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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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一家人洗漱結束後,就上床睡覺了。

沈知瀾還在生悶氣,沒睡爹娘房裡的小床,而是收拾鋪蓋,去了姐姐旁邊的屋子。

天氣悶熱,窗戶不能關嚴實,這樣還能有點微風吹進來。

杜珍娘把熏蚊蟲的草藥點上,這才躺回床上,剛有點困意,就聽到丈夫喃喃自語。

“一斤五十文,一百斤五兩,一千斤五十兩”

杜珍娘噗嗤一聲,沈齊立刻停了算數,假咳一聲,“時辰不早了,早點睡吧。”

“好,早點睡。”

杜珍娘閉上眼睛醞釀睡意,剛要睡,又聽到丈夫小聲的盤算著。

“一萬斤五百兩,桃,李,杏”

杜珍娘睜眼,索性不睡了,今天要是不商量出個結果,沈齊能夠翻來覆去烙一晚上的燒餅。

她終於出聲了:“怎麼,還是放不下?”

“這誰能夠放的下啊!能夠解燃眉之急的法子,而且簡單易學,還能細水長流。”沈齊吐出一口濁氣,“我又不是聖人,當然會對銀錢動心。”

不如說,不動心的才少見。

“既然心動,那就做嘛!我盤算過了,這買杏做果脯也不費事,在家就能乾。”杜珍娘勸解道,“我帶著汝兒做,瀾兒打下手,不用幾天就能做個上百斤。”

“說的容易,”沈齊苦笑,“十幾斤還不顯眼,做了上百斤,進進出出的鄰居怎麼可能不發現?”

到時候一個宗室經商,與民奪利的帽子扣下來,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那還能怎麼辦?”杜珍娘喃喃,“銀子都扔到我腳下了,不撿我是真的難受。”

沈齊翻身一股腦坐起來,“珍娘,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也隻能依靠你。”

“既然在自家不方便,你回去跟嶽父嶽母他們商量,讓他們做吧!”

杜珍娘被嚇了一跳,“這這麼行?一個秘方管三代,怎麼能夠隨便說出去?就算現在用不了,過個幾年就能用了。”

“幾年之後?難道還要再熬上幾年嗎?”沈齊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祿米發的越來越晚,一拖好幾個月,也越來越不值錢了。”

按照他的品級可以領一百五十石,但是,誰真的發大米啊?都是三成的米糧,七成現銀。

而從焱朝初立,再到如今,銀子的購買力也在逐漸下降,能買到的東西,至少少了一半。

比如以前二兩銀子能夠買到一卷上好的綢緞,現在卻要四兩銀子,為了省錢,還要杜珍娘學著裁剪。

杜珍娘沉默不語。

“試試吧珍娘,沒準是我們的一次機會!”沈齊蓋住妻子的肩膀,“而且我不方便出麵去跟商戶們談生意,最終還是要落到舅兄們的頭上。”

杜珍娘終於鬆口,“好吧,我姑且試一試。”

“過幾日我回一趟娘家,問問家裡的意見。”

沈齊長舒一口氣,總算是安頓好一樁事。

第二日清晨起來,沈知瀾打著哈欠,迷迷糊糊的朝廚房裡走,就先聽到叮叮當當的動靜。

他一睜眼,發現杜珍娘起的比平時還要早,正打水洗杏子,一顆顆黃澄澄的杏子泡在水裡,看起來分外可口。

“娘,怎麼起這麼早?”

杜珍娘一邊擦汗一邊道,“早上涼快,早點乾完。”

她湊過來問,“你說的那張秘方紙,在什麼地方?這杏脯該怎麼做?”

“在姐姐那兒,等下我去拿。”沈知瀾一邊擦臉一邊道,“等我們一起乾。”

杜珍娘嗯了一聲,轉身回屋內把鍋碗瓢盆都仔仔細細的洗了三遍,晾乾備用。

他去把姐姐叫起床,拿好配料,一起蹲著研究該怎麼做杏脯。上次的口味他覺得甜了,這次應該試試少放半兩糖。

等沈齊起床時,就看到人家娘仨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一邊乾活一邊笑,快活極了!

沈齊:“”

這是否算一種排擠。

看著果脯下了鍋,妻子正盯著火候,他假咳一聲:“瀾兒,到後院來,我有話跟你說。”

沈知瀾恍若未聞,姐姐捅了他一胳膊肘,他才不情不願的走了出去,繞到後院。

等到了空曠的後院,沈知瀾腳下碾著石子,慢吞吞的說:“有事就說吧。”

四下無人,有什麼要教訓的,就快點。

一張溫熱的手掌蓋到沈知瀾的頭上,還有放低的聲音:“瀾哥兒,昨天的事,對不起。”

沈知瀾心頭湧起一陣酸澀,胡亂搖頭,“什麼呀,就說這個?”

“不說這個還說什麼?我昨天想了一夜,還是覺得自己太過分了,竟然這麼誤會你。”沈齊放緩了聲音,“要是我小時候被你爺爺這麼說,還不一跳八丈高?你猜猜為什麼梯子剛才放在牆角?那都是我小時候爬過的地方。”

沈知瀾噗嗤笑了,又連忙板住臉。

“現在願意聽我慢慢說嗎?”沈齊伸手。

沈知瀾頓了頓,慢吞吞的靠近爹懷裡。

“咱們家啊,情況特殊。說窮,起碼能比城裡九成人日子過得好,說富,跟正宗的王府嫡係比起來,又差的太遠。王爺隨便一頓宴客,就頂的上我們半年的夥食。”

最更要的是,他們離窮人太遠,離富貴太近。日日看著彆人吞金咽玉,揮金如土,心態上很難保持平靜,會油然而生一種

“憑什麼”的心態。

沈齊想起女兒愛如珍寶的那對珍珠耳墜,心裡比針紮還難受,又是酸又是脹。

“我就是怕啊,怕你走上了歪路,最後回不了頭啊”

這話如果說給一個真正的孩子聽,他不能懂的其中的含義,但是沈知瀾能理解。

人容易受到環境影響,逐漸改變自己的觀念,最後徹底轉變。能抵抗住這種束縛的,十不存一。

沈知瀾掙脫沈齊的懷抱,轉過身來認真說:“我明白爹的意思,就算那些叔叔伯伯如何壞,我也不會去學的。”

他早就已經塑造好自己的心,無論如何也不會共沉淪。

“隻是爹,我昨天最傷心的,不是你誤會,而是你不聽我解釋。就算我編瞎話扯謊,至少你先聽完哪!聽都不聽,是不是機會都不給我?”

直接就宣判了他的刑罰。

真是的,現在沈知瀾想起來還是一肚子氣。

沈齊訕笑起來,“我不是緊張你嘛”

看兒子還是那麼氣,沈齊連忙舉起手來:“我發誓,以後不管遇到什麼情況,至少聽你說完話,好不好?”

“要是不聽呢?”

“不聽就罰我,事後又證明是我錯了,我就罰自己一天不吃飯,行不行?”

這下沈齊才勉強滿意了,“還行吧,暫且記下,以觀後效。”

“喲,還學會用成語了,不錯啊!誰教你的?”沈齊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掛在背上,“快說快說!”

“唉喲,是我從堂兄的課本裡看到的!”沈知瀾被嚇了一跳,連忙大聲說起來。

後院裡傳來兩父子追逐打鬨的動靜,杜珍娘終於放下心來,可算是說開了。

免得家裡靜悄悄的。

杜珍娘花了三天時間,又做了十來斤的杏脯,用牛皮紙包裝好,就雇了馬車回城郊的馬家村,問問他們的想法。

杜姥爺是軍戶,本來駐紮到邊關,等上了年紀乾不動了,又剛好碰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就乾脆調到茂州,安穩過日子。

但杜家畢竟還是外來戶,容易受到村裡人排擠,最終思來想去,就把最出色的女兒嫁了本地人,又陪送了厚厚的嫁妝,總算是融入到馬家村裡。

往年天氣炎熱時,杜珍娘還會帶著孩子回來待幾天,村裡可涼快多了,還能戲水釣魚。

沈齊估算著時間,一來一回差不多要一天,如果時辰不早還會留宿一宿,卻沒想到,杜姥爺下午時分就已經趕到家裡來。

一見麵,杜姥爺就把沈知瀾舉了起來,用胡須紮他的臉蛋,沈知瀾拚命掙紮,抵抗不了他比蒲扇還寬的巴掌,最終任命垂頭。

紮吧紮吧,過癮了就行。

杜姥爺玩夠了,又從衣袖裡拿出花生糖,“汝兒,拿著去跟弟弟分吧。”

沈知汝謝過姥爺,就坐在旁邊聽他們聊天。

杜姥爺示意沈齊把小孩帶走,他們好聊正事,

“行吧,既然這樣,老夫也就長話短說了。”杜姥爺盯著沈齊:“要是真讓杜家人來插手,這個秘方可就,不算秘方咯,女婿,你真想好了嗎?”

“當然。”沈齊不閃不避,目光懇切,“這東西放在我手裡,隻能是明珠蒙塵,不見天日。倒是放到您手裡,咱們一起合作,都能喝一口肉湯。共贏,不是嗎?”

他努力用眼神傳達自己合作的誠意,當然,沈齊也是的的確確這麼想的。

他們又不能拋頭露麵做生意,捏在手裡也不能變成銀子,何不大方一點跟姻親同享呢?大家都是親戚,本來就是共甘同苦,休戚與共。

“爽快!”杜姥爺笑了,“女婿你爽快,我也不是個拖拖拉拉的,有銀子一起賺,你出方子,我出人手,五五分賬如何?”

“不不不,三七就成了,我不能”沈齊連忙擺手。

“你痛快,我總不能讓你吃虧。再說了,你辛辛苦苦尋到的方子,就是找人售賣,也能賺一筆。”杜姥爺不由分說的定下了分成的比例,“過些日子,讓我閨女回家一趟,帶著家裡人學一學怎麼做果脯。”

“第一筆就先做五十斤,看看效果!”

“對了,這個果脯叫什麼名字,想好嗎?”

沈齊想起兒子搖頭晃腦的模樣,吐出四個字:“蜜汁果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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