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浮現一道道禦劍身影,他們速度極快,眨眼間便來到了駱山之上。
他們停下,眺望著遠方,仿佛在確認著什麼,很快就收起劍降了下來。
樹林遮蔽間,目光所及宛若深淵漆黑,他們身著黑袍,灰色霧氣於周圍繚繞,身形忽隱忽現。
寂靜過後,突然有人開口,“確定魔尊的行蹤在這裡嗎?仙門那邊的走狗可都是去了太衝之地。”
一旁的人冷笑出聲,“那是他們愚蠢!輕而易舉的被大人設計,魔石傳來的消息,有人在大欽京中見過魔尊,不過大欽京都畢竟是仙門之地,一定有著檢測魔氣的手段,我們先外麵埋伏,等偽裝之後,再進去尋魔尊。”
第一個開口的人皺眉,“但是那些魔侍都已經死了,他們說的話......”
有人抬頭打斷他們的對話,“妖...不,是魔氣!”
幾人順著看去,隻發現不遠處山體之上,有一處魔氣偽裝成妖氣,如罩,牢牢扣在一個洞口之上。
對於修仙者來說,妖氣魔氣都是同一種,但是對於他們魔族之人來說,兩者卻有著極為鮮明的區彆。
因此,他們隻是瞧了一下,便發現了那妖氣的真實麵目。
他們對視一眼,身形一陣閃爍之後,同時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們一齊出現在了洞口的邊緣,其中一人揮手試圖用魔力直接砸開這防護。
但是灰色霧氣擊上,卻隻是讓籠罩洞口的魔氣顯形一瞬,就消泯的無影無蹤。
洞穴裡,篝火隻剩零星火星,不遠處的床鋪兩人身影交疊。
黑暗中一雙紅眸悄然睜開。
兆歧起身,將身上的小少爺放進毛毯中,又給毛毯的四角塞了塞。
很快,小少爺就像一個毛茸茸的兔子一般,裹得嚴嚴實實,睡顏乖巧。
忽然,站在外麵的魔族眾人突然嗅見了極其濃重的血腥味。
他們猛地轉身,這才發現身後站著一個黑發紅眼的男子。
其中一人驚呼:“尊上!”
那男子卻隻是冷冷的看著他們。
就在他們想要上前詢問時,卻發現中間動手的人紋絲不動。
不,是下半身還在原地,上半身已經落在了地上。
鮮血順著內臟流出,眾人脊背瞬間發涼。
是麵前的魔尊做的,但是為什麼?
腦海中一直模糊的猜想越發清晰起來,他們都悄無聲息的捏了手訣。
兆岐厭煩的垂眼思索著。
這些人簡直像是蝗蟲一樣,殺都殺不儘。
他怎麼可能是魔尊,在他的印象中魔尊可是還好好的活著的,這些人找到他身上,簡直莫名其妙。
灰色霧氣在他思襯之時彌漫開來,幾人也隱匿其中,但是這些卻完全無法阻擋兆歧的視線,他輕而易舉的找到了那些人的方位。
兆歧抬眼,神情漠然。
他需要在小少爺醒來之前,將一切恢複成原樣,還有身上的血腥味也要去除。
不然小少爺一定不會再朝他懷裡鑽了。
*
許是昨夜夜風凜冽,今天天氣並不好,薄薄的雲層將太陽遮住,整個天空是白而淡的。
稀疏的陽光落下,照在河流上卻是一如既往的波光粼粼。
楚青琅隨手捏起旁邊的石子,朝著河水裡扔去,“咚”的一聲,濺出了水花,落在了正在摸魚的兆歧身上。
濕漉漉的河水將衣衫浸濕,行動間勾勒出男子精瘦的腰腹,水珠順著下滑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察覺到了身側的動靜,兆歧便停下動作,疑惑地望了過來。
楚青琅氣哼哼地說:“你好廢,都說了那幾條不行,我要最好看的魚!”
在野外的河流中要一條長相“好看”的魚。
來燒烤。
簡直是故意為難。
但是兆歧看著岸上不耐的拋接著石子的人,卻隻是笑了下,“主人,馬上就好。”
他英俊的麵龐上帶著水漬,一向令人恐懼的紅眸此時在陽光的照耀下卻顯出幾分暖意。
楚青琅:“......”
他有點鬱悶。
他已經儘力的在找茬拖延時間了,但是每次都在兆歧的冷靜下敗退。
從醒過來就掀翻了打過來的水,說要熱水,兆歧給他用妖力加熱。又嫌棄太熱,兆歧就一次一次地去調整水溫。他都煩了,兆歧卻還是細致地調整著。
說餓了,兆歧掏出了儲物空間裡的所有吃食,甚至快塞滿了大半個山洞。
而且楚青琅注意到,兆歧基本上把他吃過的提過的小吃或者飯菜都給包圓了。
他準備找茬的嘴在那一瞬間打了一個磕絆,腦袋一片空白。
惹得他都重新打開了麵板,確認了一下麵前這個到底是不是劇情中的那個‘暴虐’‘陰鬱’‘殘酷’的魔尊......
雖然他隻看出了聽話和心機……
不過還好他機智,說他第一次自己出來沒有帶彆人,要自己烤魚,體驗一下話本中江湖人的做派,這才把兆歧拖延到了現在。
坐在兆歧給他削平的石頭上,腳下撥弄著清涼的河水,楚青琅保持著麵上的驕橫和不耐,心裡已經在抱頭亂竄了。
謝塵緣這家夥再不來,他就真的隻能跟著去魔域了,然後他的任務就隻能完蛋了。
就在他又一次地把手中的石子朝著水麵扔去時、兆歧卻突然走到了他的麵前,彎腰將他提起來。
楚青琅被放在石頭上,腳被緊握,柔軟手帕將那水珠給仔細擦拭乾淨。
看著兆歧沉凝的麵容,他心中微跳,但是麵上卻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現,隻是疑惑道:“你乾嘛?”
兆歧不答,眉眼間隱約有著戾氣起伏,低頭拿起放到一旁的鞋襪為他穿上,隨後攤平了楚青琅的手,把承影劍交放到了他的手上。
楚青琅的體溫是尋常,但兆歧不是凡人,體溫便格外熾熱。兩人肌膚相貼間,那溫度傳遞過來,甚至有些燙。
他猛地收回手,用劍柄頂了頂沉默的人,“說話!”
兆歧這才抬頭,一雙眼溢著冷意,話語卻溫暖委婉,“主人,有人追來了,我先去處理一下,你就在這裡好不好?”
楚青琅不屑道:“你以為你是誰,要我在那裡就在那裡啊?”
兆歧為此皺起了眉,但是隨即他就歎了一口氣,“委屈一下你,主人,我會很快解決的。”
說完,他揮手在周圍描畫了什麼,楚青琅便感覺到周圍鳴叫的聲音在耳邊消失,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兆歧這個人。
楚青琅:“?”
他下意識的朝前走去,卻猛的發現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牆壁一樣,但是並沒有絲毫痛楚。
那堵牆壁溫柔的包裹住他的全身,又將他輕輕的彈了回去。
這是什麼?
走了一圈,他確認自己是被兆歧困在了這裡。
楚青琅冷著臉踹了一腳空氣,“賤奴!”
雖然視線並沒有遮擋,但是他聽不見外麵的聲音。想來,他喊叫的聲音外麵也聽不見,畢竟他剛剛已經試了試。
楚青琅:......好煩。
出不去,他就重新坐回了石塊上。
雖然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但是看兆歧那麼嚴肅的表情,很有可能是仙宗的人,畢竟魔尊自己的手下,是絕對不可能對魔尊出手的。
那麼仙宗怎麼會過來,他們不是都被調出去了嗎?
想到第一次見麵謝塵緣說的話,楚青琅隱約有所明悟。
很有可能是魔尊的身份泄露了,所以人家過來準備斬草除根了。
但是根據後麵的劇情來看,兆歧是絕對沒有被抓住的。所以,這次兆歧真的會像他說的那樣很快就解決這件事情,但是等他回來,估計會直接帶他回魔域,不會再陪他玩什麼主仆遊戲了。
這也就代表著,這一段時間就是他唯一能夠逃脫並且聯係上謝塵緣的機會。
那麼,到底要怎麼把這個禁錮解開呢?
楚青琅握了握劍,隨後像是才意識到一般,將其舉了起來。
*
淡薄的天光下,水流潺潺。
岸邊空無一人,顯得格外靜謐。
忽地;一道激昂的聲音憑空響起將其打破,隨後,便有身影突然出現。
“該死的賤奴,還想攔我?哼!”
楚青琅舒了一口氣,四處望了下,轉身挑選了一個地方就準備動身。
隻是他剛走幾步,一側卻突然傳來了輕微的鼓掌聲。
循聲望去,他發現穿著白衣神情溫雅的謝塵緣就站在那裡。
謝塵緣注意到他的視線,放下了手,笑道:“如若不是玉兒從裡麵將這處幻陣打破,在下可能要和你錯過了。”
這個幻陣並不是單純的蒙蔽人的視線,更多的還是在履行保護威嚇之責,這也是謝塵緣過來時沒有第一時間解開的原因。
畢竟這個陣法除了設陣的主人,外人要想強行打破,絕對會發生極大的動靜,這樣子的話,就和他過來的目標相違背了。
就在謝塵緣思忖這如何傳音教導楚青琅從內部突破之時,他竟然自己做到了!
看著麵前紅衣灼灼,姿容明豔的少年,他隻覺得心臟詭異的發燙,指尖都忍不住蜷縮了一下。
楚青琅本能地冷下了臉,譏諷道:“受不起這聲玉兒,這個隻有家人能夠稱呼,謝兄還是直接稱呼我的姓名吧。”
謝塵緣怔了一瞬,再次開口卻是帶著輕柔的愁意,“玉兒是怪我未告訴你丹藥裡有懸靈草嗎?”
聞言,楚青琅更氣憤了。
他直接走上前拽住了他的領子,咬牙道:“我從未想過你是這種卑鄙小人,竟然下此種惡毒手段!謝塵緣,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不然,彆怪我劍下不留情麵!”
說完,他猛地將承影劍拔出,橫到了謝塵緣的脖頸上,而隨著他動作,鋒刃很快就劃出一道血口。
楚青琅麵上仍然是沉鬱滿眼戾氣的模樣,手上卻輕了幾分動作。
他真怕自己真的一不小心把這個男二給弄死了,到時候任務完不成了他能給自己氣死。
但是很明顯,謝塵緣並沒有體會他的好心,反而主動上前了一步,彎下了腰。
於是那血口分分鐘擴大,鮮血順著脖頸流淌而下,浸濕了半邊衣領。
他說;“聽我解釋好不好?”
語氣低柔,淺淡的眼眸微彎,看不出絲毫痛楚。
楚青琅挑起一隻眉,後退一步,直接將劍扔到他的麵前,一副倨傲冷淡的模樣,惜字如金道:“物歸原主,解釋。”
謝塵緣眯了眯眼,直起身子,掏出了手帕輕柔地按住了脖頸上的傷口,慢條斯理說:“玉兒知道,師兄這次並沒有及時將我們這些弟子送進宗門,反而是出去了。而促使他們出去的事情,便是因為魔域那邊的魔尊想要斬天柱,卻被太虛真人打退,從查州逃竄到西州的太衝之地作惡。為了徹底殺死魔尊,掌門便派宗門子弟儘數支援,而西州距我們東洲相距何止千裡,因此才拖延了這麼久。”
直到血止住,他隨手將手帕扔下,彎腰將承影撿起,“師兄他們其實尋到了魔尊的蹤跡,但是每次找到的卻都隻是一個傀儡。他們便意識到不對,來信讓我們警惕,還附帶了魔尊畫像。”
謝塵緣氣質縹緲,神情愈發溫和,凝望著一個人的時候,便格外具有說服力。
“我看了畫像才發現,那個人就是那夜帶回去的奴隸。而且,那次圍著打他的人,都已經死了。還有鄭章,幾乎去了一條命。而我在過來的時候,發現一處血腥氣極為濃鬱的地方,周家公子想必已經遭遇不測。”
“玉兒,這一切都是你身邊的奴隸做的。丹生曾親眼瞧見他殺死人,而那人還口稱他為尊上。”
楚青琅卻隻是望著他,對於他說的一連串的人命仿佛極為漠然。
他說:“我問你,為什麼要如此對我?謝塵緣,彆轉移話題!”
謝塵緣語氣依然輕柔,“贈你丹藥確實是好意,畢竟你身邊有著一個魔頭虎視眈眈,而且他畢竟是魔尊,卻被你當作奴仆使喚,以防萬一,丹藥可以暫時讓你使用其提升修為,加上承影,便可自動攻擊......不用承影的話,效果不會如此強烈的,因此我才會讓你三日後來一趟,到時候,師兄他們就會過來了。”
楚青琅冷笑:“照你這樣說,還是我自作自受了?”
他五官明豔,一旦生氣,那雙眼仿佛在火中萃取出的寶石,映著這綠意濃烈,格外攝人。
謝塵緣克製地咬了咬頰肉,握著劍上前,直到站在他的麵前,才說:“那照玉兒來看,要如何才能出氣?”
楚青琅說:“我要你也吃那丹藥,體會一下我體會的感覺!”
謝塵緣乾脆點頭,並不意外的模樣。
他從懷中掏出一株閃著微光的紫色葉子,“這是懸靈草的葉片,效果相同,不,比炮製好的丹藥效果更加強勁。”
說完,他將葉子放到了舌上,卻沒有急著咽下去,而是輕彎腰肢,讓楚青琅看清了他的動作。
斯文俊美的麵容猶帶笑意,他張開唇,潔白的齒,水紅的舌,紫色的葉片邊緣是利齒狀,咬動間,利齒劃開嫩肉,一縷縷淺淡的血線很快便氤氳成粉色,積蓄成血窪。
隨著東西咽下,謝塵緣白皙的麵皮猛的染上了紅暈,神情恍惚了起來。
不過很快他便抬手按著脖頸,硬生生的將那傷口重新撕裂,用疼痛凝聚起意識,勉強道:“那玉兒可以和我回去了嗎?伯父伯母很擔心。”
楚青琅微微張大了眼,他模糊間意識到,這是向他表明,一種懲罰?
他就這樣瞧著,直到遠處的一聲巨響將他激醒。
楚青琅明白,時間不多了。
他拽住謝塵緣的衣袖,快速說:“你的這個效果什麼時候發作,給我忍住,帶我回去!”
謝塵緣直起身,重新變回了那謙謙君子,他安撫道:“引走他的是青雲宗的師兄,現如今大部隊並未全部過來,我們是打不過魔尊的......我得知你消失後便請他們拖延了時間,獨自出來找你,彆擔心,我帶了傳送符咒,時間是足夠的。”
“那我們先走......等下。”
楚青琅停下拉著謝塵緣衣袖的動作,看著他疑惑望來的目光,想著自己的任務,心中又生一計。
麵板上,第一個任務的完成度已經到了80%。
隻要最後騙魔尊一下,沒準就可以完美結束這次任務了。
而且隻是騙一騙而已,等下次見麵,魔尊應該不會直接殺死他吧?
想清楚的楚青琅,看著正側頭安靜隱忍地凝視著他的謝塵緣,忽地翹起唇角,露出了笑容。
“謝兄,你們不會就這樣讓他跑了吧?講一講你們的計劃,沒準,我有辦法幫你們抓住魔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