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之後,澹台鶴情重重的緩了口氣之後,嗔惱道:“你瘋了是吧?要我死嗎?”
謝傅輕輕道:“我要跟隨沈玄師去靈山學習文道,已經做了決定,跟沈玄師說好了。”
澹台鶴情直接罵道:“謝傅,你混蛋!”
這麼大的事情一點也不跟她商量,澹台鶴情一時氣不過,對著謝傅一陣粉拳,很快又換上用手指捉,捉出一道道傷痕來。
發泄一番之後,澹台鶴情變得很平靜,一邊穿上衣裳,一邊淡淡問道:“去多久?”
“一個月吧,或許……或許要久一點。”
澹台鶴情突然又解開剛剛係上的訶子係帶,淡道:“再來。”
謝傅一隻手捉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下去,一隻手輕輕的擦拭她滿額的香汗,笑道:“我知道你很累了。”
說著故意打趣道:“我也很累了,我家鶴情越來越厲害了,相公我都吃不消了。”
若是平時,澹台鶴情定羞赧或嗔惱,不過這一次她的表情嚴肅道:“日子差不多了,你卻在這個時候要走,你知道我多麼想嫁……”
澹台鶴情說著卻突然扼住,無比深情的在謝傅額頭吻了一下,柔聲道:“去吧,我等你就是,我還是那句話,大丈夫之誌應如長江,東奔大海,無論你想做什麼事,我都支持你。”
說著勉強露出笑容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澹台鶴情實在笑不出來,勉強的委屈,勉強的讓人心疼。
謝傅無比憐愛道:“今日陸大人,朱大人,還有淩蘿都見證了,你是謝夫人,我跑不掉了,我發誓,今生若我負你,我不得好死。”
澹台鶴情點了點頭:“我知我知,其實……我能在任何人麵前偽裝,但是在你麵前就是偽裝不了。”
澹台鶴情又逼自己勉強笑出來:“可能我太愛你吧。”
謝傅應道:“我也是。”
澹台鶴情柔聲道:“來,趴好。”
“乾什麼?”
“我難道是瞎子嗎?你脊背下的字我看見了。”
“難怪你剛才突然那麼瘋狂,原來是吃醋了。”
“廢話少說,趴好。”
澹台鶴情特意取來簪子,“她一邊,我一邊,公平。”
謝傅苦笑道:“我就知道。”
……
謝傅穿上衣服,澹台鶴情問道:“什麼時候走?”
“現在。”
“現在!”
謝傅回頭確認一次,“現在!”
澹台鶴情連忙穿著衣服下床,“我給你準備些衣裳,還有一些路上可以吃的……”
謝傅打斷道:“不必麻煩了,輕便上路,我當初來蘇州不也是什麼都沒有,孤身一人。”
澹台鶴情不再出聲,隻是為他理頓衣容,直到謝傅離開,她都沒再說一句話。
不是她不說,而是她想說的,都充滿著兒女情長的糾纏,但是她不想謝傅太過負擔,太過牽掛。
謝傅找到等他沈約,一並離開。
在側門門口遇到抱劍守門的易杭,“易兄,委屈了你。”
易杭看見謝傅背著包裹,又看了沈約一眼,訝道:“謝兄這是要出遠門?”
謝傅點頭道:“要跟沈玄師去靈山學習文道。”
易杭哈哈一笑:“原來如此,隻是以後要找你喝酒可就難了。”
“來日方長。”
“一路順風。”
男人之間就是爽快。
……
張淩蘿正在澹台府廚房親自熬藥,當中還有摻有奇藥地脂,這味奇藥價值連城,對於治療血崩內傷有奇效,她特意差人從張府取來。
一邊熬藥還一邊哼著調子,看上去心情不錯。
她這輩子大概從來沒這麼孝順過。
一名男子鬼魅般的出現在張淩蘿身後,低聲道:“少司命。”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額……我按照你的吩咐在離開蘇州的半路設下埋伏,不過最終……”
未等男子說完,張淩蘿就打斷道:“好了,知道了。”
陳清瀾那麼好殺,她就不是陳清瀾了,昨晚她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早知道乾脆點一刀把她殺了。
男子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一會之後,張淩蘿親自端藥來到花廳,看見澹台鶴情呆呆無神坐在臥榻上,笑道:“傅嬸,累了吧,我傅叔呢?”
澹台鶴情聞聲抬頭,張淩蘿看見她目眶紅紅的,心頭一顫,“傅嬸,出了什麼事?”
澹台鶴情也知道自己失態,勉強笑道:“沒有,傅跟隨沈玄師去靈山學習文道。”
張淩蘿鬆了口氣:“嚇死我了。”說著問了一句:“什麼時候要走?”
“已經走了。”
張淩蘿聞言轉身就走,追了上去,傅叔你要走,怎麼連跟我打個招呼都沒有。
蘇州城外,靈山方麵。
“傅叔,傅叔……”
謝傅聽見身後有人呼喚,勒馬停下,隻見張淩蘿一身白衣,騎著白馬疾追而來。
或許是一路疾馳追趕,此事英姿勃勃的臉容已經是風塵仆仆。
張淩蘿在離謝傅一丈的時候,勒馬停下:“傅叔,淩蘿特來送你一程。”
謝傅看著張淩蘿凝望自己,有神的雙眸,能夠感受到個中情意,不管這個少女是不是在虛情假意,對自己有什麼不軌目的,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很喜歡這個侄女。
“淩蘿,你有心了。”
張淩蘿凝望著,凝望著,突然目眶就紅了。
謝傅錯愕之際,張淩蘿卻微笑下馬,朝謝傅走去。
謝傅也下馬來,張淩蘿走到他的身邊,突然像個孩子張開雙臂緊緊就抱住她,在一瞬間謝傅能感受到她孩子般的依戀,親人離開時的不舍。
在這一刻,謝傅真的感覺她就是自己的親人,就是自己的侄女。
謝傅摟住她,像個長輩一樣,慈愛的撫摸著她的秀發。
張淩蘿像個少女般撒嬌道:“傅叔,把淩蘿當做親人好麼,最親最親那種。”
謝傅脫口而出:“好。”
穀佀張淩蘿又緊緊的摟住他好一陣子。
“傅叔寵你,不管你做什麼任性的事,都寵你。”
謝傅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大概他從張淩蘿這有力的雙臂感受到她渴求什麼東西,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或許是她囂張跋扈我行我素的背後有一顆孤獨的靈魂,這可孤獨的靈魂在黑暗中獨行,找不到陪伴。
又或者她因為親人的背叛,更渴望親情。
“淩蘿也很愛很愛傅叔,也很疼很疼傅叔。”
謝傅哈哈一笑。
張淩蘿驟然鬆手,抬頭猛然看他,怒道:“你笑什麼?”
她穿男兒衣,頭結男兒髻,英姿勃勃的臉容此刻竟哭得梨花帶雨,謝傅錯愕的望向自己的胸前,外衣竟是濕了一片。
“你笑什麼!你懷疑我是不是?”
張淩蘿突然拔劍,一劍朝謝傅身上刺去,劍刺破了謝傅的衣裳,卻沒有傷及他的肌膚。
張淩蘿冷道:“我警告你,再敢懷疑我,我一劍殺了你。”
說完,抽劍入鞘,轉身躍上馬背,調轉馬頭。
謝傅望著她俏美的背脊,笑道:“淩蘿,我剛才是高興,高興的不得了。”
張淩蘿微微勒慢馬速,駿馬似原地踏步一般。
“淩蘿,幫我照顧你傅嬸,如果有人騷擾你傅嬸,你看著辦。”
謝傅特意將自己的未來妻子付托給張淩蘿,沒有比這更大的信任了。
張淩蘿輕笑:“那傅嬸最好深閨不成,不要去招蜂引蝶,不然連路上的公狗都要遭殃。”
謝傅哈哈一笑:“等傅叔學成歸來再來罩你,傅叔走了。”
待聽見馬蹄揚塵而去,張淩蘿這才掉轉馬頭望向謝傅浪子般的背影,那後背厚實而堅定。
如果不是有所追求,誰又會舍棄和妻子團聚的日子。
那背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似乎走到了她的心中去。
傅叔,你是第一個讓淩蘿想當個乖女孩,贏得你的誇獎。
沈約著急趕路,兩人化作疾行將軍,數日後來到靈山腳下。
行至半山腰,遠遠的就可以看到靈山文廷建築,瓊台樓閣從半山腰處層層疊疊,一直蔓延到山頂處。
如說是仙境,卻是雲海繚繞的仙山。
如說是人間,卻是安然靜置的古老遺跡。
兩人止步於數百級的石階前。
沈約口中發出了聲鳴,聲鳴聚成一線好似飛鳥掠山而上。
這就是沈約口中的飛信,近可傳數百丈,遠可傳數十裡,聲音中如信箋傳遞著某種信息。
一會之後,傳來鐘鳴之聲,在整個天地回蕩,使人感到震撼。
遠遠的,謝傅就看到那充滿古樸蓮花紋飾的山門沉重的,緩慢的打開,似揭開某種塵封。
山門完全打開,呈現出了一麵讓人心生窺探奧秘的空間。
緊接著從山門內走出一群穿著青色儒袍的人,似源源不絕的溪流,分列兩隊有序踏步而來,直接九十九階方止,分列每一道石階兩側,一邊九十九人。
沈約見狀心中感慨,九十九階,這是靈山文廷恭迎貴客最高的禮儀啊,他作為靈山文廷的人,卻從來沒有看見過。
據說上回靈山文廷用此至高禮儀迎接,卻是八十年前的老文聖。
顯然靈山文廷已經將王婉之當做未來的靈山之主,他卻沒有將王婉之帶過來。
想到這裡,沈約額頭汗水無聲的滴落,有種有負重托的愧疚感。
謝傅看見這麼大陣勢的迎接,受寵若驚道:“這也太盛情了吧,我隻是來做客而已。”
沈約應了一句:“他們不是歡迎你。”
謝傅鬆了口氣:“那還好。”
沈約又解釋一句:“便是這山門往日裡也是塵封不開,第一種六十年走一次,為普通人而開。第二種為特彆尊貴的貴客而開。第三種遇到重事才開。”
一個身穿紫衣儒袍的男人從山門走出,急行台階而下。
“我們走吧。”沈約淡淡說了一句,卻感覺自己的腳步突然變得沉重。
這名紫衣儒袍的男人一直埋著頭,直至來到跟前才止步抬頭,看了謝傅一眼之後,正要深躬行禮,卻被沈約擋住,低聲說道:“他不是王婉之。”
紫衣男子臉露訝異之後,看了看沈約,又看了看謝傅,然後望向兩人身後,眺望著,兩人身後數百級的石階卻空無一人。
紫衣男子終於忍不住問:“王婉之呢?”
沈約低聲應道:“何楚,你不要過分聲張,王婉之重病臥床,來不了了。”
紫衣男子表情微微慍怒:“你怎麼不早點飛信言明。”其實可以看出他是憤怒,卻在克製。
“我……”
沈約一時語頓,卻是難以啟齒,他本來打算回到靈山文廷,再與眾人慢慢說道,這位謝公子也是文道天賦驚世駭俗,說不定可以培養為未來的靈山之主。
隻是文廷眾人已經將王婉之視為文廷之主。
雖然老文聖直到臨終之際都沒有言明,但是老文聖將他的聖衣留給王婉之,將小天雷滅神真言和大天雷滅神真言的封印交由王婉之來打開,就可見一斑。
老文聖可是有根據星河變化,預知未來,推斷命運的大神通啊,既有此舉肯定就是王婉之了。
沈約想到這裡,突然瞥向謝傅,那這麼說,他注定就是不是靈山之主了。
難道當日在蘇州文廷隻是靈光一現,或是有什麼不為所解的奧秘存在。
紫衣男子見沈約看向謝傅,再次朝謝傅瞥去。
沈約趁機解釋:“何楚,這位是……”
何楚卻當何楚在外麵新收的弟子,打斷道:“回去再說。”
今日鬨了這麼大的烏龍,他都不知道如何自圓,先撤去頂禮之後再說。
眾青衣儒師神倩肅稷,見何楚打了手勢,均忍不住一訝,卻偏偏何玄師沒有言明。
眾青衣儒師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何楚沉聲道:“沈約,安頓好了之後,速回大殿議事。”
剛才聞悉沈約飛信,隻當王婉之到了,欣喜而來,此時卻不知道回去之後如何跟眾玄師解釋,想到這裡,腳步也沉重起來。
此時靈山文廷身處困境之中,王婉之正是解困立信的時刻,就如八十年前的老文聖一樣。
沈約特彆放慢腳步,陪著笑跟謝傅解釋一句:“謝公子莫要放在心上,何玄師本不是這樣的人,隻因……隻因……”
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謝傅聽剛才這位何玄師一開口就問王婉之,也明白人家這麼大陣勢歡迎,是歡迎王婉之的。
嘴上笑道:“我能理解,畢竟鬨了這麼大的烏龍,換做我也會心生不快。”
沈約心中暗忖,可不僅僅如此,此刻靈山眾人可是將王婉之當做解除困境的救世主。
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