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驪神都。
賀樓氏乃是鐘鳴鼎食之家，府邸規格自然不同尋常臣子，僅是大門便有尋常合院的院牆之寬了。
一輛由四匹靈駒牽引著的馬車穩穩地停在了府邸正門口，馬夫約束好馬匹，隨後將腳凳放在了地上。
馬車車簾掀開，走出一名身著緋袍的文官，正是冬官侍郎、紫金光祿大夫賀樓羆。
賀樓氏雖然是開國武勳，但這麼多年傳承下來，為了家族的延續以及權力的運行，早就形成了文物並舉的路徑，甚至可以說，現在賀樓氏裡從文的人，比從武的還要多。
畢竟文官實在是比武將要好培養的多不要說什麼十年寒窗之類的，根本原因還是在“修煉資質”上。
兩個強大修煉者結合，生出來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個普通人，而生育對於女性修煉者同樣是有損耗的，那麼男性修煉者如果是家族裡某一房的話事人，他為了增加後代以及自己這一房的勢力，會怎麼做？
當然是多娶小妾，多生孩子，這些孩子如果有修煉資質，那就送去修煉然後成年以後再從軍，如果沒有修煉資質，就讀書家裡不僅有的是書，還有自己的族學，對於普通寒門子弟來講書籍和紙筆、老師的花銷根本就不算事。
而這裡麵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即便是有修煉資質的後代，也不見得能成為中高階修煉者，按照金字塔狀的修煉者等級數量分布，大概率一輩子就是銅皮境、鐵骨境，去軍中也隻能在普通的地方郡兵裡任職成為普通軍官，如果去極為精銳的部隊可能也就能混個小兵。那麼，這種後代對家族有什麼用？
誇張點，再按照正常概率來算，哪怕娶十幾個小妾，生一百個孩子，裡麵一半男孩，有修煉資質的隻有五個人，而這五個人裡，不計算任何成長過程中的意外因素，最後能成為能夠反哺家族的中高級將領的，可能有一個，也可能一個都沒有。
而剩下四十五個男孩去讀書，就算有人天生不適合學習，就算十年寒窗再苦，就算科舉再難考，在優秀的教育資源堆積下，依舊會有十個以上的男孩在成年後，考中進士當然，這個指的不是十個人都是年輕的時候考上，而是完全脫產一心考試，從二十歲及冠成年，一直考到六七十歲。
這十個裡麵，有兩三個人，會達到等同或超過中高級將領的官階，畢竟，家族也會在官場給他們資源來扶持他們出政績、結交上官、升官。而他們作為文官，既掌握權力，又能夠在運朝的加持下獲得力量，雖然這份力量不屬於他們自己，但隻要不背叛大驪天子，那麼這跟屬於他們自己有什麼區彆？答案是沒區彆。
如此試想一下，五十個男孩裡，一麵可能一個中高級將領都出不了，另一麵是至少有兩三個人通過熬資曆和家族扶持能混到中高級文官，長此以往，怎麼可能不重文輕武？
所以幾乎所有的開國武勳都在往詩書傳家這個方麵轉型，而大驪天子對此也樂見其成，畢竟誰都不想讓自己的位置坐的不安穩。
而賀樓氏在這方麵做得不錯，既通過不惜血本地砸資源，維持住了在軍隊中的影響力不太快下滑，每一代還都能出幾位雜號將軍，也讓自己家族在廟堂上的文官係統裡頗有話語權。
隻不過這種趨勢依舊是不可逆的，正因如此，賀樓氏才會與鎮北侯聯姻，通過這種間接的方式，來維係影響力。
而賀樓氏內部，對於這樁聯姻，其實有不同的態度。
有人覺得，家族不應該與這些地方諸侯聯姻，憑空惹來猜忌，又獲得不了什麼實質性的好處。畢竟，就算是賀樓氏的女兒生下來的兒子繼承了鎮北侯的爵位，那也姓贏，不可能姓賀樓，利益方麵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還有些人覺得，賀樓氏應該全麵向以文官為主導的世家大族轉型，沒必要花費大量資源，強行維係根本不可能維持的住的軍權，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賀樓氏的修煉者，一代不如一代了這也是仙門能夠傳承千年而不被世家大族取代的原因，有千年世家，但絕對不可能出現千年的修煉者世家，修煉者的資質無法通過血脈維係，絕大部分修煉天才都是普通人出身，而這些普通人出身的強者，為了維係自己的利益和傳承，就有了以師徒為紐帶的仙門。
因此，對於是否要幫助贏夜的問題，賀樓氏內部的意見不僅是不統一，而是完全可以稱得上極大分歧。
但不管怎麼樣，畢竟是自家小妹的親兒子，賀樓羆是必須要幫的。
贏夜繼承爵位的事情，彆看隻是一紙詔令，但賀樓羆為了這東西可是出了大力氣，動用了不少珍貴的人情。
可有些事情，卻不是他能夠控製的。
回到了書房，賀樓羆換了居家常服，吩咐下人道：“大爺、二爺可在？若是在，便邀來我書房，若是還沒下值，你便去門口迎著，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就直接邀過來。”
他們這一房，這一代嫡親的兄弟，便是三個人，長子賀樓雄、次子賀樓貔、三子賀樓羆，而嫡親的妹妹，就是贏夜的母親。
至於那些庶子乃至沒名分的私生子，那就多了去了。
不過按照賀樓氏的規矩，庶子成年了，要是沒什麼出息，便統統打發到外地鄉下，給個莊子管事的職務，油水不少，足夠他們作威作福舒適度日，但也不會再跟本家有什麼交集了，除非是逢年過節過來押著莊子上的靈米、獸肉之類的來上貢，那還能領個賞錢打個照麵。
而有出息的就另說，至於如何定義“有沒有出息”這個標準，也很簡單，從武的，最起碼二十歲要到銅皮境，從文的，二十歲得中個舉人了。
這個標準，是典型的文高武低，因為銅皮境往上還有很多境界，進入軍隊也就是個小校，而舉人則是就算擺爛也可以直接去地方上候補一個不入流的官員了，有點上進心和能力的，考個幾十年中進士也不是沒可能，中了進士直接就能外放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