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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鎖和鑰匙,都已經齊備。
這便是聖主需要的寶物,究竟作何用處,目前尚未可知。
但這冥府的枷鎖,應該對壓製聖主的傷勢,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
而在門前,隻見一具白骨,昂然而立,光華流轉。
頭頂之上,卻是一個披頭散發,而血肉齊整的頭顱。
但在這一刻,祂的臉上,已經密密麻麻,滿是觸須。
而祂的眼睛當中充滿了血絲,瞳孔深處隱約變得幽青。
“一個時辰,到了!”
東山府主低沉著道“本座撐不住了。”
與此同時,在祂前方,陰陽司大殿之前。
陸公、林磊、呂堂三人,皆肅然而立。
適才傅仲及林磊歸來,借濁靈公殘存之力,以太乙玄光,鎮封了右枷鎖將軍,並解開了呂堂的封禁。
最終合力之下,終於以凶兵大戟,斬掉了右枷鎖將軍。
而在那個時候,正好便是“半刻鐘”時限已至。
本以為東山府主,再也不可能答應等待,會立時著手鎮封。
卻在聽聞,林焰孤身一人,闖入極陰之地後,東山府主陷入了沉默當中,遵循了最初的約定。
等足一個時辰!
眼下,時限已至!
“疾行鬼,速度極快,再去探一探,時限到達之前,便會歸來。”
陸公沉默了下,歎息說道“等傅仲公子接應到疾行鬼,府主便可以進行封禁了。”
呂堂握住大戟,沉默著看向林磊。
而林磊臉色蒼白到了極點,一言不發。
禁地之禍,波及整個東山府,甚至禍及棲鳳府,乃至於會在長遠的時日後,連殘獄府等其餘各地,都受到威脅。
為此,東山府前後赴死之人,達上千之眾,連這位府主都是來赴死的。
東山府主能夠改變主意,根據最初的約定,等足這一個時辰,便已經是仁至義儘了。
“疾行鬼在歸來途中了。”
林磊沉默片刻,終於開口,說道“阿焰闖入禁地之前,便知道此行,隻有一個時辰!眼下不能歸來,他即便沒有隕落,想必身在其中,心裡也已是有數了!”
“可惜了我人族一大奇傑。”
東山府主歎息了聲,說道“年少有為,天資絕頂,其戰力彪悍,更掌控福地之權,又背負人族修煉新法之希望……”
祂語氣複雜,說道“最難能可貴的是,願為親友,以身涉險,拚死而戰……這樣的人,有情有義,心誌極堅,在晚年之前,失控的風險,必然極低!”
陸公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他老人家,自是想要等著林焰歸來。
但他更是知曉,這位東山府主,時刻經受失控的折磨,每一個呼吸,其肉身與神魂,都經受著巨大的摧殘,生不如死。
何況,在東山府主的心中,一直認為封堵陣法的大事,不容推遲,遲必生變!
一旦出現變故,自問愧對東山府,愧對六十年來葬送的千餘精銳,可謂萬死難辭其咎。
所以眼下,等待便是受苦,赴死才是解脫。
在這樣的心態折磨之下,依然等到了此刻。
足見東山府主,對於林焰所抱有的期盼。
“那頭小鬼的陰風,回來了……”
東山府主抬步往前行來,雙臂展開,白骨森森,按住大門。
祂看著前方,眼神逐漸黯淡。
自己是必死之人,無足輕重!
無常若能存活,不說萬世,至少下一代,人族會好過得多。
說來,終歸是自己這位東山府主,封死了下一代的撐天之柱!
“我這一世,殺伐果斷,用計毒辣,為達目的,堪稱不擇手段!”
“常以麾下之人的性命,作為誘餌,舍棄他們,而求事成!”
“臨到最後時刻,還要再舍去一位人族奇才,真是滿身罪孽,無從清洗。”
祂緩緩將大門關閉,心頭升起萬般悲哀。
無常此人,天縱奇才,情義深厚,又背負巨大希望,所以祂選擇等足這一個時辰。
可是,無常畢竟一人之身。
東山府有著數以千萬計的百姓,以及三府之地的安危,應是更重的。
但若是這個無常的新法,當真可以為人族消除隱患。
也許無常的分量,才是更重的。
隻是到了此刻,孰重孰輕,祂已分辨不清,更是沒得選擇了。
隨著祂法力運使,大門逐漸閉合,而陸公、呂堂、林磊三人,分彆從祂腋下穿過,走出陰陽司大殿之外。
“阿焰……”
林磊臉色蒼白到了極點,聲音枯澀,顫聲著道“我還沒有出事,生死簿沒能拘了我,阿焰定然得手了……也許,也許再等等,他就回來了……”
“回不來了。”
濁靈公的聲音,卻在此刻響起,緩緩說道“這林焰在同代人族當中,自然是驚才絕豔!但跟古老的鬼神相比,還是弱了許多,隻是仗著不知什麼力量,能夠克製神魂……然而入了極陰之地,遍地強大妖邪及鬼神,更藏有靈佑侯的殘存法力,他回不來了!”
陸公沒有說話,背負著雙手,看著逐漸關閉的陰陽司大門,默然不語。
呂堂將長戟插在地上,歎了一聲。
他心中知曉,陸公對於林焰的器重,以及抱有的期盼,絕不低於韓總旗使。
如果可以一命換一命,陸公定然也願意換取林焰歸來。
呂堂沉默了下,說道“其實如果咱們不來……”
“此行所求,皆在其中,涉及三府安危,不得不來。”
陸公語氣凝重,說道“錯在於老夫不夠敏銳,文判官蘇醒得太早,用生死簿攝取了他們的氣機。”
他這樣說著,朝著林磊的看了一眼。
濁靈公就在林磊的身上。
文判官蘇醒得這麼早,跟濁靈公有巨大的乾係!
“疾行鬼回來了!”
陰風瞬息而至,穿過陰陽司大門縫隙。
東山府主關閉大門的動作,稍微緩慢了些。
既然疾行鬼歸來,傅仲便也是緊隨其後。
然而就在此刻,便聽得疾行鬼說道“拘魂使老爺,您讓我去探,沒見著那位無常老爺出來。”
東山府主歎了口氣。
陸公、林磊、呂堂三人,均是心中沉了下去。
隨後就聽得那疾行鬼說道“後來我便撿了地上的筆,沒想到字能寫在空中,就在空中留了話。”
“然後剛碰上那接應的傅公子。”
“沒想到……”
停頓了下,疾行鬼喊道“那無常老爺,居然跟在我後邊,他居然從極陰外景地,逃出來啦!”
“……”
氣氛先是沉寂了下。
林磊上前,喝道“你再說一遍?”
陸公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林磊的肩膀,似乎有塊大石,放了下去,暗道“果然……雖說涉及鬼神,萬事模糊不清,但也不應該把林焰葬送進去,看來老夫的卦象,差得不是太離譜。”
“來了!”
呂堂指向陰陽司大門的縫隙當中。
隻見兩道身影,並肩而來,速度極快,宛如踏風而行。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林磊仿佛失了氣力,一屁股癱坐下去,不自覺間,竟已淚流滿麵。
“他娘的,你這小鬼,下次說話,直接講重點,日你大爺的!”呂堂偏頭看向小鬼,罵了一聲。
“這位老爺,還有這種癖好?”疾行鬼撓了撓腦袋“可大爺死了好多年,也沒立墳,骨頭都化了,我沒法找回來啊。”
“……”
東山府主,滿麵觸須扭動,看著前方兩道身影,並肩而來。
祂的眼神,幽深至極,而滿麵觸須,看不清臉部的神情。
但林焰似乎覺得,這位府主在笑。
隨後便見林焰和傅仲,一左一右,沿著東山府主的兩側,鑽了出來。
轟!
東山府主收斂心神,眸光一冷,便儘力扯動,將大門徹底閉合。
隨後,祂口中一吐,將剛才的那一枚陣法寶珠,落在了已經化作白骨的雙手上麵。
雙臂穿過大門的銅環,雙手捧著寶珠。
珠光寶氣,流光溢彩。
而在東山府主的頭顱上,逐漸有火焰燃燒,直至覆蓋全身,逐漸往外延伸。
陰陽司的大門,在頃刻之間,化作一片燃燒的火焰。
“這一個時辰,對府主而言,萬般煎熬。”
陸公歎了聲,說道“每多活一刻,於他而言,不是幸事,而是苦難!府主為你苦等至今……”
他老人家感慨道“取火種歸去,原本是老夫答應府主的,是最後一次幫他!現在,也許你更加合適!”
林焰聞言,微微點頭,收刀入鞘,往前而行。
麵臨火焰,他神色肅然,臨近陰陽司大門之前。
隻見東山府主,已在火焰之中,經受焚燒。
卻還有聲音,細弱蚊蠅,傳了過來。
“沒有隱患的新法,有把握麼?”
“有!”林焰點了點頭,旋即語氣沉重,道“十足把握!”
“好!我尚有一物,可引神火,助煉氣境巔峰,凝練元神。”
東山府主聲音極低,顯得虛弱,緩緩說道“本以為此來,當全軍覆沒,故而設祭壇於東山府城,以人命承接神火,避免火種失傳!現在你能活著離去,便可免了祭祀,直接取走火種,任你安排!”
祂偏過頭,看著林焰,低聲道“我在此間,應該可以封住六十年,往後……”
“不用六十年!”
林焰沉聲道“十年之內,晚輩再臨此地,勢必掃儘內中鬼神,屠滅萬千妖邪,徹底斬斷禍患之源!”
他這樣說來,退了半步,躬身施禮,道“晚輩林焰,人稱無常,今日與府主,定十年之約,絕不食言!”
“嗯。”
東山府主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的話,已經儘了。
所以他不必再說話。
於是,他微微張口。
有一物,朝著林焰而來。
那是半截斷舌。
舌內即為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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