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第二天一大早,梁青山去三叔公家借來牛車,裝上柴火、山貨,以及昨日收拾好的兔皮兔肉,和柳芸香一起前往南平鎮。
嶺內村位於葫蘆嶺山腳下,三麵被群山包圍,隻有一條通向外界的山口,因此而得名。
牛車駛出山口,又經過幾個村子,走了約有半個時辰才到鎮上。
南平鎮占地不大,隻有兩條主街道,因今日不是趕集日,街上行人並不算多。
木柴沉重,不能擺在街邊等客人上門,須得走街串巷叫賣,若有人看中,直接送到人家裡去。
此前柳芸香跟梁青山已經來賣過幾回,也算熟門熟路,加之冬日將到,各家都在儲備過冬的柴炭,因此車上幾百斤柴沒多久便賣完了。
之後又到相熟的雜貨鋪,把幾十斤山貨賣與店主,並買了些醬醋、大料之類的燉肉佐料。
“餓了沒?要不要買個包子吃?”看到雜貨鋪對麵的包子店,梁青山停下腳步。
柳芸香其實並不餓,不過看了眼他臉上期待的神情,還是笑了點了點頭,並且交待道:“買兩個肉餡的吧。”
“好!”梁青山響亮地應了一聲,他就知道媳婦兒和他一樣也饞了。
白麵饅頭跟素餡包子都是兩文錢一個,肉包子三文,雖然略貴了些,但滿口的麵香和肉味,的確好吃。
兩人站在雜貨鋪前啃完包子,索性也不挪地方了,就地把兔皮和兔肉擺在牛車上售賣。
那雜貨鋪店主出來看了看,若是平時,他門前是不允許擺攤的,不過剛跟這對小夫妻做了筆生意,倒不好趕人家。
“你們這賣的是麅子肉?”店主看了幾眼,好奇問道。
梁青山語氣帶著幾分得意:“不是麅子,是野兔。”
“小夥子可彆唬人,什麼野兔能長這麼大塊頭?”店主滿臉不信。
柳芸香笑著解釋道:“的確是兔肉,您瞧瞧,兔子肉尤其瘦,和彆的肉不一樣。”
這會兒沒客人,店主閒著也是閒著,乾脆走上來細看,捏捏嗅嗅,又摸了摸兔皮,道了句乖乖,滿臉驚異:“果真是兔子!這不得有二十斤重?快趕上一隻小麅子了,附近山裡有這麼大的兔子?!”
“可不是附近山裡抓的,跑了老遠呢。”梁青山說。
混沌珠裡抓的,可不是離這裡老遠麼。
那店主以為他是進了深山,一邊嘖嘖驚歎,一邊道:“小夥子膽量夠大,運氣也好。”
梁青山見他圍著兔肉轉來轉去,便問:“要不要稱一斤?一斤十五文,比豬肉便宜。”
店家搖頭道:“年輕人不實誠,人家一隻活兔才賣二十文呐。”
梁青山抓抓頭,正想怎麼反駁,柳芸香笑著說:“尋常兔子再便宜,那也不稀罕。方才您也說了,這麼大的兔子不多見,要是錯過可就再沒有了。”
店主其實已經心動,卻還想再磨磨價。
三人正說話,邊上過來一人,“小哥你這鹿肉怎麼賣?”
梁青山隻好又跟人解釋一遍,是兔肉不是鹿肉,再次引得來人連連驚奇,這人倒是爽快,張口就要了兩斤。
街上行人見這邊聚著幾個人,好奇圍了過來,等聽見賣的是一隻二十幾斤重的野兔肉,各個咋舌不已。
雖大部分隻看個熱鬨,但也有人為了嘗嘗這難得的野味掏了錢,很快一斤、半斤的就賣出去了。
那雜貨鋪店主先前嫌貴,眼下見肉快賣完了,又著急起來,“誒誒,小夥子下手慢點,留塊肉給我!”
“說晚咯!”梁青山哈哈笑道,“這位大娘全要了,倒是還有塊兔皮,您看要不要收了?”
雜貨鋪店主乾瞪眼,“又不是娘們,我要那兔皮乾什麼!”
話是這麼說,等見包圓了兔肉的那位大娘伸手要去拿兔皮,忙眼疾手快搶了過來,將兔皮攤開,對著光仔細照了一遍,看看有沒有刀口。
大娘不樂意了,拿剛才的話嗆他,“你一個爺們,買兔皮乾什麼?”
店主搶贏了,語氣便十分得意,“這你就不懂了,我雖用不上,家裡不是還有老娘跟婆娘麼,這塊毛不小,等找匠人硝製好,正好給她們一人做頂暖帽。小夥子,這兔毛多少錢,給個實誠價。”
“一口價,六十文。”梁青山答得爽快。
這是他跟柳芸香先前商量好的價格,這張皮子雖然難得,但兔毛畢竟屬於粗毛之流,富貴人家瞧不上,隻有平民百姓會買,價格高了就賣不出去。
“六十文!”老板絲絲抽氣,“這是兔毛,又不是狐毛,這樣貴!”
柳芸香便笑道:“若是狐毛便不是這個價,賣六百文也不嫌多了。您看看這張皮,毛又細又長,皮子也夠大,找老匠人鞣製好了,不比狐毛差什麼,令夫人跟老夫人定會喜歡的。”
那店主仍是覺得貴,但柳芸香的話也沒錯,這張皮子確實好,加上還有個大娘在邊上虎視眈眈,到底還是忍痛掏了錢。
他看著兩人,不由道:“你們這對小夫妻倒般配,小夥子勤快,小嫂子會說話,以後日子肯定不差。”
“那就借您吉言了。”柳芸香和梁青山笑著與他作彆。
兩人帶來的東西已經全賣出去,荷包一時鼓鼓的。
不過,等他們去鐵匠鋪買了鋤頭斧頭,又到布莊購入兩斤棉花,再光顧糧店帶走幾斤糧種,荷包又迅速癟了下去。
柳芸香將買來的東西清點一遍,最後去買了一斤肥肉、一包白糖糕,兩人才踏上回程。
“買肥肉是要炸油渣嗎?”梁青山好奇。
柳芸香搖搖頭,“咱們沒有鐵鍋,炸不了油渣。是要跟兔肉一起燉,兔子肉太瘦了,得用葷油為它增香。”
從前她爹在時,常有家貧的學生送來山雞野兔做束脩,柳芸香跟著她娘學了點兒烹調野味的手藝。
“用葷油燉兔肉……”梁青山遐想了一番,摸摸下巴,很好,口水沒有流下來。
到了家,先把買來的東西搬進屋,梁青山把牛車上下打掃了一遍,又給牛喂了黃豆跟水,這才牽去還給三叔公。
三叔公的孫子梁青石,比他小幾個月,不過孩子都快一歲大了。
看著梁青山遞來的白糖糕,梁青石為難道:“青山哥,下次彆買了,都是自家人,做什麼這樣見外。”
梁青山把糕點往他懷裡一塞,“彆囉嗦,又不是給你吃的。時候不早,我回去了,替我跟三叔公問好。”
在鄉下,牛比人金貴,借了人家的牛乾了大半天活,要是不給點表示,自己心裡過意不去,下次再想借也不好開口;但要是給錢,都是族裡親戚的,主家又不好意思收下,到時推來推去也難看。
所以梁青山覺得他媳婦兒特彆聰明,直接買糕點當謝禮,一份十幾文,不算太貴,拿出去也體麵。
那白糖糕,是用上好的精米磨成細細的粉,再用白糖水和勻之後,隔水蒸熟的,吃的時候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水化成米糊,尤其適合牙口不好的老人跟周歲左右的孩子,送給三叔公家正好。
送完了禮,梁青山迫不及待跑回家,家裡燉著肉呢。
柳芸香在灶房燒火,見他滿臉興奮跑進來,笑道:“再等一等,燉入味了更好吃。”
早上兩人出門前,已經把兔肉放涼水裡浸著,去血沫除腥味,剛剛買了佐料回來就直接下鍋了。
“嗯嗯,我就聞聞味道。”梁青山圍著灶台轉來轉去。
見他滿臉饞相還裝作若無其事,柳芸香心下好笑,好在肉已燉得差不多,沒讓他等太久。
陶罐蓋子才掀開,水汽裹挾著濃鬱的香味撲麵而來,梁青山深吸一口氣,幾乎醉倒在這股肉香裡。
不說他 ,柳芸香聞著也被勾出了饞蟲,算起來她也好些年沒嘗過肉味了。
當下兩人站在灶房裡,頭碰著頭就分食了一碗肉。
兔肉柴瘦,沒有油脂,吃著便不夠香,已經燉爛的肥肉恰好彌補了這份缺陷,一口下去,滿嘴流油,能將人香迷糊。
“芸香,你手藝真好!”這是梁青山這輩子吃過最香的一頓飯,要不是柳芸香攔著,他能把碗舔乾淨。
飽食一頓,再到珠界裡開荒,就顯得更有勁了,恰巧今天新買了鋤頭,乾起活來事半功倍。
那塊荒地上的雜草都已經被梁青山除儘,碎石子也撿出來丟掉,接下來還要將地翻一翻。
另一邊,柳芸香也正為栽培靈植做準備。
她把書裡關於青竹米的記載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確定沒有遺漏,才決定動手。
山穀周圍一座座高山,都是藥仙穀的靈田,從山腳往上,被開墾成一階一階的梯田,越往上,靈田等級越高,靈氣越濃鬱,適合栽種的靈植等級自然也越高。
柳芸香如今要種青竹米,隻需使用山腳下的靈田即可。
不過,即便都是位於山腳下,靈田跟靈田之間也是不同的,有的富含水靈氣,有的富含火靈氣,要是將靈植種到屬性不符的田裡,彆說栽培成功,恐怕連芽都發不出來,還有可能使原本純淨的靈田受到汙染。
總之後果嚴重,由不得人不小心。
柳芸香站在幾塊靈田之間,以肉眼實在分辨不出它們的區彆。
她嘗試著席地而坐,閉上雙眼,細細感受身邊吹過的風、灑落下來的陽光,以及周圍泥土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體會到了一些微妙的區彆,如書中所說,水靈氣平和溫潤、木靈氣生機勃勃、土靈氣厚重包容,更有金靈氣變幻莫測、火靈氣熱情活潑,它們好似一群性格各異的孩子,在她身旁徘徊嬉鬨。
“找到了。”柳芸香睜開眼,眼裡含著笑意。
她站起身,向左手邊一塊靈田走去,這就是她要找的富含水靈氣的靈田了。
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由於是初次試種,她謹慎地隻取了五十粒種子。
小心翼翼把種子按照記載的方式種下去,之後一段時間,柳芸香隻要在珠界內,就守在這一小塊靈田旁,連看書也坐在田埂上看。
在她時刻緊盯下,數日後,靈田裡終於冒出一點綠意。
就在這些幼苗破土而出的瞬間,柳芸香感受到一股與水靈氣相似,卻又有些不同的氣息,似乎更加柔潤,更沁人心脾。
她心裡一喜,知道這就是自己需要的菁純水靈氣,忙在田邊坐下,收斂心神,默念《憐青訣》口訣。
一絲細微的靈氣,搖曳如風中柳條,飄飄忽忽向她靠近,在周身轉了幾圈之後,鑽入頭頂百會穴,又沿著經脈,連通一個個穴道,最後投入丹田。
柳芸香再睜眼時,隻覺心神動蕩,方才那一縷細小的菁純水靈氣,是她引氣入體的初始,也意味著,從此她便走上了一條與尋常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或許是條通天坦途,也或許是危機重重的斷頭路,然而奇異的是,凡事一向求周全穩妥的她,卻沒有因為這份未知而心生退縮。
腦中思緒眾多,待回過神來,發現梁青山正半蹲在旁邊,滿臉關切地看著她。
柳芸香一愣,又笑道:“彆擔心,我沒事,說起來是好消息呢,方才我已經引氣入體了。”
不過,這才隻是剛開始,若要踏入煉氣期,還得湊齊五種屬性的菁純靈氣,而且這回種的青竹米太少了些,既然試種成功,之後就可以多種點了。
“真的?太好了!咱們今晚吃肉慶賀一下!”梁青山大喜。
他的算盤打得太響,柳芸香想當沒聽見都不行,“是為我慶賀還是為你嘴饞?”
梁青山笑嘻嘻道:“一樣的一樣的。”
都是為了吃肉嘛,不寒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