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開灼吃東西的時候,楚嶺偶爾也會瞥一眼。
對方先是舀了勺粥嘗了嘗,又拿筷子夾了牛肉,吃了兩口便捏著一根筷子像標槍一樣插進雞蛋裡,橫執筷子將渾圓白淨的雞蛋在牛肉料汁裡滾了一圈,當下染上醬油一般顏色,唐開灼又來回將雞蛋滾了兩圈,等上蛋白部分沾滿了顏色後才咬了一口,蛋黃出來後又全部壓在汁水裡,來來回回的吸汁。
這是什麼吃法?
楚嶺心中疑惑一閃而過,他看到唐開灼又開始吃菜時移開了目光,轉而將心思放在手機上。
“你在看什麼?”
唐開灼看著對麵男人,天色已經大亮,明亮的晨光從刷著綠漆的窗戶透進來,一束光線正不偏不倚照在對方側臉上,鼻梁到下巴明明暗暗,更襯得下頷線清晰利落。
“早間新聞。”
“哦——”唐開灼長長地應了一聲,他伸手抹去唇邊的濕潤,幾分笑意浮現在唇邊,意味深長地開口:“我以為你在看關於我的報道。”
楚嶺目光自剛才說話的時候就從手機上移開,他看著吃早餐的人:“你就在我身邊,還用看什麼報道。”
網上信息太多,真真假假難以分辨,與其花時間甄彆鑒定還不如觀察唐開灼得結論,這是一手資料。
唐開灼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停,旋即又若無其事地咬了口菜,牙齒咀嚼喉結滾動後咽下,從口腔到喉嚨存在若有似無的癢意。
楚嶺可能真是他粉絲。
他魅力真是一如既往有增無減。
出道數十年,風采依舊。
證明了自己魅力的唐開灼心情大好,他將最後一口粥咽下,隨手扯紙巾抹去唇角痕跡,毫不吝嗇地給了楚嶺一個大大的笑容:“走,回家。”
眉毛長時間沒有修,邊緣處長了些雜毛,卻是一種野生淩亂的感覺,他眼神黑亮,唇邊笑意燦爛明媚,看起來格外意氣風發。
楚嶺視線在他臉上輕輕掃過,然後唇邊露出淡淡笑容:“走。”
白天光線良好可見度高,唐開灼自告奮勇要開車,他給出的理由是自己夜間休息很好,楚嶺沒睡好是疲勞駕駛,為了安全期間不能開車。
有理有據,讓人沒有理由拒絕。
於是回程的一個小時硬生生被唐開灼壓縮到四十分鐘,楚嶺坐在副駕駛,係好安全帶之後目光平視前方,發動機的聲音呼嘯著響起,接著黑色奧迪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這條路車很少,目光所見隻有深色柏油路和上麵綿延不絕的黃線,車窗開著,風呼嘯著湧進來唐開灼頭發吹得很亂,他烏發亂飛,神情卻是快樂的。
楚嶺原本想提醒對方讓開慢點,但目光觸到對方那暢快的神情後又閉上嘴,隻是看著前方道路。
黑色奧迪最終在門口停下,楚嶺呼出一口氣,抬手‘哢噠’解開安全帶,徑直就往屋內走去。
唐開灼停好車後快步跟上,他靠在門上見楚嶺已經開始洗手了,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下巴微抬:“我的車技怎麼樣?是不是很炫?”
楚嶺慢條斯理的將手擦乾,這才給了唐開灼一個眼神:“如果你是我的司機——”
唐開灼飛快接話:“迫不及待的升職加薪?”
“是需要談話,如果再有下次解雇。”
唐開灼臉上暢快的表情收斂了一下,然後上上下下地掃視了楚嶺一圈,誠心實意地開口:“你這樣真的很無趣。”
他身體還殘留著多巴胺的餘韻,血液似乎還沸騰著,閉著眼睛回憶了剛才風馳電掣的快感,目光灼灼:“你不覺得這樣開車很有掌控感?而且我並沒有超速。”
楚嶺:“並不覺得。”他走到一邊倒了水遞給唐開灼:“如果是司機,我需要沉穩的心境、熟練的車技,穩定的情緒。”他又看了一眼唐開灼,補充:“話需要很少很少。”
唐開灼身子陷在寬大的沙發上,支著頭睨了楚嶺一眼:“點我呢?”
楚嶺否認:“我隻是就事論事。”他手搭在桌上,隨意開口:“你開車有些快,速度能帶來歡愉,但安全更重要。”
唐開灼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在我看來快樂更重要。”
他抬起頭看著窗外一片草地,太陽將地麵映照得亮堂燦爛,草地是金綠色,仿佛明燦燦的黃金融化後在地麵塗抹了一層,連帶著那火燒一般的明亮也落在唐開灼眼睛中:“如果我能像剛才一樣暢快,那讓我三十歲就死,我也願意。”
楚嶺抬眼去看,唐開灼也歪了歪頭,他唇角微勾,一如既往遞出個輕浮笑容。
楚嶺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需不需洗個澡,再睡一覺?”
昨晚在那張窄窄的床鋪,對方至少翻了五次身。
唐開灼:“不需要。”他摸著手機玩了一會,又覺得沒意思,興致缺缺地放下:“你這裡娛樂好少。”
楚嶺不覺得少,但還是想了一下開口:“地下室有泳池,你精力足夠的話可以遊泳。”
唐開灼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你不早說。”
地下室泳池上方采用著全天照明係統,頭頂led燈模擬出藍天白雲的天景,淨水和通風係統已經打開,斑駁光影照在粼粼水麵上形成一個個晶亮的光圈。
泳池修建在東麵,由東至西依次是泳池、酒水台,酒水台外還擺了兩張台球桌,一間小茶室隱西麵角落裡。
唐開灼剛才聽到泳池還有些興奮,等來到地下室那股興奮感又轉移到酒水台上,他站在酒櫃前端詳了一會,轉頭看著楚嶺:“酒櫃的酒——”
楚嶺:“打完針不能喝酒。”
唐開灼十分遺憾:“好吧。”
他摸了摸手臂,接種疫苗的部位依舊隱隱作痛,唐開灼隻得戀戀不舍地看了看櫃中陳列的酒,一步三回頭。
楚嶺抬手指向旁邊更衣室:“裡麵有新的泳褲。”
唐開灼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隻聽一聲‘撲通’的水聲,人已經換好衣服跳進了泳池,水花迸射出來,有幾滴落到他麵前。
楚嶺淡定地揩去手背上的水珠,他坐在泳池傍邊的椅子上,正欲開口,目光卻觸及到一片白。
健康的膚色,隻著一條及膝的泳褲,腹部肌肉線條流暢,由肩膀到腰部逐漸收緊變窄,肩胛骨因為遊泳而凸起,溝壑順著背部平展延伸下來,再往下線條隱在水中。
他目光被抓住,但隻有短短一瞬,而後便很快移開,麵色依舊,看不出多餘情緒。
唐開灼遊了兩圈後手臂搭在邊沿上,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意:“你不下來?”
那些水珠順著他額角往下流淌,慢慢地滑過臉龐,順著側臉骨骼跌落下來,在鎖骨處彙聚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楚嶺視線隻集中在對方眉骨附近:“不了,你遊吧。”
唐開灼於是又悠悠達達地遊了兩圈。
他遊泳沒個章法,一會蛙泳,一會放鬆身體麵朝天,偶爾用雙臂劃一下水。
唐開灼喜歡競技遊戲,今天遊泳要是兩個人比一比,那他就興奮且全力以赴,但是楚嶺坐在岸上不下來,唐開灼就覺得自娛自樂沒意思。
他平躺在水麵上,池水微微浮動,水流將他拖起來飄在水麵,他也在微微晃動,這種輕飄飄的姿態讓他想到了魚。
唐開灼能覺察到楚嶺在看他,偶爾,對方視線會落在他身上,沒有惡意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隻是看一眼後挪開,過一會又看一眼。
就好像養了缸魚,平時不怎麼觸碰,也保持著一定距離,姿態也是克製禮貌的,但一定會看上幾眼。
真有意思。
真是神奇。
唐開灼慢慢地舔了舔唇,興味漫上眼眸,他緩緩沿著樓梯上來,對著楚嶺說:“浴室在哪?”
楚嶺指了方向後他飛快地衝了澡,換了身短袖短褲出來,站在台球桌前,往球杆上抹巧克粉。
他塗完巧克粉後微微俯身,球杆在指間滑動,不斷調整著角度與距離,上身傾下,手肘撐在桌上,從背部到腰側肌肉繃出緊實的線條,健康而又含著力量。
一顆紅球被擊進頂袋,球杆與球體相撞時發出‘砰’的一聲,球袋急速震動了幾下,微微發顫。
如願看到楚嶺目光落在這,唐開灼笑得愉快:“來,我們打打球。”
眼看著楚嶺走了過來,唐開灼把球杆遞過去:“你會玩什麼?黑八會嗎?”
楚嶺握住球杆,指腹摩挲了一下頂端:“我不太會玩。”
“沒關係。”唐開灼彎唇,手架擺好,俯身貼近球台,滑了滑球杆:“很簡單,保證你一看就會。”
話音落下,他便出杆。
他眼神鎖定一顆球,球杆在指間滑了兩下定住,眉頭壓著眼尾瞳孔黝黑,確定好方位後乾脆利落的出杆,白球在球台上滑出斜線,碰在桌沿後反射回來,一聲不吭地掉進側袋。
漂亮的擊球,毫不拖泥帶水。
唐開灼有意炫技,這一下又堪稱完美,他唇角揚得壓都壓不住,當下表現欲再次爆棚,見楚嶺沒什麼動作,當下伸手托住對方手肘:“手伸直。”又沿著手臂一路落到肩膀,伸出兩指摁了摁:“肩膀要放平。”
隔著一層衣物依舊能感受到手指的溫度,楚嶺視線滑過自己肩頭的手,目光深邃,卻什麼也沒說。
他依言照做,運杆、擊打,高大身體微微俯下,肩膀放平,手臂肌肉露出來,試著打出一杆,目送著掉進袋中,這才微微偏頭看唐開灼:“這樣行嗎?”
兩人靠的很近,氣息攏在一處,呼吸也散在周圍。
唐開灼頓住。
誠然,兩人距離是他有意拉緊的。
打球嘛,手撐在身側,後背貼近,指點的時候免不了肢體接觸,手貼著手矯正姿勢,偶爾半俯身籠著,氣味都相互融在一起。
多曖昧的舉止,姿勢氛圍都到了,就差相互對視後眼神拉絲了。
但是——
楚嶺太淡定了。
彆說他想象中的臉紅,就連不好意思移開視線也沒有,對方像是隔絕了一切曖昧元素,正的能拍宣傳片。
身體貼近,帶著幾分壓迫感,有呼吸散在他側臉,唐開灼欲後退一步拉開距離,又猛然頓住,臉上慢慢地浮現笑容。
他舌尖掃了一圈口腔,下頜線繃緊後又鬆開,調笑著開口:“楚嶺,告訴你個秘密。”他故意壓低嗓音帶著磁性,一字一句地開口:“我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