說看,我這所作所為又是如何不妥難道就讓這天下繼續亂下去,億萬蒼生無國無家就是好事就眼睜睜看著九州如沙,塗炭無生就是善舉”
“莫說我受秦家恩惠,身為死士本該如此。即便我僅是普通修士,甚而隻是一介凡民,也應丈夫偉氣,有所而為!”
林季隔著方桌緊盯著鄭立新的眼睛。
的確,正如他說。拋開甚為隱秘的天三身份不談,從始至終,鄭立新好似真沒做過半點兒出格的事。
既不好酒,也不好色,更是半點不貪財。
不僅是個好人,更是個好官。而且,其之才能也是有目共睹。
自他接任監天司文書一職後,一直打理的井井有條。
各地捕頭進京述職,星遊內查調派等等力主大義善舉之事,都是在他的極為推動下才落實展開的。
這許多年來,的確做了不少好事。
不但監天司,即便在天下百官中,也沒人比他做的更好,更稱職!
他是秦家死士不假。
可同時,也真是愛民如子儘做善事的好官!
即便當下,他所為的。
也隻是想令天下蒼生有國可依,有家可回!
正如他方才所說,這錯了嗎
為了這目的,所有人都可以拋棄,所有人都可以犧牲,都可以當誘餌!
秦嵐、私塾裡的孩子、林季、包括他自己!
“林天官……”鄭立新一手夾劍,一手倒酒,徐徐說道,“雖然你俠肝義膽心懷萬眾,雖然你驚才豔豔全境而出。可你又知何為天下這天下二字又當何必解”
“一統九州,大土無疆那僅是江山綿延!”
“眾靈獨尊,萬代千秋那僅是社稷長存!”
“全都算不得天下!”
鄭立新一臉凝重的說道:“千年前,秦祖與蘭先生共謀大計,一個以為浩然長存除邪必儘便可天下歸心。一個以為上下一體獎罰有度便可天下同心!”
“隻可惜,他們都錯了。”鄭立新輕輕一歎,接著道,“這天下兩字指的是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絕不是得了天下再歸心!”
林季冷聲問道:“那你以為秦家如何這整整千餘年,可曾得了天下,又可曾得了人心!”
“不曾!”鄭立新乾脆回道,“正因如此,他才會滅,才會滅!即便沒有司無命點上一把火,大秦也早晚會垮掉,隻不過風中殘燭般再多延續些年罷了!”
“而我所要重建的,卻是一個真正屬於天下人的天下!”
“你”林季一楞道,“你想借秦家之力一統九州,隨後取而代之”
鄭立新微微擺了擺手道:“你我皆知,終其本質,那秦家隻是一個披著皇族外衣的世家罷了。圖謀天下也僅是為了延傳帝王道法,這天下如何,又是如何治法,秦家從不介意。鄭某不想登基稱王,隻想施我之法,從而令天下歸心,萬眾如一!”
林季手持長劍一動未動,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想把江山龍椅讓給秦家來做,而轄理法度由你來定,也就是所謂的秦家鄭法。你不是想統天下,而是想治天下!”
“沒錯!”鄭立新點了點頭道,“這才是我之本意。天官,既知如此,你可願為天下蒼生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