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心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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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夫人的事隻是插曲,等到了正日子那一天,府裡各處張燈結彩,洋溢著過節的歡喜。

陸氏也久違地露出歡顏,讓提著心的下人們都鬆了一口氣。

白成文這兩日休沐,難得過問了幾個女兒的功課,一家人在景然堂用了早膳。就連久病的吳姨娘也被翠柏扶著到景然堂,和蘇姨娘、江姨娘坐在一張桌子上。

看著一身病氣的吳姨娘,江姨娘心裡不是沒有嘀咕過,這樣的身子骨,也就是占著是秀才女兒身份的便宜,又有一個得老爺、太太看重的女兒,才保住了貴妾的位置。

江姨娘自家是良妾,可尤不知足,不敢肖想正妻之位,也沒有想過成為側室。但一個貴妾,她還是敢在心裡念過一回。吳姨娘雖是秀才女兒,可論才學,未必比得過老鴇子精心調養的江姨娘。

吳姨娘卻不知道江姨娘望著自己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她今日身子爽快不少,頭一件想的就是來給陸氏請安,順便看看女兒。若是和蘇姨娘一樣為女兒事事操心,隻怕這病氣去得更慢。

蘇姨娘眼見女兒和幾個姐姐處得好,放下心來,不管江姨娘的眉眼官司,隻管照看兒子。惠哥兒今年將滿五歲,已經到了要開蒙的年紀。

陸氏把昨日魏夫人送來中秋節禮的事說給丈夫聽,“咱們和魏織造素無往來,難道和宮裡有什麼牽扯。”本朝風氣開放,高官夫人們不止操持內宅,對朝堂上的事也略有耳聞,並不是無知婦人。

尤其陸氏大族出身,自小得陸望親自教養,談吐頗有一番見地。而白成文愛重妻子,尋常也與陸氏說些政務上的事,是以這些話落在白成文耳中,便不是一般寒暄。

想了想魏織造和榮康郡主,又想了想逐漸年邁的聖人,能讓魏夫人掛心的,除了自家丈夫的前程,便是宮裡那位郡主的婚事了。

榮康郡主五歲入宮,今年剛滿十四,過得一年就要及笄,眼看就是議婚的年紀。宮裡卻沒有傳出一點兒動靜來。魏夫人自家也要琢磨,這潑天的富貴還能不能繼續在魏家留著。魏莫鈐任江寧織造以來素來勤勉,也有為自家考慮的原因,若是手伸得太長,難道這一朝過去,下一朝就不活了?

江寧織造的位子雖然富貴,但魏莫鈐著實戰戰兢兢,生怕哪一日朝廷有了虧空,自家被揪個錯處拿來補虧空。

即便是皇帝身邊的親信太監提督江寧織造,也是三年一選、三年一換。魏莫鈐就任江寧織造已逾八年,哪個不眼紅這個肥差?宮裡的太監礙於聖人之威不好對榮康郡主下絆子,但對一個五品織造,卻是再不會客氣。

白成文與妻子對視一眼,首先想到的就是榮康郡主的婚事,榮康郡主可是魏家的護身符,她若能結一門好親,自然對現在的魏家大有助益。

可這不能成為魏夫人突然送禮的理由,榮康郡主的婚事自有聖人操心,再者白家並沒有合適的兒郎可以與魏家聯姻。

大房的白尚仁已經和張家大小姐定親,三少爺白尚惠又隻有五歲。而三房的二少爺白尚德倒是年齡合適,可他父親是庶出,聖人頭一個就不會點頭!

心思轉過一回,白成文忽然想起,“魏織造的長子今年十五……”若這麼說,那魏夫人這神來之禮便有了解釋。與其把寶壓在榮康郡主身上,不如自家給兒子結一門好親,在朝堂上也好有個幫手。

織造雖然富貴,到底隻是五品。若說嫁進織造家,錦衣玉食自不必說,穿金戴銀也是可以想象。

隻是魏夫人在兒女婚事上遇到了和陸氏為亦真相看一樣的困境,旁的夫人也擔憂魏家的富貴不能長久,輕易沒有鬆口和魏家結親。彆看魏家現在是在金窩銀窩裡住著,那是得了聖人恩寵。若有朝一日聖人龍馭賓天,魏家的富貴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呢。因此不肯輕易許諾婚事,就怕搭一個女兒進去。

說到底還是魏知府早已故去,而魏織造又是驟然而起,旁人對魏家的處境看得分明。魏莫鈐能得江寧織造的位子,根子還在聖人和榮康郡主身上。旁的官夫人雖然見麵稱魏織造的妻子一聲魏夫人,可私底下卻都叫她小魏夫人。而大魏夫人,自然是那位孀居京城的一品誥命夫人。

“咱們家的姑娘,且不知合不合魏夫人的意呢。”陸氏話裡頗不以為然。

同樣的話落在不同人耳朵裡,分出了不同的意思。陸氏和白成文交談並沒有避著兒女和姨娘,況且兩人從來沒有考慮過和魏織造成為姻親,自然沒有避諱。

蘇姨娘聽到魏織造長子今年十五,立馬想到了兒女婚事上。織造雖然隻是五品官,細論起來確實高攀了布政使家,但織造卻又著實富貴,金窩銀窩上麵恐怕都鑲珠嵌玉的。蘇姨娘眼神含蓄地打量了下亦安,若是魏家真的有意結親,隻怕這樁富貴就要落在五姑娘頭上。太太自然不會用嫡女和五品官來結親,就算是二房的亦真也不會。而庶女則不同,說出去任誰也會讚一句,這是門不錯的婚事。

庶女配嫡子,又是這樣富貴的門第,還和宮裡的榮康郡主有著聯係,再沒有說頭的。

想到這個,蘇姨娘心裡都要倒抽一口氣,五姑娘的運道怎麼這般好?!縱然蘇姨娘聽出了太太和老爺話裡對和魏家結親的不以為意,也不由想到若是這樁婚事落到女兒頭上,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就不用愁了。當官太太有什麼好?陪著丈夫吃糠咽菜,若丈夫是個沒心肝的,隻怕妻子的下場不是王寶釧就是杜十娘。

在這一點上,蘇姨娘和吳姨娘神奇地保持了一致,認為陪著讀書人苦熬是一件不明智的事。

而吳姨娘則沒有這個心思,她記著太太說過要多留女兒兩年,等調養好身體再議婚。那時候魏家公子早已年長,說不得已經成家了。

江姨娘想的卻是,老爺堂堂三品布政使,魏家不過五品,太太收個節禮還要左思右想,真是過分小心。至於兒女婚事?九姑娘眼下還小,江姨娘選擇性地無視了。

而幾位姑娘裡,亦真對這些不感興趣,隻看著亦寧和一眾妹妹說笑。

亦安聽著,卻有一個彆樣的想法。難道魏織造不想繼續再任織造?魏夫人送來中秋節禮,隻是想先打個鋪墊?

布政使主管一省民政,也負責對本省自布政使以下官員的考核,有向朝廷進言升遷或者貶謫某位官員的權力。

彆個兒都把江寧織造看作肥差,絕不會認為有人想從江寧織造的位子上下去。況且江寧織造一般由皇帝親自任命,這是格外的恩寵和看重。

地方官最多能乾三任,便要挪動地方。不然一直乾下去,地方百姓就隻聞其人,而不知朝廷有聖人了。魏莫鈐已經乾了八年織造,不知惹了多少官員眼紅。

若想全身而退,要麼給自家結一門有力的姻親,要麼就從織造的位子上退下來。聖人沒有流露要換掉魏莫鈐的意思,旁人自然以為魏家要打結親的主意。一邊想著織造的富貴,一邊又不想攪進背後的一攤渾水。

而魏夫人給陸氏遞話的原因很簡單,巡撫雖然比布政使品級高,但白家背後有白閣老,能和吏部說上話。白閣老在升任尚書前做過一陣子吏部左侍郎,雖然是老黃曆了,但對那一套流程是熟稔的。

姨娘們各懷心思,姑娘們不以為然。亦安想過一茬便丟開手,左右還有父親和嫡母在,魏夫人就是想施展手段,也要看這兩位接不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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