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傅今晚打算當個拐騙少女私奔的少年郎,卻不打算讓澹台鶴情回府,說道:“我帶你遊船賞蘇州河夜景。”
澹台鶴情一訝。
謝傅帶著她又走了一段路,在一艘靠岸的畫舫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艘吳中石家畫舫。
船身四周掛著錦幔,船身兩側扶手紅欄,秋葉式雕窗,船頭位置置矮小方幾,上列爐瓶茶具等物。
船頭船尾處掛著兩盞燈籠。
站在船頭的船夫看見謝傅,立即出聲道:“謝公子,你來了。”
謝傅道:“老伯,把船靠近些,免得小娘子不小心落水。”
“好。”
船夫把船再近岸一些,謝傅牽著澹台鶴情上船去。
船夫瞥了澹台鶴情一眼,忍不住道:“好美麗的小娘子,公子好享受。”
謝傅忙道:“這是我家娘子,老伯可不要亂說。”
被人這般當煙火女子評頭論足,澹台鶴情本來不悅,聽了謝傅的話,氣一下子消了。
謝傅拿出銀子來,“老伯,訂金給了,這是尾數,你收好。”
原來是早就雇的畫舫,原來他早就想帶我遊船賞蘇州河夜景,澹台鶴情特意瞥了謝傅荷包一眼,看見自己親繡給他的荷包,十分滿意。
看著那一下子憋了的荷包,頓又感覺好笑,低聲問道:“你哪來的銀子?”
謝傅笑道:“放心,我有手有腳的,賺些銀子不在話下,雖然不能讓你大富大貴,養活你還是能夠的。“
澹台鶴情顧及謝傅麵子,低聲道:“以後你要銀子跟我說啊。”
跟她拿銀子算什麼,真成了她養的小白臉了,從進入澹台府,謝傅就從來沒跟她拿過一文錢,後來澹台文望逛青樓的銀子還是他出的。
謝傅故意笑道:“那好,我也能包下一艘更大的畫舫,叫上幾個名伶大家作伴。”
澹台鶴情一聽,立即道:“那我不給。”
船夫嗬嗬笑道:“公子,可以開船了嗎?”
謝傅卻道:“老伯,你上岸去,我自己掌舵就好。”
船夫立即露出難色,卻賠笑道:“沒有這個規矩,而且公子出了銀子,怎能勞公子出力。”
其實是擔心這畫舫被謝傅拐走了,他哪裡尋去,他也是替張家乾活的雇工,這麼大一艘畫舫,他也賠不起。
澹台鶴情道:“我是澹台鶴情,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船夫一訝:“小鶴夫人?”然後用怪異的目光看向謝傅。
澹台鶴情自然知道船夫在想什麼,直接道:“這是我家相公,你看什麼看!”
說著拔下頭頂價值不菲的玉簪,遞到船夫手中,“這玉簪先壓在你這裡,現在可以給我滾了。”
船夫拿著玉簪灰溜溜的走了。
澹台鶴情回頭對著謝傅道:“誰都不準看不起你!”
謝傅嗬嗬一笑,這船夫倒不是看不起他,隻是正常心理,隻是想不到澹台鶴情反應如此激烈。
澹台鶴情柔聲道:“我剛才是不是很凶啊,你放心啊,我隻對彆人凶。”
謝傅笑道:“娘子坐好了,為夫來撐船咯。”
澹台鶴情坐在船頭,聽著河上錦瑟歌聲,看著河岸兩旁燈火通明的亭台樓宇,隻感覺自己也成為蘇州熱鬨夜景的一員,情不自禁的唱起吳儂歌謠:
好囡囡,聽姆媽說,闔閭城,烏鵲橋。枕河石,泊舟航。山塘河,綠畫舫。水連街,小紅欄……小巷深處好煙水,煙水好女兒,女兒家,巧手繡呀繡,一針一線,秀個美麗蘇州……
在船尾搖擼的謝傅,聽著這溫柔動聽的吳儂軟語,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個小囡囡的形象來,
朗聲喊道:“鶴情,給我生個跟你一樣可愛的小囡囡好麼?”
澹台鶴情啐道:“不要臉。”
過了一會,船隻少了一些,謝傅乾脆讓船順流而行,來到船頭坐下。
方桌上貼心的備上一些糕點瓜子,兩人吃著糕點,磕著瓜子,品著清茶,賞著夜景,說說笑笑。
一會兩人興起,就此情此景吟詩作賦起來。
澹台鶴情雖然算不上什麼大才子,畢竟從小讀書識字,好不好另說,吟幾首詩還是不在話下。
澹台鶴情突然看見有圍棋,提議道:“來下棋。”
謝傅爽快笑道:“好。”
“慢著,可不許再讓我了。”
謝傅猶豫起來,依澹台鶴情棋力,隻怕會被自己殺的很慘,這對弈的樂趣勝在旗鼓相當,若是一麵倒,隻怕她以後會對下棋失去興趣,嘴上笑道:“那你一會彆說我欺負你。”
“欺負就欺負,就是不準讓。”
澹台鶴情說著傲道:“我從小喜歡下棋,棋力也不算弱,上回是跟你鬨著玩的。”
無需猜前,這一次澹台鶴情直接道:“我先行。”
謝傅也沒有謙讓,對他來說,誰先行,結局都不會有太大改變,似澹台鶴情上回一般在星位落子,回了一手敬手。
這一手有相敬如賓的含意。
澹台鶴情瞥了謝傅一眼,笑道:“你敬我,我豈能不敬你。”說著回了一手敬手。
謝傅第三手卻緊貼下了一子。
澹台鶴情呀的一聲,“這麼快就打算進攻了。”
謝傅笑道:“你不是說過男人不怕出身卑微,居於人下,就怕沒有誌氣,自然要犀利一點。”
澹台鶴情咯咯一笑:“隻可惜你當時沒有領悟。”
謝傅哦的一聲:“難不成,芳卿那時就喜歡我了。”
澹台鶴情哼的一聲:“也沒有多喜歡,甚至是討厭多於喜歡,榆木疙瘩。”說著在白子旁邊並上一子。
謝傅迅速落下一字。
澹台鶴情見了訝道:“早早就想與我爭地盤。”
謝傅笑道:“是啊,你不是讓我不要讓你,那我就好好欺負你。”
澹台鶴情一笑:“誰欺負誰還不知道哩,我便與你爭一爭,看誰是主誰是仆……誰是副。”
兩人互下幾手,互相纏鬥。
澹台鶴情道:“早早你就想吃子,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裡。”
謝傅一笑:“是啊,你看這白子白白潤潤,讓人恨不得一口吃掉。”
澹台鶴情看他眼裡笑意,似乎說要吃掉自己,臉微紅,嘴上說道:“你想吃,我偏不讓你吃。”說著小飛一子,把逃跑的路線擴大一點,同時又有反包圍之勢。
謝傅見狀笑道:“這一手這麼凶啊,不知道誰說過其實也可以很溫柔。”
澹台鶴情見他解自己老底,冷道:“我不溫柔嗎?我對彆人不溫柔,對你什麼時候不溫柔過?”
“那為何我給你送粥的時候,你那麼冷冰冰的?”
“那個時候能比嗎?老來煩我,沒讓你騎木驢,你都要燒高香了。”
謝傅下了一子,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嘛……”澹台鶴情下了一子,此子棋勢可攻可守,似柔又剛,“像這一手。”
謝傅似漫不經心的又下了一子,澹台鶴情見了呀的一聲,“你竟又如此陰險。”
謝傅笑道:“是不是快抱住你了?”
“門都沒有。”澹台鶴情說著開始突圍。
隻是澹台鶴情往哪裡逃,謝傅就往哪裡堵,絲毫不給澹台鶴情任何喘息的機會。
澹台鶴情幽怨的瞥了謝傅一眼,似乎在說彆再來了啊,這麼一條大龍被你殺了,我可丟人死了。
謝傅卻似要追殺到底,充滿殺氣的下了一手。
澹台鶴情呀的一聲,嬌嗔道:“你壞!竟下連環套。”
這時謝傅竟似調戲一般的輕托澹台鶴情下巴,問道:“哪裡壞了?”
“就是……就是……”澹台鶴情竟應不出來。
謝傅抽回手去,笑道:“更壞的還在後頭。”
澹台鶴情似乎聽出意有所指,拿著白子的手顫顫,人有些走神。
謝傅笑道:“輪到你了,怎麼?不堪一擊了嗎?”
澹台鶴情哼的一聲,“下棋就下棋,你怎麼儘管下流話影響我,就算你贏了也勝之不武。”
謝傅笑道:“你也可以說下流話來影響我啊。”
澹台鶴情手指謝傅,“你!我才不會跟你這般無恥。”
謝傅順勢捉住她的手,柔聲道:“要不這一手,我幫你下可好。”說著拿著澹台鶴情的手,落下白子。
澹台鶴情見了臉立即一紅,這一手正是她當日自投羅網的一手,此刻與當時的心情卻完全不同,抬頭看了謝傅一樣,隻見他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睛此刻卻透著炙熱。
心弦顫動著,輕輕道:“這棋還要怎麼下啊?”
謝傅將黑子放在她的手中,輕聲道:“我這一手你幫我下,好嗎?”
“你不要臉。”澹台鶴情說著,咬了咬牙,拈著黑子的手卻遲遲沒有落子,這一子竟還要逼著她來下。
謝傅柔聲哄道:“鶴情,我愛你。你愛我嗎?”
澹台鶴情目光迷離,扭過頭去,不敢迎著謝傅炙熱的眼神,手上緩緩落子,殺了自己一條大龍,嘴上輕的如同鶯兒一般:“我也是……我也愛你……”
謝傅突然起身,將澹台鶴情整個人橫抱起來。
澹台鶴情呀的一聲,心肝顫抖,弱弱道:“傅,我害怕。”
謝傅柔聲問:“害怕什麼?”
“怕……”澹台鶴情不知如何應之。
“怕疼嗎?放心,我會很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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