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算怎麼認識,隻是見過一次,這不專程來認識他嘛!”白墨又是乾乾一笑說道。
一側幾位男子突然莫名地起哄起來,白墨不明所以,一掃清一色的長隊,發覺所有人均看著他笑得有些猥瑣。
霍池羽似乎也吃了一驚,許久才跟著笑起來:“咱們這位,乃土塵旗的少公子,也是麟鳳堂甲等學子,夢小樊。”轉而又對身側之人介紹道,“小樊,這位是白墨學子
,丁末新生。”
“白墨學子,我們見過的……”夢小樊誠然道。
這夢小樊與霍池羽皆是五旗門中的少公子,所以自小便認識,夢小樊來麟鳳堂十載,已然成為了甲等學子。
而霍池羽天生性情閒散,此次前來也是抱著好玩,聽說了千蘭要來這才跟著來的,對於能學到什麼他並不在意,即便明日就要走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
白墨聽過霍池羽的話後,頓時打起了退堂鼓,暗暗埋怨怎麼自己遇上的人,聽起來都是很有身份的樣子呢!
“……啊,哦,哈哈哈……見過見過……”白墨對兩位擺了擺手,“既然認識了,那……那以後就是朋友了,我……我先過去了,也快排到你們了……”
白墨說罷連忙轉身走開。
若是他成功盜了這個什麼旗主少公子的令牌,進去沒找到自己身體,又或者找到了回不去,那他要頂著這張臉活在此處,就太不容易了。
本來以為就不過是麟鳳堂一個普普通通的甲等學子,如此,騙了,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五旗門,他來了這麼些時日,自然也對其多少有些了解,哪裡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霍池羽見夢小樊注視著已經走遠之人的背影,神色有些奇怪,便好奇問道:“你這什麼表情,不喜歡那白墨學子?”
夢小樊收回了目光,沉默片刻才開口說道:“你沒發覺我與她長得很像嗎?”
霍池羽突然眉頭一揚,恍然大悟道:“哦,我就說嘛!之前第一次見她就覺得很親切,原來是因為和你長得很像,你不說我還覺得怪怪的……"
霍池羽順著夢小樊的目光,盯著白墨的背影問道:“你們是親戚?不對,哪有親戚不認識彼此的道理。”
“她長得……更像瑤兒。”夢小樊沉聲道。
這話一出,霍池羽臉上的笑頓時僵住,目光中複雜且難以揣摩的神情,並不亞於一旁的夢小樊。
“不過隻是很像而已。”夢小樊說罷,眉宇間更滲出一絲陰鬱。
當夜,白墨獨自一人便偷偷溜進了仙啟閣,此處乃是獵師們的寢居。他穿著一身淺青輕衣蹲在一條楠木長廊的拐角,暗中觀察著那些從泉池回來的獵師們,可一個個看過,也沒見遇上自己要找的人。
心想今晚又白忙活了,正打算起身回撤,此時卻又撞上一位洗漱完回來的獵師,白墨認得他,此人乃防禦獵師丹竹。
丹竹身形高挑,有著一雙銅鈴眼,為人隨和,課堂上對學子也很是和藹。
“夜深,你為何在此?”丹竹見白墨站立在回廊邊,詫異地問道。
“我……我是來找銀師的。”白墨撒謊道,“來找他給我補課。”
丹竹自是不信,銀楚宸何人,除了每日授課外從不曾與學子私下交流。
“半夜三更?”
“呃!之前我兩次受罰,老師你知道的,加上我又不識字,所以……”
“我問你為何是深更半夜。”丹竹強調道。
爺的,你還真是八卦呀!要不是非得深夜,我又何須大半夜不睡覺在此處喂了半夜的蚊子?
難不成你也和我想的一樣,深更半夜就隻能乾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之前在補彆的課”白墨說。
對於撒謊,他自認已是爐火純青,這種應對還是能手到擒來,滴水不漏。
丹竹沉默片刻,終是相信,側身從白墨身側走過。
“呃!獵師,我不知道銀楚……銀師的房間是哪一間,”白墨兩步走至丹竹跟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問,“你能不能給我指下?”
“最裡,便是。”丹竹淡淡回了句。
“多謝……獵師!”
白墨心中暗喜,揚聲對已經走遠的人道謝。
不多時,他便順利來到了最後一間,門牌上有一個不知道什麼字體的銀字,不過他並不認識。
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門,緊接著又俯身貼耳趴在門扉上聽著屋內動靜,擔心那家夥晚上當真回了禦峰峽中。
還好半響後,屋內傳來一聲沉冷略微不耐煩的聲音,“不論何事,明日再說。”
“好嘞!”白墨說罷並沒有離開,反而直接就去推門。
他本想裝沒聽到,推門進去再說,可誰知推搡了幾下推不開,這才央求道:“銀師,是我,白天被你罰的那個,你開開門,我有事找你。”
“……我已說過,不論何事,明日再說。”銀楚宸的聲色加重了幾分。
“明天就晚了,這事兒非得今晚解決,你要是不開門,那我就一直在門口叫到你開為止。”白墨又是一陣狠敲。
“你可知,深夜四下遊蕩已犯堂律。”銀楚宸不耐煩道。
“那也是你的原因,你要是不罰我,我怎麼會大半夜的還要來找你。”白墨十分委屈地對門內說道,“銀師你再不開門,周邊的獵師隻怕都要被我吵醒了,到時候就不好啦!”
“……回去。”
“我不。”
“……你究竟何為?”
銀楚宸這幾百年中極少與女子打交道,什麼樣的女子他都沒見過,可偏偏這個白墨卻沒有女子的半分矜持。
“你開門不就知道我何為了,再說咱們這麼僵持下去,你也睡不了,我也怪累的,不如咱們早點解決,早點完事,你也好好休息,我也好安心呀……”白墨一邊說一邊繼續敲著房門,而且越敲越急促。
又是半響沉默,門還是“嘎”的一聲開了。
白墨很是機靈地跳進了屋子,屋內有著一股很淡很好聞的棠棣花香味,可他沒有聞過這種花香,隻是知道這味道與銀楚宸身上的一樣。
一盞燭燈在一側的長桌上亮著,而銀楚宸盤坐在隔間內的屏風下,麵前是一張黑漆漆的矮幾,矮幾上有一盞罩油燈,昏黃溫潤,映得他那銀質麵具的一側熠熠生輝。
而也正是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白墨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銀楚宸時的感覺,他第一眼看見院中坐著的人,覺得這個人很孤獨,似乎有許多秘密,可渾身又帶著寒冰似的冷漠,讓人避而遠之,但他卻好奇得忍不住想要靠近,似乎靠近一點就能窺探到這人身上的一點秘密。
那種感覺很奇怪,明明看起來是個非常不友善的家夥,卻讓人不受控製地想要靠近。
此時,見銀楚宸端坐在前,他竟然再次從他身上感受到了那份孤獨。
矮幾一邊還放著一隻瑞獸香爐,幽幽飄著一縷輕煙。
白墨晃神了下後,才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徑直走到矮幾邊,與銀楚宸麵對麵而坐下,笑吟吟道:“獵師可不可以給我補回來呀?”
“就為此事?”銀楚宸麵具下的眉宇一橫,冷聲道。
“對,就這事,我被你罰了兩日,什麼課都沒學好,要是不補上去,那我第一輪試考怎麼過?”白墨看上去十分嚴肅,“老師你既然為人師表,就應該為學生的前程負責,所以你白天沒給我上的,晚上也得給我補回來。”
銀楚宸隻覺謬論,自古麟鳳堂人師以傳授知識,引人入業為主,可從未聽過還要為學子前程負責這一說。
何況麟鳳堂學的皆是圍獵之術,這不但需要學子的堅韌秉性,還得加上有這份天賦才可。
有些人即便堅韌刻苦數年也不過入丙等便再不得獲,而有些學子天賦異稟,短短十載便可入得甲等,這都是獵師不能左右之事。
“自己想辦法補。”銀楚宸肅冷至極。
白墨單眉一挑並不以為然,霍地起身,不是朝門口走,反而繞過桌子一屁股坐在了銀楚宸身側。
銀楚宸愕然,心中騰起一股不明來由的怒意,厲聲嗬斥道:“你.....放肆。”
白墨嘴角一勾,邪氣突生,似乎對銀楚宸的反應很是滿意,一手支著矮幾,一手隨即將自己肩頭衣衫一撩,神色嫵媚,眉眼含春帶魅,盯上銀楚宸略微抽搐了下的嘴角,嬌嗔道:“既然銀師不願意白白幫學生,那麼你看這樣如何?”說罷還將身子朝著銀楚宸胸間貼去。
麟鳳堂中第五條堂律便是,麟鳳堂內不可動用魂力,這本是為了防止那些結元的學子,欺淩普通的學子所設立的。
所以在麟鳳堂上空布下了鎖靈結,這樣一來進入麟鳳堂的獵師,亦不可動用魂力。
白墨知道這一條堂律,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銀楚宸身子一僵,自手臂而來的那感覺,令他如遇蟒蛇附身,頓時惡寒地一揮手,將白墨甩了個人仰馬翻。
當真是半點也不憐香惜玉。
隻聽白墨“哎呀!”一聲
後,人已經摔倒在地,可也不氣惱,反而在地板上擺出撩人姿態,對著銀楚宸繼續拋著媚眼。
聲音更嬌作道:“銀師,我不美麼?你看看我,你看看我這肌膚,白得似雪,還滑不溜手,你再看看我這身子,簡直是要什麼有什麼,你再看看我這臉蛋兒,我這眼睛……”
白墨是個大老爺們兒,這勾引人的招數,真不怎麼樣,或許他不覺得,實則給人的感覺特彆地笨拙。
“出去。”銀楚宸怒道。
自始至終未曾瞧上一眼地上忸怩作態的女子,這女子看似單純,沒想到竟是個不知羞恥的放浪之人。
白墨見這招不起作用,於是從地上爬起,又去拉扯銀楚宸的衣袖:“銀師,春宵一刻值千金,此刻又無彆人,男人的心思我是最懂了,你也就彆端著了。”
白墨扯了幾次對方的衣袖,都被銀楚宸狠狠地甩開,他也不惱,繼續伸手去扯,兩人一時跟逗貓似的,你一下我一下來回了好幾次,嘴裡還不停地繼續遊說著:“隻要銀師願意,小女子我定能將你伺候滿意了,保證你待會兒……爽、翻、天……”
銀楚宸著實聽不下去,沒想到這女子如此不堪,厭惡之下,直接一把提著白墨後頸衣領朝門外丟去。
白墨反應也快,反手一把抱住了銀楚宸的脖子。
一波操作下,白墨兩腿繞著銀楚宸的長腿,就這樣整個人攀附在了銀楚宸身上。
“叫你不要再端著了,我知道你心裡其實想要的很,”白墨在銀楚宸耳邊輕輕說著,一臉得意的壞笑,“來嘛!彆害羞……”說罷一手已在銀楚宸堅實的胸間遊走起來。
銀楚宸恨不得一掌將這家夥拍飛,隻不過礙於獵師身份,對學子不可殺之,這才保持著最後一點理智。
站在離門口幾步之處,一手扯著白墨衣襟,想要將扒在身上的人扯開,一手摁在白墨頭上,將他的頭從自己胸間扒開。
白墨現在終是女子身,力氣遠沒有銀楚宸大,僵持片刻後,他的上半身,還是離開了銀楚宸的身體,可雙腿依舊死死的夾著銀楚宸的一條腿。
銀楚宸好不容易才用一隻手,禁錮住白墨那一雙不安分的手,隨即單手在白墨左肋下一點,白墨頓時失去了知覺,兩腿一鬆頹然倒地,待到醒來天也已大亮。
發覺自己居然在仙啟閣門口,當即怒火中生,可一想到昨晚他豁出去的表演,做了那麼多令他自己都覺得惡心的事,頓時又有種反胃的感覺。
隻是祈求自己占著的這個女子身的主人,以後不要知曉昨晚之事,不然定要追到天涯海角,都要將他活剮了不可。
這日,白墨叼著根樹枝,在一處回廊上正想著如何去勾引銀楚宸,突然察覺周邊的人,怎麼都給打了雞血,傷了腦子似的嘰嘰喳喳個不停。
“哇!天生絕配啊!”
“怎麼會有這麼般配的人,就站在那裡都讓我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果然隻有這樣的美人,才能配上銀師那種冷酷,又充滿神秘的美男子。”
“喲喲喲……快看,真美!”
白墨順著那些,像蒼蠅見了血的人的目光看去,頓時血氣上湧,恨得他險些將嘴裡的樹枝給生吞了。
“該死的……”
他隻見狐淩白楓言笑晏晏的與銀楚宸並肩行來,兩人皆一身白衣,隻不過銀楚宸是暗紋素錦,而白楓的白衣上有著許多泛著粼粼光澤的楓葉紋。
單隻是這般並肩同行,也無不叫人感歎道,好一對神仙眷侶。
“簡直是有辱斯文,堂堂一名老師居然在學校和自己學生談情說愛……”白墨惡聲罵著,目光恨不得將銀楚宸看殺死,“有傷風化。”
自己討厭的人和你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確是一幅很刺眼的畫麵,令他醋意大發,眸子中蹭蹭蹭地冒起了火花,將嘴裡的樹枝一吐,憤憤如奪妻之恨,起身離開了這礙眼之地。
揣著一肚子怒火回到課室裡的白墨,對於眼前這些追追打打的人來說,他依舊覺得不真實,這些人雖然有著人的形態,樣貌,甚至語言都與自己生活的世界相同,但他深知皮相之下,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就像是一個披著狼皮混在狐狸中的小羊,看似和諧卻危機四伏,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再也不可能將這一切,簡單歸咎於一個暫時醒不來的夢,其實從來到此處的那天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切又豈會是一場夢那麼簡單。
自來到這裡,他的腳下便是空的,隨時隨地都有種,要跌落進萬丈深淵的無助感。
加上他莫名變成一個女人後,就更像是一隻無頭蒼蠅,在這個世界亂撞。
而這幾日對銀楚宸的接觸越多,也越覺得絕望,他說不清楚,或許是覺得銀楚宸的確如傳言那般,是個無情的人,無情到什麼地步他不敢估量,一點也不敢深想,不然他真的會瞬間崩潰掉。
他隻求自己的身體,仍在禦峰峽中的某處,近仙島也好,那竹屋中也罷。
他目前需要一個目標,一個可以迎難而上,又不讓自己崩潰的動力,其他可能出現的意外或者萬一,他暫時不能去想,太遠,太過不好的結果,想起來除了令自己一直處於焦慮不安中,無一好處。
“白墨啊!你這是怎麼了?”狐柒一走進課堂,就看見白墨支著頭在發呆。
“沒什麼。”白墨依舊將腦袋靠在手臂上,懶懶地回了句。
“那你為什麼發呆啊!”狐柒在白墨身邊坐了下來,問道。
“沒。”白墨的目光落在一側,那扇鏤空窗外某處。
“那……”
白墨突然打斷狐柒的話,不耐煩道:“彆煩我。”
“……....”
狐柒隻好乖乖地閉了嘴,他知道最近白墨的日子不好受,似乎真的被銀師給盯上了。
唉!狐柒輕歎了口氣,雖然心疼白墨,但他卻幫不上什麼忙,隻得暗暗乾著急。
兩人各懷心事,短暫沉默後,白墨霍地直起身子,神色竟然與先前那蔫蔫兒的人判若兩人。
“給我一張你的稿紙。”白墨對著狐柒說道。
“你要稿紙作何?”狐柒不解道。
“作法。”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