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雖然沒有營業,但高天原的牛郎們也沒能早早休息,幫忙收拾了一下被毀壞的幾個單間。
是以,當第二天早上,座頭鯨精神抖擻準備出發去男子東京男子服務業聯誼會辦事處開會的時候,夜總會裡清醒的人寥寥無幾。
保鏢推開大門,還沒來得及護送自家老大上車,便發現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緩緩停在門口,正好是昨晚阿斯頓馬丁被砸的地方。
座頭鯨墨鏡下的眼微抬,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察覺這輛騷包的黑色超跑來曆不凡,絕對是經過改裝的好寶貝。
他以為開這麼騷包的車來牛郎夜總會的,會是叛逆的千金小姐或者財大氣粗的禦姐,沒成想車門打開後出來的卻是一個穿著高定西裝的帥氣老頭。
昂熱今天依舊是一身騷包的白色西裝,胸前插著一束玫瑰,頭發胡子一絲不苟,無框眼鏡下的銀灰色眸子透著波瀾不驚。
沒有久居高位的盛氣淩人,也沒有光臨風月場合的金迷紙醉,隻有萬事皆在掌握之中的從容不迫。
在他出現的瞬間,座頭鯨便知道這老頭肯定比那輛車更有來頭。
確認過眼神,是得罪不起的人。
他抬手製止保鏢上前的舉措,自己主動湊近打起招呼:
“這位先生您好,在下座頭鯨,是高天原的老板,請問您光臨本店所為何事?”
昂熱目光在這個魁梧的光頭壯漢身上停留一秒,而後又抬頭看向四樓緊閉的窗戶,微笑著說道:
“我叫昂熱,來這裡找我的學生。”
座頭鯨聞言微詫:“我們這裡是正規場所,不招待未成年顧客,也不招收未成年職工。”
身為一個工具人,他知道的東西十分有限,隻知道路明非他們幾個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來體驗生活,而且還是涉黑的那種。
所以即便他們看著十分年輕,但身上全然看不到學生應有的清澈和愚蠢,讓人無法判定他們的身份。
不過畢竟還有愷撒和芬格爾兩個外國人,說不定這外國老帥哥就是來找他們的。
但新老板說了,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和他們相關的事情,所以這時候他也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昂熱看著攔在前方的座頭鯨和幾個藍衣保鏢,倒也不覺得惱火,隻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我的學生已經成年,而且都是外國人,對日語一竅不懂,座頭鯨先生應該很有印象才對。”
有印象,當然有印象。
一個拿刀直接劈爛了夏月間,一個手持雙槍從天而降,誰見了印象能不深刻?
要不是不方便透露,他現在都想讓昂熱把維修費結一下。
“很抱歉,我們這裡並沒有您要找的人,還請回吧。”座頭鯨微微鞠躬,伸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昨晚他就向手底下的人下了死命令,誰來了都不許說店裡多出來幾個生麵孔,除了櫻井明之外高天原再沒招新。
除非眼前這個外國老紳士能找到此前在高天原消費過的人一一確認,否則很難……
昂熱其實也不清楚愷撒和楚子航他們到底在不在這,試探無果後便退而求其次,說自己是受人之托,來這裡看一看昨晚遇襲的龍馬薰。
而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所言非虛一般,很快身後便傳來一串清脆的腳步聲。
剛才花了點時間化妝的龍馬薰從高天原大門走出,恭敬朝著昂熱行禮:
“昂熱校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雖然她沒在卡塞爾學院上過學,但她大伯是昂熱的學生,從這論她就矮了兩輩。
何況拋開年紀和資曆這些不談,光是昂熱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履曆,便足以得到全世界所有混血種的尊敬。
你可以不尊重他的人,但你不能不尊重他的刀。
龍馬薰昨天和老唐打了一晚上的遊戲,最後打不過惱羞成怒想要發展成真人線下k,但還沒等肢體接觸升級成危及生命的事故,卡塞爾學院三人組便跑下來找他商量事兒,之後就他一去不複返到現在都沒見人。
而她在睡醒之後又收到了大伯龍馬弦一郎的電話,還有源稚生的消息,說今天昂熱會上門,讓她按流程忽悠一下。
這話說的,她有點壓力山大。
儘管龍馬薰在美國那邊也接手了家族的事務,在北美混血種圈子也有一定名氣,可相較於昂熱這個名字丟出去就相當於一枚闊劍地雷的老牌領袖,還是太過稚嫩,嫩的出水。
讓她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忽悠一個百多歲的老怪物,家族的良心不會痛嗎?!
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龍馬薰便領著昂熱進了高天原,前往三樓會客間。
座頭鯨看著消失的一老一少,撓了撓蹭光瓦亮的大光頭,本著多做多錯少做少錯的原則,招呼著保鏢出門撒幣去了。
三樓廊道中那些被老唐撞開的門牆碎塊已經收拾妥當,龍馬薰拉開冬雪間的門,請昂熱就坐。
房間內,櫻已經泡好了茶,見昂熱走進,起身恭敬一禮。
在源稚生的安排中,她是負責看守源稚女的主力,龍馬薰則是從旁協助的二把手。
昂熱落座,喝著茶與兩個漂亮的女孩兒說著閒話,雖然比和校董會那幫蟲豸扯皮有意思,但也隻是淺嘗輒止。
一壺茶過後,他直入主題:
“昨晚楚子航出現在高天原擒下了藤原信之介,他現在還在這裡嗎?”
這話的意思是說昨晚楚子航在這守株待兔釣魚執法,希望龍馬薰和矢吹櫻配合。
但櫻和龍馬薰對此均表示不知情,高天原藏的很深,誰都不知道這裡其實是蛇岐八家的秘密據點。
她們昨晚壓根不知道藤原信之介是從哪知道源稚女在這,也不知道楚子航什麼時候就埋伏在附近。
隻說昨晚她們正常看押,外邊忽然就傳來槍聲,接著楚子航就忽然殺出,大義滅親清理門戶。
昂熱不清楚昨晚的戰鬥細節,藤原信之介那個已經上了清退名單的家夥醒來的機會也微乎其微,想知道真相隻剩下找到三位王牌。
可偏偏他們現在都在刻意躲著。
無奈,他隻能提出想要見源稚女一麵,當麵詢問有關猛鬼眾和王將的隱秘。
這事兒是源稚生點頭同意的,自無不可。
櫻上前兩步拉開冬雪間另一側的拉門,在煥然一新的春櫻間內,身著黑紅二色和服的病弱美少年正端坐於茶案旁,齊肩長發散落,捧著杯熱茶靜靜凝視著桌麵上的黑白棋子,對外界的動靜全無所覺。
昂熱隔著五米的距離靜靜打量那少年,黑底和服上點綴著紅色彼岸花的刺繡,氣質清冷柔弱卻又透著幾分醉人的嫵媚,一眼望去男女莫辨,好似一個突兀出現在牛郎店裡的太夫(等同於日本的花魁)。
而在他對麵,則坐著一個戴帽子的執法人,帽簷壓的很低,眉眼隱藏在墨鏡之下,右手遮著嘴巴,大拇指抵住下顎,食指搭在鼻梁上,麵露沉思之色。
很顯然,兩人正在進行一場緊張刺激的棋局,無暇他顧。
看似和諧。
隻是,這顯然與蛇岐八家描述的情況不同。
不是說源稚女已經被拷問的體無完膚搖搖欲墜神誌不清了嗎?
這哪裡有嚴刑拷打的痕跡?
才半個多世紀不見,莫非蛇岐八家的刑罰已經從肉體折磨轉變為精神攻擊了?
櫻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源稚女常年遭受王將精神催眠,我們給他注射了大量鎮定劑,現在情況比較穩定。”
龍馬薰微微頷首:“少主親手在他脖頸植入了微型炸彈,如果他恢複行動力並試圖反抗或者逃離,會在第一時間引爆。”
至於怎麼引爆怎麼判定,那就沒必要說了。
昂熱也沒有過問這點細枝末節,隻是好奇看向那位造型獨特的青年。
雖然沒有見過,但從他能單獨與猛鬼眾頭號猛將相處來看,肯定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這位是家族安排的保鏢和守衛,負責保護我們的安全。”龍馬薰沒作太多介紹,隻說昂熱想要和源稚女交流的話,必須有對方在場。
見兩人在那品茗對弈,昂熱也不急著去打擾,隻是與兩女坐在原位,靜靜等他們結束棋局。
老唐看著已經連成一個x的五顆白子,手裡捏著黑子左看右看,硬是找不到能阻止源稚女五子連線的辦法。
沉吟良久,他長歎一聲,將黑棋放歸棋盒,拱了拱手甘拜下風:
“お前の勝ちだ(你贏了)。”
這句話是源稚女剛才教的,練習了好幾分鐘,才總算練到字正腔圓挑不出半點毛病。
源稚女淡然點頭,捧著熱茶輕抿一口,而後轉過眸子看向這邊,聲音冷淡,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
“有事?”
昂熱微微頷首:“有些問題想問你。”
“說。”源稚女惜字如金。
此時的他已經重新入戲,將自己變回了那個在猛鬼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龍王,哪怕眼前這個老頭就是普天之下對龍王二字最為應激的男人,也照樣hold得住場子。
“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橘政宗嗎?”昂熱來這除了找楚子航他們的下落,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弄清楚兩兄弟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會鬨到這般田地。
隻有弄清楚了這件事兒,才能讓外邊那個不知道在哪貓著的老東西儘心儘力幫忙屠神。
源稚女聽見這個回答,麵露譏諷:“因為他該死。”
語氣半點不重,像是懶得跟死人做計較。
一旁的龍馬薰聞言有些不悅,但礙於昂熱在場,還是沒有發作。
另一邊的櫻則始終保持平靜,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昂熱餘光始終關注著眾人的神態變化,心中自有判斷。
“展開說說,蛇岐八家在橘政宗的帶領下,可是給秘黨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我想知道,他哪裡該死。”
之前矢吹櫻說上杉越的小兒子曾長時間經受王將的精神催眠,但白王血裔的精神無比強大,僅憑催眠無法導致源稚女徹底墮落,那隻能起到一種引導作用。
這裡邊肯定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源稚女其實也沒料到昂熱來這裡不問些關於猛鬼眾複活白王的陰謀計劃,而是關心他們兄弟間的家長裡短,多少有點不務正業。
於是便挑挑揀揀說了些,將昂熱沒能從橘政宗臨終遺言錄音聽到的刪減部分道出。
越聽,昂熱臉上的表情便越發深沉。
而在他頭頂,高天原四樓。
金銀黑三顆腦袋正湊在一起,通過監控畫麵觀察著下方的一舉一動。
“校長怎麼回事兒,就象征性問一下就把我們忽略了?”芬格爾為自己和兩個學弟打抱不平。
昂熱老兒無視自己也就算了,怎麼能把兩位屠龍棟梁給拋到腦後。
這麼喜歡八卦彆人家的私事,為什麼我想要深挖校內師生各自的愛恨情仇賺點稿費還卡貸的時候卻被狠狠警告了呢?
隻許州官吃瓜,不許百姓八卦是吧?
遲早挖出你的黑料賣給漢高!
楚子航和愷撒並未在意芬格爾的打岔,卻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楚子航已經決定了要跟路明非重走一遍來時路,短時間內肯定不能再與卡塞爾學院產生過多交集,甚至後續能否繼續學業都要打上一個問號。
畢竟真要按照秘黨那又臭又長的規矩來算,他會麵臨很嚴重的處罰。
但無所謂,隻要能找回那個男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眼下昂熱對他的需求不那麼迫切,倒是讓他無法身先士卒衝鋒屠龍的愧疚感稍稍降低了幾分。
沒辦法,道德素質高是這樣的。
要是他能學到芬格爾那個道德窪地幾分風采,說不定能活的更加輕鬆。
愷撒會鬆一口氣,則是終於有機會去深海湊熱鬨了。
這次他一定要抓住機會,悄悄驚豔世人。
再過幾個月就是諾諾的生日,他今年準備的禮物有點不愷撒,所以想要在裡邊加點真實案例進去,到時把禮物交給她的時候也能說一切劇情改編自現實——如有雷同,不是虛構。
而在高天原外,收到消息趕來的拉麵師傅看著那奢華洋樓,默默祈禱著昂熱能帶給他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