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
江同土被尿憋醒,他半眯著眼睛穿好鞋子,摸索著走到角落,對著陶罐撒了泡尿後,渾身舒暢。
全然忘記了睡前姑姑囑咐他的事。
“喔喔喔——”
“咯咯噠——”
“嘰嘰喳喳——”
伴隨著後院的雞叫以及天上飛過的鳥叫聲,江福寶從夢中醒來。
她穿好衣服,乖乖爬下床,收回床底下的鵪鶉蛋和小米,走出了屋子。
刷完牙又被阿奶伺候著洗好臉後,江福寶端著小碗與哥哥們坐在院子裡吃早飯。
今早吃的是雞蛋羹。
這些天的滋補。
不光她自己。
江家所有人都胖了一大圈。
尤其是阿奶,胖起來之後臉上的皺紋都少了幾條。
看著年輕了三四歲。
“娘,你們用的洗臉布怎麼那麼軟,家裡還有多的沒?等我走的那天,給我帶條回去。”
江三荷在廚房吃完早飯,出來對著親娘說道。
“沒了,哪有多的,剛好用完了。”
張金蘭劃拉一口雞蛋羹,吸溜到嘴巴裡,頭也沒抬的回著女兒的話。
她沒撒謊,家裡確實沒有了。
“娘你真摳,不給拉倒。”
偏偏江三荷不信,她以為娘是故意不想給。
氣得噘著嘴回屋去了。
“彆躺了,一覺睡到天亮,你比孩子們起的都晚,吃飽就躺,你把自己當豬養啊?起來,跟我和你嫂子們到山上挖野菜去。”
江三荷屁股還沒挨到床上呢。
就被親娘拽出來了。
“奶奶,姑姑她起的不晚,天還沒亮,她就來我屋裡拿,唔....”
江同土話說到一半。
被江三荷死死捂住了嘴巴。
“這是咋了?你好好的捂孩子嘴巴乾什麼?同土啊,你姑姑天不亮去你屋裡拿啥去了?啊?你快說啊——”
張金蘭滿臉疑惑的拍開女兒胳膊。
這才將孫子解救出來。
“沒,沒事。”江同土本想繼續說,可看到姑姑站在奶奶身後瞪著眼睛。
他有些害怕,說完眼神閃躲,捧著碗躲到廚房裡了。
“這孩子,話說一半,在這打什麼啞謎呢。”
張金蘭翁著眼。
無語極了。
“娘,走吧,你不是說去山上嗎。”
似乎怕侄子又說漏嘴。
江三荷急忙催促著張金蘭。
不到一刻鐘。
江家婆媳幾人和江三荷就離開家門,朝著山腳下的小路走去了。
走到一半。
碰到了送葬隊伍。
站在前頭的,是汪氏老兩口。
兩人哭的泣不成聲。
由於家中兒子死光,沒人抬棺,所以請的村裡人幫忙。
畢竟隻有一個頭。
棺材也不重。
幾人抬的輕輕鬆鬆。
張金蘭加快了腳步。
一出門就看到棺材,晦氣得很。
剛吃完早飯的江福寶,也看到了棺材從家門口路過。
她好奇的追了出去。
這才發現送葬隊伍是朝著山腳下的北邊去的。
那裡是荒地,繞著山底下走上不到兩刻鐘會看到一片墳墓堆,但凡在江家村去世的人,幾乎都葬在那裡。
離村子不近不遠,位置剛剛好。
“福寶,快回來,小孩子看到這些對身體不好。”
江福寶本想多看幾眼,卻被錢喜樂一把抱了回去。
可惡!
身體太小。
行動都受阻。
自從嫂嫂嫁進來後,家裡仿佛多了個人形攝像頭看著她。
去哪都被人盯著。
“來,我們去後院看小雞去。”
似乎察覺到江福寶心情不佳。
錢喜樂抱著她去了後院。
連著過了三天的無聊生活,在第四天時,江福寶抗議了。
她要出門!
不要待在家裡‘坐牢’!
剛好張金蘭要去汪氏家裡商討買地的事,便牽著江福寶的手。
一起走到村口。
“叩叩叩——”
江一刀家的大門緊緊關閉著,張金蘭敲了幾下。
裡頭毫無動靜。
“有人嗎?開開門呐!”
“叩叩叩——”
她這次連喊帶敲,裡頭總算有人回應了。
來開門的是小汪氏。
她雙眼紅腫的厲害,整個人都憔悴不已。
幾乎傷心到了極點。
“嬸子,有什麼事嗎?”小汪氏顫著聲問道。
一聽就是方才剛哭過。
“你節哀啊,人死不能複生,你們娘仨要好好的,不然你男人走的也不安心啊,是吧?還有兩個孩子陪著你呢,彆哭傷了身體,嬸子前幾天聽說你公婆要賣地?剛好我家想買,就尋思現在剛好沒事,來問問。”
小汪氏都傷心成這樣了。
張金蘭也不好直接開口的。
她先是假裝關心幾句。
這才引入正題。
“多謝嬸子,我會為了孩子好好活下去的,你進來吧,爹和娘確實要賣地,不瞞你說,等地賣了,我們就得去鎮上了。”
小汪氏人還行。
不是那不講理的人。
聽到張金蘭勸解她,眼裡帶了一絲感激。
她讓開身子。
讓祖孫倆進了門。
“娘,江家張嬸子來了,她說想買地。”
小汪氏沒進屋子,她朝著正房那喊了一聲,就去廚房倒水了。
院子裡有椅子。
張金蘭拉著孫女坐了下來。
她也不想進堂屋。
前幾日棺材就擺在那呢。
她可不想沾染晦氣。
“張氏,你要買地?我家總共六畝地,三畝一等良田,三畝二等良田,你要哪個?”
汪氏以為張金蘭隻買一畝,她低沉著聲音問道。
不光說,她人也扶著牆,從屋裡緩緩走了出來。
幾日不見,她瘦了一大圈。
臉色蠟黃,雙眼瞧著似乎渾濁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眼睛哭瞎了呢。
張金蘭在心裡吐槽著,麵上卻不顯。
“都要吧,越快越好,趁著天還沒太熱,得趕緊把糙米種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買下後,去找族長立契,我再付銀子給你,明天去鎮上找管事印契。”
張金蘭性子急。
既然決定要買汪氏家的田地。
她就想儘快弄好。
再拖下去,日頭越來越烈。
隻怕糙米種下去,也不好活。
“行,你等等我,我換身衣裳跟你去裡正家。”
汪氏也急,兒子都死完了,她現在唯一的盼頭就是孫子。
他們兩口子身體不好,動不動就腰酸背痛,乾不了太重的農活。
這麼多地,根本種不過來。
不如賣了,去鎮上做小買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