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翀虎聞言有些驚愕,隨後馬上就控製住了陳承瑢。
陳承瑢引他們入甕?
但李翀虎隨即發現,陳承瑢這時候臉上也是茫然混雜著愕然的表情,如果他是內應,這時候沒必要裝這副姿態出來,顯然他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不過,因為贏夜還在錢豹以及絕大多數鎮北軍的保護下,處於假山上麵,密室這裡隻有少數高手進來了,所以李翀虎等人此時也沒什麼顧忌,就算陳承瑢是裝出來的,大不了也就是把陳承瑢和東王都殺了。
而對於東王這個迄今為止妖清小世界出現的最強戰力,李翀虎心底裡其實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
一直以來,因為贏夜的謹慎安排,他們都遊走在主戰場之外搜集情報接觸人物,並沒有直接參與到天京內亂的中心裡,所以對於這個小世界目前來講的最強戰力到底有多強,李翀虎很好奇。
當然,如果天父沒有完成降臨,那麼東王的本體,按理來講應該是並不強的。
這畢竟是一個以信仰為主的世界,不是個體修煉的世界。
“讓你們的首領來見我吧。”東王用沙啞的嗓音說道。
“有什麼事情,你與我說便是了。”
東王搖了搖頭,摘下了他臉上的青銅麵具,而失去了麵具遮掩露出的臉,令人有些本能地作嘔如果說這還算一張臉的話。
東王的一個眼珠已經不翼而飛,眼眶裡空蕩蕩的,麵部大麵積地皮膚脫落,露出了已經開始化膿的血肉。
“我沒有時間了,叫他來吧,我想見見這個南王當年預言說會真正改變這個世界的人。”
東王歎息了一聲,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像是壞掉的風箱一樣。
隨後,東王坐在了地麵的蒲團上。
李翀虎警惕地盯著東王,卻發現對方身體周圍縈繞的濃重黑氣,正在快速地消散。
東王身上的力量徹底消失,他身體衰敗的程度同樣驚人,李翀虎運轉殘存的元氣,隻是伸過去一搭手,就發現對方已經是油儘燈枯的狀態了。
甚至,把他移動到密室上麵的假山,都成了不成可能的事情。
想了想,李翀虎讓人把這個消息稟報給了贏夜。
而贏夜的表現也並不膽怯,他在錢豹等人的陪同下,很快就來到了密室,來見臨死的東王,見見這個天京內亂的主角之一,也是目前妖清小世界的最大boss。
見贏夜過來,東王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獨眼裡有了些神采。
“你到底是東王,還是天父?”
“我當然是東王。”
沒等贏夜繼續追問,東王就主動說道:“當年南王在成為天父之前,告訴過我們一個預言,在舊神隕落的時候,會有來自天外之人,成為新神他還單獨告訴過我,陳承瑢會把你帶到我的麵前,如今看來,果然應驗了。”
這段話的信息量極大,贏夜聞言,竟是一時有些微怔。
南王成為天父?不是說南王是戰死的嗎?若是如此,那其中定有極大的隱情。
贏夜雖然知道南王是平等天國真正鑽研造神的人,卻從未知曉,所謂的“天父”,竟然是南王自己!
“當年南王是把自己作為祝器?”陳承瑢失聲說道,“這般說來,不就跟乾將莫邪鑄劍一樣了嗎?是南王犧牲了自己,才為天國換來了能夠對抗妖清朝廷的力量?”
東王沒說話,但這時候沒說話,就已經代表了默認。
陳承瑢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
陳承瑢被權力這頭野獸吞噬了多年的心,此時忽然有了些許悸動,他想起了當年他們還是一群苦哈哈的礦工、水手、農夫,聚在一起起義的場景,想起了作為老大哥和組織實際上的領袖,南王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們的情形,想起了南王的死,想起了他們此後一路的勢如破竹,也想起了自己如何成為今天的自己。
“你明知是局,為何還要如此?”陳承瑢終於開口,話語中極為費解。
東王扯出了一絲笑意:“我本就時日無多,總該為天國做點事情,革故鼎新不大亂,如何重立?定都天京僅僅數年,人心便糜爛至此,便是殺個血流成河,方好造一番新天地。”
“不然,你道天父為何黑氣縈繞?”
陳承瑢難得地有些羞愧,看著已經到了瀕死邊緣的東王,他側過了身,不願意再麵對這位昔日的好兄弟、老上級。
他知道,東王說的都是對的。
雖然東王性情暴戾,但南王死後,東王主持全局,不僅處理政務,而且發展經濟,甚至總管軍略,對天國功勞最大,而天國的其他中高層,卻都墮落腐化的厲害。
沒幾年的時間,就都變成跟以前截然相反的人了,以前他們恨妖清的官吏腐化,恨壓榨他們,然而如今他們的所作所為,又有什麼區彆呢?
而在這個信仰為主的世界裡,他們這些信仰天父的人,首先就做不到“平等”二字,上行下效,平等天國的中下層,幾年內也快爛完了。
隻有還在邊境與妖清戰鬥的軍隊還保持著相對純粹的狀態,這些人還篤信著天父,除此之外,誰還信?隻有嘴上信。
這樣一來,天父法相為何會滿身黑氣很難理解嗎?
而贏夜也在這個瞬間,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這個世界的力量體係。
原來,並不是神明賜予信仰者力量,而是信仰者賜予神明力量。
你相信什麼,什麼就存在,你有多信,你的神明就有多強。
反過來講,如果自己都不信,自己所作所為都是惡性,那神明也必然是邪神。
就像是紅毛鬼信仰的光明神,表麵上一片金光,可內裡那些被刺眼金光掩蓋的滾滾邪氣,難道就真的不存在了嗎?
“天王不信南王留下的預言,他還想等我和天父一起死去以後造一個新神,一個能夠被他掌控的新神。”東王苦笑了一聲,“可這些年,他什麼事都沒做成過。”
東王的回光返照也臨近結束了,他變得極為虛弱,似乎隨時都會死去。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玉笏,放在了膝上,對贏夜說道。
“拿走它吧你會得到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