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真把自己當忠臣了?”
“您就算把破羌關打造成銅牆鐵壁,把大荒百萬鐵騎擋在邊境永世不得南下,神都的袞袞諸公也不會念您一句好!”
“讓我去瀚北郡主持築關?您想要我死不如直接賜我三尺白綾,毒酒也成,反倒體麵些!”
“這世子我也不當了!鎮北侯這位子您坐到底,千萬彆讓給我!”
拔步床上,贏夜悠悠醒來,腦海中交織的淩亂記憶仿佛攪成了一團漿糊,好半天才理清楚作為遊戲策劃的自己熬夜加班,猝死後竟然穿越成了素以紈絝聞名的大驪王朝鎮北侯世子。
嚴格來講,現在應該叫鎮北侯了。
就在昨天自己的便宜老爹薨了,具體死因不明。
之所以不明,是因為如今贏夜身處於坐擁三州十五郡的鎮北侯勢力的最北端,與大荒王朝的南部附屬部落接壤,對於八千裡外的侯府發生的事情根本就無從知曉。
這個世界的王朝,無論是人口還是土地,都遠超華夏曆史上的那些王朝,僅僅是鎮北侯的統治範圍內,就有三千多萬人口!從北到南距離上萬裡!
而在大驪王朝內,這種侯爵還有數十個,往上還有真正算得上“裂土分茅”的八位國公。
如果是正常的農耕王朝,受限於交通和通訊以及糧食產量,是根本不可能存在這種超級王朝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個世界,是一個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
而這個世界最強的超凡力量,並不是個體修煉者,真正主宰這個世界的,恰恰是能夠掌控大量凡人的運朝之主們。
無論是神都通天塔裡高高在上的大驪天子,還是裂土分茅的國公們,隻要建立了“運朝”,在領地內皆有極為強大的威能,鑽研屠龍術的煉氣士和分金尋龍的風水師,也都樂於為其效忠,借此來分潤些許氣運。
所謂“運朝”,指的就是氣運王朝,王朝天子鼎定江山後,四海鹹服,王朝境內眾生氣運皆彙聚於一起。
受益最大者自然就是天子,而通過“裂土分茅”儀式來接受天子冊封的國公,本質上是分潤了天子的氣運,代天子牧狩一方,而再往下,諸侯這一級則並不能直接建立運朝,但卻可以通過一些手段實現運朝的部分效果。
大驪王朝的這套統治模式,有些類似於春秋時期諸侯共尊天子,隻不過大驪天子直轄的土地、人口、修煉者要多得多,擁有整個王朝內絕對壓倒性的力量,同時“州郡縣”三級治理體製,也限製了諸侯乃至國公們的勢力,因為各級官員大多數都是通過科舉考試後由朝廷任命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他們同樣分潤著王朝氣運,因為天子他們才能有如今的超凡能力與權勢地位,正常情況下自然會效忠於天子。
是的,隻要是得到了運朝之主的冊封,哪怕是普通人,也能瞬間獲得比肩甚至超過修煉者的實力。
而北方的大荒王朝,統治模式則更為粗獷,大荒長生汗通過冊立諸汗王的模式,直接分潤氣運維持著廣大疆域的統治,而不派遣流官,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大驪的諸侯們,也相當羨慕北方的汗王們擁有完全的統治權。
除此之外,贏夜還從自己便宜老爹的口中偶然得知過,如大驪、大荒這些超級王朝,在這個世界不過是尋常“人朝”而已,在“人朝”之上,甚至還有“仙朝”的存在!
至於再往上有什麼,便不清楚了。
總而言之,在這個世界,修煉者是無法抗衡運朝的,這並非是個體飛升者為主導的世界。
當然了,運朝之主也並非不能反抗,如果國運衰敗,那麼運朝之主的實力,也會隨之大幅下降,到了那時候,國公和諸侯們,自然會有“彼可取而代之”的野心。
而且運朝之主同樣會衰老、死亡,如果新的運朝之主年幼或是心智不成熟,那麼根本就沒有駕馭這種龐大力量的能力,很容易就會被推翻。
收回思緒,尚未睜眼,他便嗅到了幔帳外傳來的脂粉香氣。
聽得榻裡有響動,坐著瓜稜凳杌打盹的侍女頓時睜開眼,拉開幔帳方驚喜道:“世子醒了!”
贏夜一手捂著疼痛的前額,另一手撐著繡褥在昏暗的拔步床上,想要支起身體卻失敗了,他現在異常的虛弱。
“水”
他唇喉間乾渴得厲害,就似沒帶葫蘆走了趟火焰山般,發出的聲音也極為含糊。
須臾,便有另一位侍女捧著托盤進了房間,托盤上除了一方琉璃盞,便是個頗高的白玉壺,看著那小的可憐到估計隻能盛半兩水的琉璃盞,贏夜抬眸示意了一下。
倆侍女會意,一人扶他靠在床頭,一人把白玉壺的壺嘴送進他嘴裡。
沒成想,白玉壺衝著他的那麵全是雕紋,轉過來卻是個粗長壺口,裡麵儲的也不是水,儘是些甜膩膩的液體。
贏夜拍著繡褥示意停下,見世子麵色猙獰,名叫霜降的侍女扭頭問道:“白露,莫不是醪糟涼了?”
白露一怔,怯怯道:“怕世子醒了喝不到,特意放在爐上盪著的進來時奴還嘗了一口,是世子喜歡的溫熱。”
“你們先出去吧。”
“喏。”
飲醪糟,嚼鳳肝,寢則繡褥美婢,醒則飛鷹走馬。
這等膏腴子弟做派,與贏夜的生活習慣顯然差距過大,但此時糖分也促進了他大腦的活躍,沒少看穿越小說的贏夜敏銳地意識到,現在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儘量不露出馬腳。
畢竟,他怎麼知道在這種高武世界,到底有沒有檢查靈魂的法子?
現在他這個世子還沒有繼承鎮北侯的爵位,就意味著他沒有部分掌握運朝力量的能力,而本身也沒有修煉資質,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彆。
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記憶開始被他融合,腦海裡也隨之疑竇漸生。
自己能穿越,就代表前身的靈魂已經消失了,換句話說,真正的鎮北侯世子已經死了。
風寒固然在醫療條件差的情況下會要命,但在這種高武世界裡,堂堂鎮北侯世子,即便沒有修煉資質,但怎麼可能因為風寒而亡?光是記憶裡,能夠治療大病的靈丹妙藥就有不少,普通百姓負擔不起,但鎮北侯府絕對負擔得起。
這說不通,故此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要他死,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了便宜老爹給他安排的那些護衛辦到了這件事。
會是誰做的?
再想想鎮北侯府的情況,答案呼之欲出,自然是鎮北侯的正妻,也就是他的後娘。
後娘的娘家勢力在鎮北城所在的黜州相當龐大,是盤踞了數百年的地頭蛇,而後娘一直想要她自己的兒子,也就是贏夜的弟弟繼承鎮北侯的爵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屬於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如此想來,或許把他發配到了瀚北郡,便宜老爹也許是察覺到了什麼,有保護他的意思。
贏夜不由得有些暗自擔憂了起來,不受寵的世子,忽然薨了的老爹,野心勃勃的弟弟拿的怎麼看怎麼像是扶蘇的劇本啊。
如此說來,包括霜降、白露在內的身邊人,還可信嗎?
窗外夜幕深沉,一輪清輝即便隔著紙糊的窗,依舊清晰可見。
贏夜忽然感覺身上有些冷。
前身天年不齊也就罷了,而他這一醒,說不得就要再遭一劫,偏生沒有依靠。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畫軸界麵,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諸夏圖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