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連續幾天的大雨將圍繞在上京城中月餘的炎熱都刷去,天碧藍如洗,天氣晴朗,惠風和暢,人的心情也愉悅不少。
靜儀也得了空,帶著王季禾來柳姒府上尋她解悶;公主府後院一人垂釣,一人烹茶,一人下棋,倒也是閒趣。
等著水沸的功夫,靜儀與柳姒對弈一局,瞧了眼平靜的池麵,那釣竿許久都未有魚咬鉤,於是靜儀看著池邊的身影打趣道:“阿禾,你莫不是想學昔日薑公信手垂釣不成?”
那躺臥在池邊矮草上閉目養神的女子身著藍衣,麵覆一把月白雕骨柄團扇,悠閒自在地曬著太陽。
聽見靜儀的調侃,她悠悠開口,“池魚遊自在,釣者亦閒矣,何樂而不為?”
話音落下,身前的釣竿就有了動靜,她趕忙起身將魚竿握住,麵上的團扇因她這一動作掉在了地上。
一尾手掌長的魚順著魚線破水而出,王季禾將魚提到靜儀麵前笑道:“柳五你瞧,願者上鉤。”
靜儀撫掌賀道:“真是恭喜恭喜啊,見你垂了幾年的竿,終於釣上這一尾小魚,也算得上是開了張了。”
接著又話音一轉,“想來阿姒府上的魚都要呆呆笨笨些,不然怎會往你王三娘的鉤上喂。”
對麵的柳姒落下一子,“這池中的鯉魚是遷府時才放進去的,釣起來也無甚趣味兒,王娘子若想釣,我倒是知道一個好去處。”
王季禾乃秘書監王禮三女,淮王妃的胞妹,也就是靜儀的親家妹。
為人倒是開朗灑脫,十分自由;與靜儀二人興趣相投,秉性一致。
這也是靜儀雖與淮王一家關係冷淡,但卻與王季禾這個親家妹關係相近的原因。
王季禾素愛垂釣,聽柳姒說有個釣魚的好地方,她來了興致,“在何處?”
“城外西郊山上有一座道觀,名曰‘三清’,今歲三月我入觀上香,發現後山有一處淺溪中遊魚頗多。且三清觀香火寥寥,外人罕見;王娘子喜靜,那山溪自也是個清幽僻靜的好去處。”
凡釣者,皆是耐得住寂寞之輩。更何況還是王季禾這種次次空竿數年,卻仍不改其好的人。
如此算來,三清觀後山淺溪倒真是個好地方。
王季禾將那地方認真記下,朝柳姒道了謝。
而亭中棋盤上也到了關鍵時刻,柳姒落下最後一子微微勾唇,“五姐,我贏了。”
靜儀看著眾棋子中連成五子的黑棋,歎道:“哎呀,真是各有所長。圍棋你不如我,這五子棋我不如你。”
二人拾了黑白子準備再來,卻見院外小廝急急地跑了過來,一臉著急,“公主!東院後邊的園子走水了!”
等一行人急急趕到時,竹園裡的屋子已是火勢不小,府中的下人都在救火,院中一片混亂。
柳姒隻覺手腳有些冰涼,耳邊嘈雜不已,她隨手抓住一個身邊路過的下人,厲聲問道:“裡麵的人呢?救出來沒!”
那下人提著個水桶,“回公主,奴趕到時火已經快燃到屋頂了,沒見著有什麼人從裡麵出來。”
聞言,柳姒腦中恍惚,她看著火勢不減的屋子眩暈不止。
一旁的靜儀見她狀態不對,伸手搖了搖她,“阿姒!你怎麼了?”
下一刻,就見柳姒仿佛魔怔了一般,搶過下人手中的水桶淋在身上,而後猛地衝進火場中。
“阿姒!”
“公主!”
眾人驚呼出聲。
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阻止。
“還不快救火!”靜儀大驚失色,隻覺心驚肉跳,厲聲嗬斥著一旁被嚇得呆愣住的下人。
火光中,紗幔床帳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濃煙翻滾迷了眼。
“咳咳……謝竹君!謝竹君……咳!你在哪兒!”
周圍的火灼得柳姒肌膚滾燙發疼,她頂著烈焰在屋中尋找謝晏的身影。不過幸好屋子不大,很快就找到了。
他抱著獨幽琴蹲在一小片還未燃起來的地方,正劇烈地咳嗽著。
柳姒急忙衝到他身前,拉起他的手,“謝竹君,快同我出去!”
她牽起人轉身就朝屋外跑去,因此也就錯過了謝晏眼中的驚訝,似乎沒想到她會冒著大火進來救他。
等二人逃到屋外,柳姒方才放開謝晏,看著被他緊緊抱在懷裡完好無損的琴,她一時氣笑,“你為了一把琴連性命都不要了嗎!”
“阿姒!”屋外的靜儀見人出來,趕忙跑了過來。
柳姒這才反應過來謝晏身份特殊,忙將身上的外衣脫下來蓋在他頭頂,將他的臉遮住。
靜儀將她上下仔仔細細檢查後,才大鬆了口氣,“謝天謝地,你沒事就好。”
說完又看向抱著琴的謝晏,隻見他身材高大,衣著素淨,雖看不著臉但能見通身氣質不凡。
想到自家妹妹為了救他不管不顧,一時遷怒,“你是何人?也能讓我的阿姒豁了性命救你。”
聞言,謝晏並不回答。
怕被人看穿他的身份,柳姒解圍,“五姐,他剛受了驚嚇,我先帶他回去。”
靜儀麵色並不好看,但見柳姒臉色也是蒼白,終究沒有太過為難,隻點點頭同意。
柳姒扶著謝晏準備離開竹園,燃著大火的木屋仿佛再不能承受,“嘩啦”一聲巨響房梁燒斷,屋子散了架。
與此同時,院中的謝晏也好似被嚇了一跳,腳下被什麼東西絆倒,行走時踉蹌兩步。
衣擺劇烈起伏間,露出了他腳腕上沉重的鐐銬。
映入了院中所有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