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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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轟——”

伴著悶響傳來,地麵一陣顫動。

柳芸香抬眼望去,不遠處溪邊石灘上,梁青山正卸下一塊巨石,靠在旁邊喘息。

片刻之後,他再次凝氣蓄力,扛起巨石緩緩向前走去,每踏出一步,地上就留下一道深深的腳印。

煉體之道,本就是將肉身淬煉到極致的過程,並且隨著實力提升,極致的界限也隨之升高。

剛開始,梁青山背負的石頭不過二百來斤,如今已接近五百斤。

而《至陽圖譜》共有十二層,他練了這麼些天,藥浴泡過五次,等剩下四副藥泡完,才算從初入門檻踏入第一層。

看了一會兒,柳芸香收回視線。

靈田裡的虎筋草今日成熟,當初她選擇種植這味靈藥,除了自己需要菁純木靈氣外,也看中它強筋健骨的功效,是梁青山第二張藥浴方子裡的藥材之一。

大部分虎筋草都將被采收儲存,待日後使用,隻需留十株結籽留種。

柳芸香一邊小心動作,以免傷到根莖,一邊思索接下來該挑選哪種木屬性靈植。

眼下靈田裡,種得最多的是青竹米,足足有兩千株,大多時候由梁青山負責照看,她隻需在授粉時施展幾個清風訣便可。

此外,火屬性的流焰果、土屬性的沙粉薯,以及金屬性的銀絲草,都長得很不錯,每日勤勤懇懇為她提供菁純靈氣。

隻是虎筋草成熟後,便少了木靈氣來源,自然要種點彆的靈植補上。

將采摘下的虎筋草進庫房裡,柳芸香洗了手,拿著針線籃坐在竹廬廊下。

臘月將至,初二那天五叔公家孫子成親,族裡近親都要去喝喜酒,她翻了翻自己跟梁青山的衣箱,發現實在沒有能穿著做客的衣裳,隻好讓他從縣裡買回布料和棉花,臨時縫製新衣。

成為修士的好處體現在方方麵麵,單說她現在做針線活,眼力和手速就比以往快了不知多少,一套冬衣不過大半日便能做完。

正專心穿針引線,身旁忽然多了道人影,偏頭看去,梁青山滿身蒸騰的熱氣靠過來。

“累不累?”柳芸香問他。

梁青山先是點頭,又搖了搖頭,手掌握拳,指骨霹靂作響,“練完全套就不累了。”

他每日至少修煉三個時辰,先是打坐站樁、握固吐納,然後去般石頭,搬到筋疲力竭時,又開始握固吐納,如此重複三個時辰,練完並不覺得疲憊,反而精力充足,力量大增,隻是體能消耗極大。

柳芸香從旁邊籃子裡取出一碟蒸米糕,道:“先填填肚子。”

那米糕是青竹米磨粉蒸出來的,她一次做了許多,存在庫房裡,待他需要就吃上幾塊,既能補充體力,又方便省事。

梁青山跑去洗了手,回來後先拿了一塊米糕遞到她嘴邊,柳芸香笑著吃了兩塊,等他再喂,便搖了搖頭,他這才把剩下的一掃而空。

吃完了也不走開,就地躺在邊上,側著頭看她,“青樹叫我跟他一起去迎親。”

梁青樹就是五叔公的孫子,即將成親的新郎,比梁青山小兩歲。

柳芸香點了點頭,笑道:“那你出手時可要悠著點兒。”

邊說邊往他身上瞥了兩眼,怕磨損衣物,他都是赤著上身練功,這會兒還沒穿上,日益精壯的胸膛上掛著汗珠。迎親時,女方家總要佯作阻攔的樣子,免不了與男方拉扯推攘一番,他現在的力道,要是不留心,可沒幾個人經得住。

察覺她的視線,梁青山故意繃緊力道,身上筋肉跳了跳,笑嘻嘻問她:“好看嗎?”

柳芸香撇開頭,微紅著臉輕嗔:“沒個正經。”

梁青山越發嬉皮笑臉地往她身上湊,他可發現了,媳婦兒對他這身肉挺有興趣,好幾回他沒穿衣服從眼前晃悠過去,她都不自覺要看一眼,那他——當然變得更不愛穿衣服啦!

笑鬨一會兒,柳芸香把梁青山推起來,拿過新衣給他比了比,他的體格一直在增長,衣裳尺寸需放寬些,不然穿不了多久。

正比劃著,她忽的想起一事,輕聲道:“喜宴上若見到爹娘,你可彆板著臉,讓人看見不好。”

她說的爹娘,指的是梁青山的親父和繼母。

兩人分家至今,一直忙於生計,甚少出門閒逛,又因住的地方離得遠,兩三個月下來,雙方竟沒怎麼碰麵,即便偶爾路上遇見,他們還未上前問好,那邊早已臉一扭歪開了。

過幾日喝喜酒,免不了要麵對麵,雖說她跟梁青山相當於是被趕出來的,村裡人提起時也多有同情,但長輩畢竟是長輩,若他們當麵不敬,其他人還是會有話說。

梁青山滿不在意道:“放心吧,我知道。”

說實話,若非媳婦兒提起,他都快把那兩個人忘了,當初被掃地出門的不甘與憤怒,好像上輩子的事。

那事說到底,是他爹太偏心。他們家的財產,都是爺爺奶奶留下的,奶奶離世前,一再要求他爹發誓,來日分家,他這個長子長孫就算不占大頭,也必須平分。結果老人家去世不過幾年,他爹就用兩畝薄田把他打發了,梁青山的憤怒就源於此。

現在想想,有什麼好不甘心的,就為那四五間土屋,七八畝田地嗎?

那些家產在其他人看來,或許一輩子也掙不到,但他媳婦兒可是擁有整個混沌珠的人,隨便拔根毫毛,都比彆人腰杆粗,他沾著媳婦兒的光,都能拿金元寶捏著玩兒了,乾嘛還要跟那些人計較!

他還有閒心問柳芸香,“你知道那老頭為什麼不喜歡我嗎?”

柳芸香無奈看他。

他嘻嘻哈哈道:“知道啦知道啦,當麵的時候我一定叫爹。”

梁青山小時候就知道他爹不喜歡他,其中隻有一小半原因是後娘挑唆的,還有一大半,則是因他長了張極似他大伯的臉。

他奶奶這輩子共生了兩個兒子,他爹排老二,上頭有個親大哥,據說人聰明又能乾,同輩裡幾乎沒有比得過的,可惜十幾歲時生了場大病沒了,爺爺承受不住喪子之痛,也走了,隻剩奶奶拉扯著他爹。

他爹前十來年人生被親哥襯托得黯淡無光,就算後來成了獨子,奶奶心裡念的,也是另一個兒子居多,所以等梁青山出生,發現長得像大伯之後,他爹就打心眼裡不喜歡他。

柳芸香安靜聽完,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柔聲道:“你還有我呢。”

梁青山俯身抱住了她。

以往他曾不止一次暗自傷心,不過現在,他有了最重要的人,那老頭不喜歡就不喜歡唄,誰還在乎。

兩人靜靜相擁片刻,柳芸香仰頭看他,“咱們藥仙穀的山門外,有一群旋角盤羊,是低階靈獸,據說一頭有四五百斤重,且肉質鮮美,富含靈氣,我們去獵一頭回來燉肉吃,好不好?”

前些日子,她偶然在書架上找到一本《珠界遊記》,是藥仙穀曆代先輩所著,裡頭詳細描繪了混沌珠內的山河地理、靈植異獸。

遠的且不提,他們藥仙穀,有護山法陣震懾,高階靈獸不敢靠近,因而山門外,反倒生活著不少低階靈獸。

柳芸香原本就有邁出山門的打算,近日已把幾個法訣掌握得得心應手,再看梁青山的修煉也有所成,至少能扛得動那龐大的獵物,便想趁機出去走走。

早在她說四五百斤時,梁青山眼睛就亮了,再聽肉質鮮美,口水幾乎都要流下來,連連點頭,“好好好,什麼時候出發?”

柳芸香笑道:“今晚準備一下,明日就走。”

隔天梁青山送完菜回來,兩人沿著山穀裡那條小溪,一路向外走去。

河道彎彎繞繞,沿途經過一座又一座大山,有的是開墾完畢的靈田,有的則完全是荒山模樣,高山幽穀中一片寂靜,仿佛隻有他們兩個活物。

“怪滲人的。”梁青山自言自語,還不敢高聲說話,怕聲音太大引起回音,就更滲人了。

柳芸香心中暗想,難怪藥仙穀選擇傳承人,要一次擇取兩個,若隻有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地界裡,也太孤寂了些。

道路崎嶇難行,好在他們都算有點功夫在身,跋涉了三四個時辰後,總算來到一處河穀。

仿佛跨過一張看不見的薄膜,眼前霍然開朗,大片大片豐美的草地,微風吹過,現出草地上成群的野物。

梁青山若有所覺回過頭,好奇道:“剛才那就是護山法陣?”

說著還好奇地伸手探了探,可惜什麼也沒摸到。

柳芸香點點頭,“我們是藥仙穀門人,被法陣所承認,所以不會受到阻攔,若是外人便無法進入。”

梁青山起了玩心,忽然往前一蹦,“誒,我進來了。”

又往後一跳,“嘿,我出來啦。”

來來回回蹦躂了好幾次。

柳芸香失笑,搖頭道:“先彆玩了,你看,羊群來了。”

“哪兒呢哪兒呢?”

不遠處,一群長著鐮刀般彎角、體格健碩肥美的盤羊來到河邊飲水。大約此處沒有危險,這些靈獸看起來悠然閒適,沒什麼警惕心。

柳芸香與梁青山伏低身體,貓在草叢中靜靜等待。

許久後,羊群喝足了水,四散開來,其中一頭邊低頭吃草,邊往他們這個方向靠近。

待到距離四五十丈時,那隻盤羊忽有所覺,抬頭四下張望,蹄子不住刨地,發出警惕鳴叫。

眼看其他盤羊即將靠攏,梁青山猛地一躍而起,向那頭羊衝去。

那隻羊嚇了一跳,等看清是個不如它健壯的古怪兩腳獸,頓時頂著巨角,暴躁地俯衝而來。

早在梁青山躍起時,柳芸香便雙手掐訣,一枚枚金針似流光飛射。

然而那隻羊速度極快,起先幾針隻射中它的身體,有厚實皮毛抵擋,並未造成傷害,直到她四針連發,才終於有一枚金針射中獵物眼睛。

旋角盤羊痛鳴出聲,俯衝的勢頭微微一滯。

梁青山此刻與它相距不到數丈,趁機側開一步,在即將錯身而過時,霍然一拳捶在對手頸側。

他的力道足有數百斤,又擊打在如此脆弱的部位,那盤羊登時悲鳴著倒地。

梁青山一刻也沒耽擱,抓住四隻蹄子往肩上一扛,拔腿就往回衝。

盤羊群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在他身後緊追不舍,兩條腿本就沒有四條腿跑得快,何況梁青山還扛著頭巨大的獵物。

眼看他即將被追上,柳芸香從包袱裡摸出一把茱萸粉,揮手灑向天空,同時掐了個清風訣。

一陣忽如其來的疾風吹過,羊群裡立刻傳來陣陣嘶鳴嗆咳聲,梁青山趁機逃出生天。

兩人站在護山法陣內大喘氣,看著陣外憤怒的盤羊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了。

“爽!”梁青山抹了把臉,“芸香,你那幾個法訣使得太好了!”

兩人初次配合就打了個大獵物,梁青山信心百倍。

柳芸香卻搖頭笑道:“可彆高興太早,難題還在後頭呢。”

“什麼難題?”梁青山還有些疑惑,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俗話說,創業容易守業難,在梁青山看來,打獵容易,把獵物搬回老窩也難。

畢竟那可是四五百斤重的大家夥!

兩人來時跋山涉水,走了足足三四個時辰,回去路上幾乎花了雙倍時間。

這還是柳芸香發現了清風訣的新用法,時不時用風托起獵物給他減重的情況。

一路走走停停,等終於回到熟悉的山穀,梁青山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覺得爽了。

不過,當天晚上,在吃了頓富含靈氣和血氣、同時又極其鮮美的燉羊肉後,他立刻滿血複活,並且盤算著下回什麼時候再去打獵。

柳芸香隻是含笑不語,那頭旋角盤羊被兩人分解,得了將近三百斤純肉,還有許多內臟和肉骨頭,都存在庫房裡。

眼下不缺錢,那肉又有靈氣,他們並不打算拿去換錢,隻留著自己慢慢吃,夠吃上好一陣的了。

時間忽悠而過,臘月初二那天,柳芸香和梁青山穿著新衣出門。

一到五叔公家,梁青山就被新郎著急忙慌拉走了,柳芸香進到屋裡,發現來了不少族內女眷,磕了一地的花生瓜子殼。

她先給輩分最高的幾位問好,而後走到孫秋桂麵前,語氣和順道:“娘,您也來了。”

孫秋桂上下打量她,視線在那身新衣上狠狠盯了幾眼,噗的一聲吐出瓜子殼,不陰不陽地開了口,“我當是誰,原來是秀才公的女兒,我可當不起這聲娘。”

柳芸香麵色不變,她喊一聲娘,是出於小輩的本分,至於對方怎麼回應,她並不如何在意。

“芸香,你怎麼在那兒站著,快到這邊來。”另一張桌子旁,周月華衝她招手。

柳芸香走過去,還未坐下,周月華就要她轉個身看看,嘴裡嘖嘖有聲。

“好漂亮的衣裳,方才你走進來,我還不敢認呢。”

柳芸香低頭看看自己,衣裳雖新,卻隻是最普通的布料,樣式也沒什麼新奇的,與其他人並無區彆,不由搖頭笑道:“嫂子又說笑了。”

周月華卻雙眼一亮,“方才說錯了,不是衣裳漂亮,是人漂亮才對!快給我說說,不過幾日不見,你怎的白了這麼多?”

這張桌子坐的都是年輕媳婦和未出嫁的小姑娘,與柳芸香並不熟悉,見她來了,隻矜持地偷眼打量,聽到周月華的話,卻紛紛豎起耳朵。

年輕女子多愛俏,偏她們鄉下人家,總要下地乾活,長年累月曬下來,就沒幾個白的,眼下見柳芸香生得這樣白皙好看,就想偷偷學一學,看她是不是有什麼秘方。

柳芸香還真沒有秘方,不過是練功練的,這話不好說出口,見周月華殷切地看著她,想起自己從前翻書見過的一個方子,便笑道:“是有個方子,隻是不知道嫂子用著合不合適。”

周月華忙道:“快說快說,合不合適用了才知道。”

“此方叫八白散,是用白芷、白丁香、白蒺藜……”柳芸香細細說來。

冷不丁一位小姑娘問:“白僵蠶是什麼,白色的蠶繭嗎?”

柳芸香抬眼一瞧,才發現桌上幾乎所有女子都湊了過來,方才說話的小姑娘見她看她,頓時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柳芸香笑了笑,解釋道:“並非蠶繭,而是染病僵死的家蠶幼蟲,因體表有白色粉霜,所以叫白僵蠶。其實許多藥材我們不認得,貿貿然自行用藥,很有可能出錯,最便利的法子是去藥房,讓夥計幫忙配藥。”

小姑娘見她非但不介意自己插嘴,還這樣溫和,膽子便大了起來,嘰嘰喳喳又問:“隨便哪一家藥房都可以嗎?這些藥貴不貴?”

桌上其他女子也你一言我一語的搭話,柳芸香頓時成為屋裡最受歡迎的人。

正熱鬨著,周月華悄聲在她耳旁道:“那邊的一直瞪你呢。”

柳芸香並未抬頭,便知她說的是誰,隻疑惑道:“我與青山如今不在她跟前礙眼,她該高興才對呀。”

“還能為什麼,人心不足唄。”周月華嗤道,她閉著眼睛都能猜出孫秋桂的心思。

先前梁二柱分家,把長子長媳趕出去,族裡長輩是很不高興的。分家有分家的規矩,曆來長子守家,家產得占大頭,若人人都像梁二柱那樣胡鬨,整個宗族豈不是亂了套?

因梁二柱執意如此,長輩們也惱了,便作了證,既然他要把長子分出去,以後這個兒子掙的錢就跟他沒關係,隻等他老了,再讓梁青山每年給他二百斤糧食養老。

這事族裡人人知道,那段時間,周月華看孫秋桂得意得很。

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繼子趕走,家產大半都是她兒子的,怎麼能不得意?

誰能想到青山小兩口能吃苦,又有本事,轉眼把菜賣到縣城去了,據說每日至少有五十文收入,要知道,一個壯勞力農閒時去給人打短工,一天也不過三十文錢。

眼睜睜看著銀錢進了繼子口袋,自己卻看得見摸不著,孫秋桂可不就抓心撓肺的難受了?

周月華嗤笑道:“她現在隻怕後悔得很,早知道壓著你們當牛做馬乾幾年活,等乾不動了再把你們趕出去!”

柳芸香聽了也隻一笑置之,無關緊要的人,何必放在心上。

屋裡說著話,忽聽外頭小孩子歡呼大喊:“新娘子來啦!新娘子來啦!”

一群人便起了身,簇擁到門口看熱鬨。

嗩呐聲遠遠傳來,很快迎親隊伍出現在村口,柳芸香一眼望去,發現人群裡頭,梁青山是最顯眼的那個。

他比旁人高了大半個頭,一身簇新的衣衫,襯出寬肩挺腰,顯得尤為精神。

周月華跟柳芸香玩笑道:“你把青山打扮得這樣出彩,擔心他被人搶去當了新郎。”

柳芸香也笑著道:“他若長了腿,就該自己跑回來,要是不回來,我也不要他了。”

一句話把周月華笑得前俯後仰。

新娘子熱熱鬨鬨進了門,去迎親的小夥子們激動不已。

“今天多虧了青山哥,簡直了,新娘家裡五個兄弟抵不過他一個!”

“他們還攔著不讓進門,青山把門板都卸下來了!”

“還有人拉著我問話,說要給青山哥說媒嘞!”

梁青山著急的聲音立刻傳來:“梁青石你閉嘴!老子是有媳婦兒的人,你敢汙我清白!”

滿院賓客頓時哄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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