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這銅丁畫不出來,他也要當場作出一副畫來。
在場中,隻有黃少南一直觀察謝傅,卻不發一言。
那日澹台公子在秦樓所作的那首詩太驚豔了,也蹊蹺的很,他總感覺與此人有關,若這詩真是此人所作,那杜如泉今日是雞蛋碰石頭,自取其辱啊。
對方那可是高出好幾個檔次的人物啊。
謝傅淡笑:“隨便。”
澹台鶴情“啊”的一聲,疾步來到謝傅跟前,低聲道:“你這手怎麼作畫?”
謝傅淡笑低聲道:“放心,不會把你給輸掉。”
謝傅這句看似平常的話語卻讓澹台鶴情心頭一暖,隻感覺一直受他保護,受他嗬護,若非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一定……
澹台鶴情定神點了下頭。
兩位老先生看見澹台鶴情這個舉動,恍然大悟,看來澹台小姐是早就心裡有數,這可不是一名普通的伴讀。
這一幕看在杜如泉眼中,兩人卻好似在卿卿我我,澹台鶴情本來是他的啊,如今卻被人奪走,隻感覺所有的一切都被人奪走,心中對謝傅的憎恨更深了。
朗聲說道:“我來臨摹作畫名家鄭默的一幅《江帆樓閣圖》。”
謝傅聞言一愣,不是鬥畫嗎?怎麼變成臨摹,臨摹名家畫作算什麼鬥畫啊。
鬥畫!臨場而作,極為考驗作畫者的作畫功力和臨場表現。
這世上畫藝高超的人不少,可鬥畫的場麵卻極少發生,皆因現場作畫並非舞文弄墨那麼簡單。
除了需要具備高超的畫藝,還需才思敏捷,在極短的時間內創作出一幅畫來。
落筆無回頭,不容出錯,有多少大師是畫了多少幅同樣的畫,才畫出一幅讓自己感到滿意的畫來。
再一個生怕自己一會發揮不佳,愛惜名聲也是。
隻有真正的大師才敢於現場鬥畫,妙筆生花,可這樣的場麵太難遇了。
杜如泉哪有鬥畫的本事啊,作畫大師才有鬥畫的能力和勇氣,在杜如泉想來能夠臨摹名家畫作,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杜如泉看見謝傅錯愕表情,以為自己把他給震住了,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在座的也從來沒見過鬥畫這種難得一見的場麵,隻認為這比試作畫,大概也就是臨摹名家作品。
澹台鶴情對著謝傅問道:“你見過《江帆樓閣圖》嗎?”
在她想來,謝傅雖然才學淵博,但才學淵博的人未必也擅長作畫啊,他要是沒見過《江帆樓閣圖》,又如何臨摹,這麼說卻是想為謝傅挽回一點優勢。
謝傅笑道:“澹台小姐,我臨摹你,可以嗎?”
此話一出,眾人以為謝傅是在說笑,聽在澹台鶴情耳中,更感覺他在調戲自己,耳根子暗暗紅了,若非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一定……她一定要狠狠罵他幾句。
杜如泉哪容得了兩人在他麵前打情罵俏,朗聲道:“彆故意拖延時間了,隻要你畫的出來,你想臨摹誰都可以。”
杜如泉選了中等尺寸的蜀紙,而謝傅選了最小尺寸的蜀紙。
書案鋪上蜀紙,鎮尺壓上,下人端上水墨丹青,筆簾掛著各種大小毛筆,這作畫工具卻是一並俱全。
杜如泉看著丹砂和青雘兩種色料也微微一訝,丹青水墨畫多是宮廷畫師所作,民間不算流行,倒也沒有多想太多,想來對方也用不上丹青色料。
不!這銅丁都未必會作畫。
杜如泉提筆,勾線潑墨,看上去頗有大家風範。
這幅《江帆樓閣圖》他不知道臨摹多少遍,熟悉到清楚記住每一線條,隻怕鄭默重生也畫不出一模一樣的《江帆樓閣圖》來。
杜如泉有自信,他的氣度也變得不一樣了,作畫舉止容神頗有幾分風流儒雅。
澹台鶴情看見杜如泉這個樣子,反而暗暗為謝傅擔心起來。
杜如泉很快吸引到唐先生、柳先生、黃少南三人駐足觀摩。
兩位老先生在作畫一道不算擅長,不過看見杜如泉勾線潑墨,從容瀟灑,也忍不住嘖嘖稱讚。
最感興趣的要數黃少南,一開始看見這蜀紙,他就動了心思。
在繪畫一道他也算是下過功夫,自然在作畫方麵,也拿的出手,奔馬社頭號才子金腿黃少南可不是徒有虛名。
黃少南才學是柳先生所教,作畫技巧卻是師從他人,在繪畫方麵他比柳先生更有發言權,看著正在作畫的杜如泉點評道:
“鄭默的山水畫,氣勢瀟灑,筆勢爽利,風格也是至清簡疏,恬淡放逸,這幅傳世名作《江帆樓閣圖》就是典範。”
兩位老先生點了點頭,也算領教。
黃少南繼續道:“這幅《江帆樓閣圖》是鄭默後期所作,那個時候鄭默作畫追求返璞歸真,山水神韻,這《江帆樓閣圖》倒沒有太多複雜的技法,卻是最容易為後人臨摹。”
唐先生聞言脫口問道:“名家畫作最容易臨摹?”
黃少南笑了笑道:“隻因沒有複雜的技法,反倒是初學者臨摹的畫作,不過往往隻能臨摹其形,難臨摹其神,畢竟……”
黃少南說著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相信兩位老先生知道他想表達什麼,就像書法名家,幾十年的功力全在筆劃勾連之間,其神韻豈能輕易臨摹。
唐先生笑道:“哦,原來如此。”
柳先生接過話,笑道:“就好比世間名書名畫,贗品千千萬,真品卻隻有一幅,獨一無二。”
黃少南笑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他絲毫沒有貶低杜如泉的意思,隻是實話實說。
柳先生讚道:“少南,看來這些年你也有在繪畫方麵下功夫了,在繪畫方麵已經有一定造詣。”
“先生謬讚了,少南雖然對繪畫一門很感興趣,奈何天賦所限,也就是剛剛入門,比起那些真正的繪畫大師,那是霄壤之彆。據我所知,秦樓陳清瀾那才是真正的繪畫大師。”
雪夜煙火陳清瀾在蘇州的大名那是不言而喻啊,兩位老先生雖然不是風月常客,也是素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