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顏瑾寧明目張膽地吻了臉頰,時嶼頓時手足無措。
她一定是喜歡我的!
此刻,他心裡湧起的波浪比今天大海的浪還要大。
他想回吻她,想以同樣的方式親親她柔嫩白皙的臉頰,想親吻她那誘人的櫻紅嘴唇,想吻她千百次……
心跳劇烈,血液仿佛在身體中凝固。
他想要立刻反撲,動作卻遲緩得不受大腦控製。
“你之前,經常帶女生遊泳嗎?”
顏瑾寧直了直身體,在座位上坐好,神色如常,仿佛剛才那個吻從來沒出現過。
“啊?”
她突然改變話題,打斷了他所有的思路。
反應了兩秒,才明白她的問題。
“也沒有經常。”
“以前教過我妹妹學遊泳,不過她學得很快,我就陪她一起遊了兩三次吧……”
顏瑾寧笑起來。
“我是說其他女生。”
“其他女生。”時嶼思考片刻,認真問道,“普通的一起遊泳?還是像你剛剛那樣……”
他說著,還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劃一個半圈。
顏瑾寧抿著嘴,不知這問題怎麼回答比較正常一些。
他倒也沒故意讓顏瑾寧繼續問出口,老老實實地把兩種情況都回答了一遍:
“普通的肯定是有,夏天會有一大群同學朋友一塊兒去海邊玩水。”
“但是像剛才那樣……”
像你剛剛那樣掛在我身上的。
親密無間的。
他語氣有些遲疑,不好意思地看著她。
“是第一次。”
說完,他又趕緊補充,“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對不起,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顏瑾寧微微頷首,也不作回應。
哪裡有冒犯,兩人中間隔著兩層救生衣,根本沒條件冒犯好吧。
剛才的話題告一段落,她不再刻意往下深聊,心裡倒是謀算著要給他來一組快問快答。
她語速變快,問到:“剛才教練去看我情況的時候,你怎麼突然就冒出來?”
她看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他眼神中的任何一絲波動。
時嶼也不假思索回答:“擔心你。”
顏瑾寧:“那為什麼主動承認你是我男朋友?”
時嶼明顯喉間一滯,答到:“怕你不安全。”
顏瑾寧:“哦?人家是教練,就是負責遊客安全的,怎麼會不安全?”
時嶼:“不是那種安全,是……”
顏瑾寧:“所以你是吃醋了?”
時嶼:“不是。”
顏瑾寧:“你是想宣誓主權?”
時嶼:“我……沒有。”
顏瑾寧:“那你意思是對我沒感覺。”
時嶼:“不是!”
顏瑾寧:“那就是承認喜歡我咯?”
時嶼:“……”
他麵對顏瑾寧層層遞進又出乎意料的提問,欲言又止,說不出口。
他心裡已經說了千遍萬遍的喜歡,可此時承認的話,她會怎麼想?
顏瑾寧見他這副表情,心中不免感歎,這小子還真沉得住氣。
都已經表現得那麼明顯了還不承認。
難道當我瞎?喜不喜歡,我看不出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釣魚高手吧!
初次見麵就說“要不要拿下我”,接下來一邊做著讓人誤會的曖昧舉動,一邊又不大方承認喜歡……
意思就是等著我主動咯?
她也不再繼續追問,隻是眉目含笑。
在感情中,她從來都不會坐以待斃,她最擅長的就是主動。
雖然她也時常追到手以後失去新鮮感就丟開。
但她把原因歸結為“認清了本質及時止損”,或者“他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好,我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喜歡他”。
諸多感情,無疾而終。
這次遇到時嶼,她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說不清道不明。
每次他出現在自己視線範圍內就很安心,每次與他見麵,總忍不住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是好感?是喜歡?
是符合她內心幻想的滿足感?
還是因為獨自出遊的孤單讓邂逅顯得更加浪漫?
她也不去細究,感情這種事情嘛,珍惜當下,開心就好。
-
熱心的墨鏡阿姨和帽子叔叔下午就要乘船離島,顏瑾寧與時嶼結伴吃午飯時遇到他們,閒聊幾句。
道彆之時,墨鏡阿姨還不忘囑咐兩人:“兩口子吵架很正常的嘛,床頭吵架床尾和,不要傷了感情就好!看得出來你們感情蠻不錯的呢,阿姨祝福你們甜甜蜜蜜,早日修成正果噢!”
顏瑾寧發自內心地喜笑顏開,謝過阿姨。
她聽到那句“感情蠻不錯”,不知道是該誇自己演技好呢,還是該說時嶼對自己一定是真情流露,連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時嶼倒是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
他聽到這些,腦海中總是不斷回放顏瑾寧牽他手、擁抱他、親他臉頰的畫麵。
幸福來得太快,他看著笑靨如花的她,祈禱她不要把賜予自己的那幾分好感收回。
那兩位叔叔阿姨離島,也讓時嶼意識到,明天的這個時候,他與顏瑾寧就要分開了。
他與她相處還不到兩天,都沒有建立穩固的感情根基。
分開之後她會不會很快就忘記關於他的事情,忘記她對他表達過的喜歡,忘記她與他一起看日落的約定?
雖說隻是一天之隔,可人心本就瞬息萬變。
更何況自己對於從不缺乏追求者的她來說,隻是出遊時的一次平凡偶遇。
他這樣想著,心裡不安起來。
顏瑾寧饒有興致地觀察,看他麵無表情盯著桌上的餐盤,如一尊雕塑,不由地好奇他在想什麼。
他總讓她捉摸不透,卻又讓她忍不住探索。
“怎麼了?胃口不好?”她語氣關心道。
他回過神來,搖搖頭,淡淡回應:“哦,沒有。”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決定直接把自己的顧慮跟她說明白。
“顏瑾寧。”他直呼大名,語氣認真。
“嗯?”
她心裡咯噔一下,表麵仍然保持著雲淡風輕的微笑。
“明天我離島,會回市區等你。”
顏瑾寧嚼著略帶血絲的噴香牛排點頭。
“嗯,我知道啊。一起看日落嘛。”
她這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讓他心裡更加沒底。
他向前傾身追問:“那你……會不會放我鴿子?”
顏瑾寧十分警覺,從他語氣中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的笑容一滯,又很快恢複,隨後道:“乾嘛,你該不會是在期待我放你鴿子吧?”
顏瑾寧知道,有很多男人在感情中喜歡把自己表現成弱勢、被動的一方,嘴上說著被女人傷害、被女人拋棄,實際上都是以退為進——所謂背叛、所謂變心、所謂山盟海誓煙消雲散,歸根結底都是男人本身在引導。
他們想要結束一段感情,卻不好說出口,又因為有限的道德感而沒有選擇直接劈腿、出軌。
於是隻好暗戳戳地通過許多小事來引起女人的反感,直到女人忍無可忍,他們便會說:這可是你要分手的,這可是你要離開的,這可是你要背叛我們感情的,不關我的事,我是受害者,雲雲。
她與時嶼雖然還算不上情侶,充其量算是有些曖昧的旅行搭子,但她也決不允許類似的情況發生。
不管是更進一步,還是撇清關係,主動權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裡。她如此想著。
“怎麼會!”
他眉頭微蹙,望著她,眼睛裡寫滿無辜。
顏瑾寧將口中的牛排咽下,緩緩放下刀叉,用餐巾紙輕輕將嘴邊沾染的油脂抹乾淨,動作隨意而優雅,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眼下正是曖昧上頭的時期,要她撇清關係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此刻隻想著如何能在有限的時間裡,牢牢地抓住這個難得一遇的帥哥。
時嶼並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覺得是自己想要讓她放鴿子。
他猜不透她的想法,也無法預判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他擔心自己剛剛問的問題會讓她覺得被質疑、不信任,也害怕她一氣之下就草率地告訴自己“算了吧各玩各的”。
他有些後悔追問,明明兩人有微信,回到市區之後可以繼續聯絡,他可以再去找她,為什麼偏偏這時候要用這種懷疑的態度去問她呢?
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好感度,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冒失,就直接被清零……
顏瑾寧狀似漫不經心,卻時刻觀察著時嶼的表情變化。
他微微低頭,仍然蹙眉,有幾縷碎發落在額前,眼睛柔和地看著她,而後又沮喪地垂下,抿著的嘴角勾起一絲微弱弧度,似笑非笑。
在這麵朝大海的環境中,連幾秒鐘的沉默都被海浪聲灌滿,顯得寬廣沒有儘頭。
“時嶼。”她忽然喚他名字。
他抬起頭,眼眸也瞬時被點亮。
“要不這樣吧。”
“你做我男朋友。”
時嶼睜大眼睛,懷疑自己幻聽了。
“不對。不是男朋友。”
顏瑾寧自顧自地搖頭,旋即向前傾身,與時嶼麵對麵,笑得充滿天真誘惑。
“準確來說,應該是情人。”
時嶼嘴巴微張,正要回答,顏瑾寧又補充道:“七天。”
“我在馬來西亞玩七天,我們就隻做七天的情人,相互陪伴照顧。”
“我英語不好,感覺你在我身邊還挺有用的,而且兩個人一起也算有個照應嘛。”
“當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你不願意,我也……”
“好,我答應你。”
時嶼不假思索,迫不及待,語氣上卻頗為克製。
他轉念一想,她說的約定隻有七天,又問:“那七天之後呢?我們回國後……”
顏瑾寧見他答應得痛快,卻又滿臉猶疑地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該不會是覺得經過這七天,我就黏上你了吧?
怎麼可能。
她雙手抱臂,往座椅靠背上一靠,說得灑脫:
“就七天,回國之後各走各的,互不糾纏。”
時嶼也不急著再問之後的事情。
他想,如果這七天真的能讓她愛上自己,那相愛的兩人是不可能“互不糾纏”的。
他關心起另一個問題:
“那我為什麼不能是男朋友?”
他深邃的眼睛直視著她,帶著幾分試探和侵略。
顏瑾寧被他看得心癢癢,一時語塞。
她眼珠一轉,張口就來:“男女朋友是非常正式的一種關係。我們認識時間太短,雖然好幾次被彆人誤認為是男女朋友,但彼此根本不了解,沒必要強行確認關係。”
“那情人,意思就是,非正式關係?”時嶼問。
顏瑾寧聽不出他語氣中的傾向,到底是對這非正式關係感到不滿,還是覺得這不被束縛的相處模式正合他意呢?
在她看來,時嶼似乎並不像是表麵上那麼純良。
他對她很好,萍水相逢,卻幫了不少忙,許多曖昧舉動充滿暗示。
可也僅限於暗示,不再有下文。
他溫柔又貼心,對一切都很克製,每次應對她的試探也是處理得恰到好處。
不過分,不逾矩。
但顏瑾寧總覺得,他內心深處潛藏著危險。
就像他此刻,表麵平靜,而眼底似有驚濤駭浪。
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小男孩不應該正是藏不住事兒的時候麼?
熱情、衝動、不計後果地投入感情。
時嶼完全不是。
也許這就是他的魅力?
顏瑾寧一開始隻是見色起意,但現在卻被激起了莫名其妙的征服欲。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塊磁鐵,不由自主地被他狠狠吸引住,卻不知他究竟是另一塊磁鐵、冰箱、防盜門還是塊無用的鐵板。
她想看清他,想讀懂他,想了解他。
她笑得明媚:“沒那麼複雜,就像我們昨天裝情侶一樣。我隻是覺得「情人」這個稱呼,比較符合我們之間的狀態。”
說完,她掏出手機,找到時嶼的微信聊天窗口,點開他的名片。
“七天情人?不好,不順耳。”
她在他的備注欄打著字。
“改成「七日情人」好了。”
時嶼對她取的這個稱呼並不滿意,他想成為她正式的男友、她的愛人,甚至未來可以成為她的家人。
但他也不急,徐徐圖之。
現在也算是成功邁出了第一步。
“顏瑾寧,”他刻意不提那個討人厭的期限,“「情人」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同時喜歡彆的男人。”
“好。”顏瑾寧笑眯眯地看著他,“是七日情人哦。過了期限可就不一定了。”
她故意這麼說著,看時嶼吃癟無奈地笑,心裡又多了一分把握。
“對了!你不要總喊我大名,我比你年紀大,要不,叫我姐姐?”
時嶼側過臉,躲開她的視線,看向遠處的大海。
“不叫。”
語氣有種淡然的篤定,言簡意賅,不容反駁。
微微彎下的眼角,是掩藏不住的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