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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我的肉都吃完了,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吸——”
渾濁的鼻涕被吸進去,一隻臟兮兮的手握著缺了口的,發黃的小瓷碗,倒扣著落在大碗上,抖了兩抖之後,小碗裡的糙飯被抖下來。
另一隻臟黑的手抽走大碗,用筷子飛速在大碗裡拌,沒多久,一碗沾了油的拌飯新鮮出鍋。
左手捧起碗,右手拿著筷子,湊到嘴邊,飛快往嘴裡扒拉,沒多久就下去了半碗飯。
男孩震驚地看著她的動作,回過神來,又是一陣大哭:“哇……肉湯也被她吃了,媽媽……”
“喊什麼喊,”女人濕漉漉的手擦著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看著快要把整個碗都扣在臉上的女孩,嘴角抽了抽,“小園,吃的夠嗎?”
唐園吃完了飯,正要伸舌頭去舔碗底的油,聽到這話立即激動看過去,伸出手:“後媽,再來一碗。”
“哪還有飯,都被你吃光了。”女人再次抽了抽嘴角。
“沒飯還問,真是後媽。”唐園以屋裡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嘟囔,繼續講手裡的大腕湊到嘴邊,用舌頭舔,直到將碗底舔的鋥光瓦亮為止。
女人憋了氣,正要再說話,外麵正好有人進來。
“老唐,你可算回來了,事情辦的怎麼樣?”她上前,湊到男人身邊低聲說話,“你看看她那樣,真不能留……”
唐建國看著還在用舌頭舔碗的唐園,皺眉看向女人。
“我可沒餓著她,一鍋的飯都給她吃了,還有一碗肉呢,你兒子一口沒吃著。”女人立即說道,翹著嘴努了努還在嚎哭的小孩。
唐建國歎氣,眉頭不鬆:“小園你跟我來屋裡,我有話跟你說。”
“我可不回去,回去了他們要餓死我,”唐園抱著碗,“你們分我口飯吃咋了,不就是一雙筷子一個碗的事麼,反正我不走,你要是趕我走,我就吊脖子死在你家門口。”
“不趕你走,你都十六了,也不能一直吃家裡的,既然你不願意進去,我就在這裡跟你說,”唐建國站定,“我給你找了份工作,還有個小宿舍,你搬出去,以後自力更生。”
唐園刷地抬起頭:“你要丟掉我?”
“怎麼是丟掉?你十六了,不是六歲,現在的工作可不好找,你爸我丟了老臉,才給你找的,”唐建國板著臉看她,“你不去工作也行,我找人給你嫁了。”
“我不嫁人,我都聽鄉裡人說了,你給我找的人肯定是三四十的鰥夫,我不嫁,你要讓我嫁,我就去你廠裡,你辦公室裡鬨事。”唐園狠狠瞪著他。
“鬨鬨鬨,你就知道鬨。”唐建國氣急,要不是唐園真敢鬨,他哪裡用得著費功夫替她找工作。
他看著眼前臟兮兮的女兒,怎麼也忘不了她前兩天來大鬨的那一場,吃都吃不飽的小女孩,嗓門格外大,在辦公樓門口哭嚎。
現在誰都知道他還有一個被丟在鄉下的女兒。
這女兒在家裡吃不飽,穿不暖,來的時候穿的跟個乞丐一樣,身上的衣服沒一塊好布。
好不容易接回來,想著女兒十六歲了,可以替她找個對象,嫁出去就算是一了百了,誰想著又鬨,哭嚎了一晚上。
嘴裡嚎著要把她嫁給傻子,嫁給二婚頭,嫁給殘廢,沒一個是好的,把左鄰右舍都引過來,好不容易安撫,回頭一問,都是村裡七大姑八大姨說的,連個說閒話的源頭都找不到。
天知道他是真沒這樣想,畢竟他也是有身份的人,就算賣女兒也不能光明正大,更何況他女兒這樣,那些個挑剔一點的二婚頭還不願意要她。
可鬨都鬨了,他實在是不好再去打聽,隻能奔波著給她找個工作。
找工作不說,還要有個住的地方,不然讓人住在家裡,同樣不得安寧。
“隻要你對我好,我肯定不鬨,”唐園總算將碗舔乾淨,放在麵前乖巧地看唐建國,“什麼工作?多少錢?怎麼住?先跟你說好啊,我不跟彆人住一起,不然我就回來住。”
“有的住就不錯了,你還挑?”唐建國狠狠瞪她。
唐園癟了癟嘴,突然“哇”的一聲嚎哭起來,聲量比對麵一直在嚎的男孩高出好幾倍,直接讓他看呆了。
“老唐,你女兒怎麼又哭了?”
“沒事沒事,高興的,真的,我給她找了份工作,”唐建國連忙解釋,“我真給她找了份工作,不僅有工作,還有宿舍呢,單人宿舍。”
“這麼好呢?”鄰居驚訝。
“可不是,運氣好,”唐建國咬了咬牙,看向唐園,“宿舍,單人宿舍,是不是太高興了?”
“高興,”唐園瞬間收住了哭音,同時吸了吸鼻子,將鼻涕吸進去,“我有工作,又有單人宿舍,可太高興了。”
“高興就好。”鄰居看了眼唐園,想起剛才她吸鼻涕那一幕,突然有點反胃,跟唐建國點了點頭,快步離開。
唐園看著離開的鄰居,立即起身,從客廳裡拎起她帶來的包袱,站到唐建國身旁:“走。”
唐建國看她一眼,又看著她手裡的包,嫌棄地移開視線,指揮屋裡的女人:“給她換個乾淨包,再給她拿件衣服,上次你買的那件給她披上。”
“上次的衣服花了十五塊呢。”女人皺眉。
“快點!囉嗦什麼!”唐建國吼道。
唐園不說話,隻是看著女人回屋,等她拿出衣服來,主動伸出雙手,露出臟兮兮的手和指甲。
女人下意識後退一步。
“不臟,這是勞動的痕跡,”唐園翻動手掌,手心手背都是洗不乾淨的黑色,“不對,是有點臟,你再給我拿塊肥皂。”
女人看向唐建國。
唐建國深吸一口氣:“給她。”
女人直接將衣服丟到唐園手裡,轉身去拿肥皂,不一會兒就拿了一塊完好的肥皂出來。
唐園下意識湊上去還要說話,卻遭到了身旁人的嗬斥:“你還要不要工作了?”
“哦。”唐園見好就收,團吧團吧把手裡的東西全部塞到新包裹裡,這才抱著包裹,披著新衣出門。
剛一出門,她就變成畏畏縮縮的模樣,小心跟在唐建國身後。
唐建國率先大走了幾步,沒聽到身後的動靜,以為唐園沒跟上,回頭一看,見她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你這個……”
“老唐,這就是你家大女兒吧?”
“是,”唐建國硬生生擠出笑容,“這是我大女兒,唐園,小園,這是你李叔。”
唐園快速抬頭看了一眼,用蚊蠅似的聲音喊了一聲:“李叔。”
唐建國下意識怒吼:“大點聲!”
“好了好了,小孩嘛,怕人很正常,來來來,給你塊糖,不怕啊。”李叔想要往唐園手裡塞糖,但見到她黑漆漆的手,還是沒敢接觸,直接將糖懸空丟在她手心裡。
唐園接了糖,直接攤著黑色的手塞進嘴裡。
“你怎麼……”
“好了好了,彆罵孩子,還小嘛,我還有事先去辦,你可千萬彆罵孩子啊。”李叔說著,急匆匆離開。
唐建國看著唐園:“在家哭嚎的時候沒見你這麼小聲。”
唐園抱著包袱抬頭,直勾勾地看著他,狠狠吸了一下鼻涕。
唐建國立即嫌棄地皺眉:“你就不能擤一下嗎?臟不臟啊?”
“我感冒了,而且是自己的東西,不臟,”唐園說著,攤手伸向唐建國,“你給我一條乾淨的手帕,我就擤鼻涕,對了,我手裡沒錢,你還得給我錢,十塊二十塊肯定不夠,至少得五十,戶口問題你也要給我解決,現在工作有了著落,戶口你要給我遷過來,我不跟後媽一個戶口,你得給我單獨弄個戶口,還有……”
“行了行了,快去交接工作,煩死個人了。”唐建國說著,迅速帶著唐園去工作地,期間遇到同事都不打招呼了。
唐園也懶得跟他折騰,跟著他快速完成交接工作,又將她帶到新的住處。
臨走之前,唐建國給她丟下了十塊錢和幾張糧票,作為她的生活費,撂下一句閒著沒事彆找他就急匆匆離開。
唐園站在門口看著他離開,這才回頭看自己現在的住處。
這住處隻是一個小單間,一眼望到頭,小小的屋子裡擺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幾張凳子,看上去都不太乾淨。
門口放著煤餅爐,還有用過的痕跡,顯然這屋子之前應該是有人住的。
這時候剛過六月,天氣正好,不需要蓋被子也能睡覺,給唐建國省了一大筆置辦床褥的錢。
工作地就在不遠處,是在鍋爐房燒飯,這工作沒什麼技術含量,誰來都行,所以競爭力不小,唐建國應該確實是花了些人情和錢,才找到的這份工作。
唐園垂眼,看到了流淌下來的鼻涕,低頭從臟兮兮的包袱裡抽出一條乾淨的手帕,放到鼻間狠狠擤了擤鼻涕。
感冒流鼻涕她控製不住,但這兩天為了假裝成一個在鄉下待久了,沒人教導不講衛生的小姑娘,她也是很不容易的。
她來的時候,這小姑娘已經去世了,等她恢複意識,正聽到家裡人要把她嫁給大山裡的傻子,從記憶裡挖出了原身父親的情況,想辦法跑了出來。
不過這年代要留在城裡不容易,要麼結婚要麼有工作,她可不想在這年代結婚,就隻有工作這條路可以選,好在原身親爹的新老婆有些本事,為了不讓她留在那個家裡,背地裡可是幫著做了不少努力。
她前世隻是一個普通人,日子過的普普通通,隻是睡了一覺,睜開眼就來了這裡,如今大概率回不去。
要是原身已經投胎轉世,希望她能投個好胎,過上好日子,不要再遇上渣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