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吱!吱!吱!”
夏日蟬鳴沒有書本上的詩意浪漫,有的隻有耐不住的煩躁。
難怪四爺要專門成立個粘竿處。
常威躲在樹蔭下,麵前大木盆裡青草鰱庸鯽鯉鯿遊的歡快,不時跳出水麵在泥土地上反複橫條。
魚的以死明誌打動不了常威,他麵無表情的把魚撿回來丟回盆裡。
這狗日的天氣。
為了一斤能多賺一毛四,常威除了每天在回收站出售三十斤以遮視聽,還要在德勝門外擺攤擺兩個小時。
挎著籃子的大媽走到攤前,挑了條斤把重的鯽魚問道:“小哥,多少錢一斤?”
常威昏昏欲睡,聽見有人詢問,有氣無力道:“四毛。”
“啥?這麼貴?”
“大媽,菜站裡四毛五。”
“我走這麼遠過來,你就少五分錢?”
“你多買點就不虧了腿。”
“你少點,再少五分錢,我買兩條。”
常威不知道上輩子自己造了什麼孽要把他送回到這個年代,在炎炎夏日裡為了五分錢和一個大媽討價還價。
後世一塊錢掉在地上他都不會撿。
十六兩的杆秤不好用,賬也不好算,習慣了十進製,現在算賬他已經學會了用棍子在地上打草稿。
大媽看著麵前眉目清秀的小夥子雙目呆滯眼中無光,突然有些心疼,好好的一個孩子,就是傻了點。
“行行行,就四毛,給我稱兩條,我這兒媳婦剛給我生了個孫子,鯽魚下奶。”
“你給我挑兩條好的,彆回去就臭了。”
“這條,這條遊的歡,我回去還能養活兩天呢,可不敢一天都吃囉。”
“小哥,你這魚是哪裡來的,這鯿魚也是四毛嗎?我給你說,鯿魚可不值錢。”
“你這還有鯉魚啊,鯉魚三毛五賣不賣?”
常威都要瘋了,這大媽是敦煌來的吧?
算了賬,看著手裡的毛票和分票,他歎了口氣,前世這點錢夠乾嗎的。
今天最大的收獲是一張九成九新的三元人民幣。
把盆裡的魚賣掉,常威也懶得補貨,提著盆交還到民兵窩棚裡不緊不慢的朝著城裡走。
走到北兵馬司胡同,係統突然開始報警,他疑惑的環顧四周,道路旁二十出頭的家夥頭頂上“錢五”的綠色名字突然變成紅色,常威凝神去看,這錢五手指靈活,就這麼不經意的一撞,穿著中山裝的男人身上皮夾已經換了主人。
這是全知之眼升級後的新功能?
常威徑直走過去,拍了中山裝男人一下,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常威一招黑龍擺爪就把錢五單臂壓在了身下。
“放開,你放開,打人啊,有人打人啊。”
“殺人啦,殺人啦。”
錢五嘰裡呱啦的大喊大叫著,右胳膊被常威扭在身後,他怎麼都掙脫不開,稍微一用力就鑽心的痛。
四周的人都看了過來,常威單臂扭著錢五的手腕朝上掛著,另一隻手“啪”的用力拍了下他的後腦,對著中山裝男人道:“摸下你錢包。”
中山裝男人在腰兜一摸,頓時知道怎麼回事,衣兜下麵已經劃了條十公分的口子。
“小兄弟,這,這是個小偷?”
剛才還在看熱鬨的人頓時了然,就看見常威從錢五的內兜裡摸出個錢包來,而這個時候錢五頭頂上的名字再次變綠。
常威又把錢包塞了回去,頭上帶點綠的錢五又開始走紅。
中年男人連忙道:“小兄弟,那錢夾是我的。”
常威把錢包拿出來說道:“跟著我去鼓樓派出所。”
“這,這,小兄弟,我這還趕著去辦事呢。”
“那你辦完事再去派出所領吧。”
常威不搭理他,扭著小偷的胳膊押著他朝派出所裡走。
“誒,誒,你把錢包給我啊。”
“你怎麼證明這是你的?”
這年頭還沒身份證,也沒人會把厚厚的工作證放在錢包裡,即便能說的清楚常威也不會搭理他,拿賊拿贓,是他十歲就知道的道理。
一個小偷,一個被偷,兩人垂頭喪氣的跟著常威到了鼓樓派出所,張老頭遠遠望見怕他是惹了什麼麻煩,提著根棍子快走幾步從傳達室裡出來。
彆看老頭六七十歲,那一雙手就像是鷹爪般乾瘦有力。
常威得意的很,老遠就喊道:“破老頭,我又抓了個小偷。”
張老頭鬆了口氣,不屑道:“你也就隻能抓抓小偷。”
常威眼珠子都瞪圓了,不敢置信道:“昨兒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張老頭雙手一背恢複老態,慢悠悠的走回傳達室道:“昨天我喝醉了,胡言亂語你彆當真。”
常威哼哼的不服氣,押著錢五進了派出所,剛好遇到鄔繼茂就順手就交過去。
鄔繼茂把人接手,拿過錢包感歎道:“小常威,厲害了啊。”
常威白了他一眼:“你才小,你全身上下都小。”
鄔繼茂一頭霧水,他比常威大四歲,喊句小常威怎麼還能惹他不高興?
常威鬱悶的朝著張有德辦公室走,到了這裡十個有九個喊他小常威,難道自己真的小?
要不要沒事練練拉丁舞?
呸呸呸!
走進辦公室,張有德瞪眼,常威也瞪眼,大眼看著小眼,張有德打趣道:“誰招惹你了?”
“沒,熱的。”
“熱就在家歇著,到處亂跑什麼?”
“師傅,你要這麼說我可就不高興了。”
“喲,長脾氣了。”
“哼哼,我剛抓了個佛爺,又沒人給我發一分錢工資,你還不誇誇我。”
張有德看著他小孩模樣頓時笑了,把手邊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報紙遞過來,“誇你的都在這裡,自己看去。”
青年報二版,常威的四句成了副標題,那張咧著嘴的照片裡他笑的很陽光。
報道充滿了溢美之詞,算是把常威祖上三代都給誇了一遍。
“怎麼今天才報道?”
“廢話,這麼大的報紙,你的情況不查實了就敢隨便寫?”
“那我可得帶回去給我娘看看。”
常威把報紙小心翼翼的疊好,他決定一會去趟閱覽室,記得那裡也有一份。
“這兩天彆亂跑,估計會有人找你談話。”
常威立刻腦袋開始疼,小臉揪起來道:“師傅,我腦子一抽就容易胡言亂語,你幫我談吧。”
張有德哂笑道:“知道怕啦?”
常威連連點頭,當時真是腦子抽了說了這幾句話。
“放心吧,是分局的人,係統內的不會為難你。”
常威無奈,這事他沒辦法拒絕,組織談話,哪怕他現在是個普通人也不能拒絕,更何況他馬上要讀公安學校。
他其實隻想苟著,苟到改開鑽空子賺點小錢,苟到自己五十歲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