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嗚嗚……
……
大地之上，寒風凜冽，刺骨冰寒。
夾雜著冰晶與碎屑的凜冬之息從北方吹來，從雪白的大地上吹起一層又一層冰雪。
偶爾有少許生命活動的跡象在寒風中顯露，隨即就又在大雪中無蹤。
這就是深淵，祂對外自成一體，可對內又百樣多變。
歸根究底，這是從屬於混沌的本質使祂不會偏向任何的規則和屬性，這是大包容，也是大嚴酷。
隻要混亂的規則能架構出一個穩定的空間結構，那無論內部是什麼樣子都不會被塔爾塔羅斯所在乎。
祂隻會坐視它們漸漸成為自己體內新的層麵，亦或者像那些晉升失敗的魔神一樣，在混亂的規則衝突下最終崩潰瓦解，淪為深淵裡破碎的殘片。
……
嗡——
冰雪的國度內，一處聳立在大地的冰山上空。
虛空微微扭動，一道虛幻的光影漸漸由虛化實。
熔岩和火焰在虛影的背後升騰，雷霆和暗影與之交錯。
直到某一刻隨著一陣空間碎裂的聲音響起，宙斯的化身和五色龍母一前一後的從門戶中越過，落到了覆滿皚皚冰雪的冰山之上。
神力在周身升騰，隨手將跟隨而來的魔火掐滅，宙斯英俊的麵龐上閃過一絲不滿。
不過在他身邊的龍母卻麵露喜色，不斷打量著手中一顆跳動的猩紅心臟。
一道道烈焰在心臟的周圍起舞，堪比神靈的魔神之力在它的周遭徘徊。毫無疑問，這應當是一尊堪比真神的深淵魔神所留下的本源心核。
雖然從外表上看，繚繞在這枚心核上的力量隻是勉強抵達了真神最下的界限，可它所擁有的本質終歸突破了那層界限。
一尊深淵魔神的隕落，哪怕是在混亂的塔爾塔羅斯裡也是足以震動一方的大事。
“……龍母閣下，還未恭喜你得償所願了。”
“隻是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們之前的約定裡好像並不包括對深淵本土的生靈擅自動手吧。”
“你未曾與我商量就搶先下手，現在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說法。”
沉聲問道，此時此刻，宙斯的心情明顯並不怎麼好。
不僅是因為龍母的擅作主張，更是因為對方的態度。
之前自【萬淵平原】為之後的行動劃定方略後，神王的化身就和龍母一路借助次級領主的身份深入了塔爾塔羅斯的裡麵。
因為第一層深淵雖然和許許多多的層麵都有空間上的聯係，但可惜的是那並不包括3380號界麵。
一路行來，為了防止在關鍵時刻出現缺漏，宙斯和龍母可謂足夠低調。
他們有意避開了那些早就有領主統治的深淵層麵，哪怕需要繞上好幾條彎路也在所不惜。
好在次級領主印記在這一點上確實是十分有效的，在它的指引下，兩人一直到接近終點都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然而就在宙斯稍稍鬆了口氣，以為此行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的時候，意外還是在不經意間發生了。
在【2841】層深淵【灼炎之塔】當中，二人竟然十分巧合的遇到了一尊正在晉升的強大惡魔。
它雖然已經統一了整個層麵，卻還沒能徹底完成魔神的晉升儀式，成為真正的深淵領主，以至於次級領主印記也沒有給出提醒。
而更巧的是，這尊正在晉升的惡魔竟然剛好和兩人在【萬淵平原】中誅殺的那一尊傳承著同樣的血脈，它晉升的終點，正是惡魔之母曾經孕育的六大魔神之一。
“我們其實可以避開它的，這些卑賤的深淵惡魔可沒有幾個講究同族之誼——或者說，它們隻是剛好進化為了同一個種族而已，卻根本不會在晉升的時候來找我們的麻煩。”
“如果不是你動手——”
“如果不是我動手，那它也會死。”
“事實上，一個剛剛晉升的魔神而已，沒有與【灼炎之塔】的界麵之力融為一體，它根本不是我的一合之敵。”
淡淡開口，龍母隨意的回應。
漫不經心的將魔神之心一口吞下，暫時收於腹中的一處空間當中。
此時此刻，龍母的心情無疑相當不錯。
與此相對，宙斯的心情就明顯不太好了。
他已經看出來了，對方完全就是故意的，正是因為知道自己一定會出手幫忙，龍母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出手截胡。
是的，不隻是動手殺戮，更是截胡。
因為那個新晉的魔神的確不是她的對手，可它實際上卻很有可能隻是一尊被培養出來等待收割的稻穀，又或者是早就被盯上的獵物。
就在它嘗升魔神的儀式上，宙斯和龍母其實隻是後來者，而在界麵的邊緣早就有另一位強大的炎魔領主在一旁等候許久了。
同為深淵初始六大魔神之一的血脈繼承者，那尊炎魔領主無疑已十分接近了那位在地獄裡打得前氣象泰坦屢屢後退的強大存在。
它本身的力量就已經達到了堪比中等神力的魔神領域，而在界麵之力的加持下，它無疑顯得更為強大。
新晉的魔神也好，【灼炎之塔】也罷，這二者都早已被它視為囊中之物，所以悍然動手虎口奪食的龍母無疑瞬間引爆了它的怒氣。
如果不是宙斯當機立斷，讓那些一路跟來的精靈帶著蘊含二者氣息的東西迅速四散而逃吸引火力，那他們還真沒有這麼容易能夠逃過此劫。
不是打不打的過的問題，而是在深淵裡一旦與本土的領主大動乾戈，龍母這位已經投誠的家夥不好說，他自己肯定會因為暴露現世的力量而淪為眾矢之的。
所以為了此行不至於中道崩殂，宙斯隻能捏著鼻子幫對方脫離險境。至於那些吸引魔神注意的精靈，隻能說她們算是死得其所了。
“好了克洛尼德斯，你之前尋求那些凡物精靈同行，所為的不就是今天嗎，隻是你沒想到她們會用到我的身上而已。”
“而不管怎樣，我們都已經順利脫身了出來。縱使那頭自稱‘巴洛炎魔之主’的惡魔領主記住了我們兩個的氣息，也隻有我這個未來的深淵領主需要頭疼。”
“還是說作為奧林匹斯的神靈，你也打算留在深淵裡麵，不再回到充滿陽光與花草的物質世界了嗎。”
聲音平淡，心底卻不由冷笑。
五色龍後心裡清楚，經此一事，這個名為克洛尼德斯的神靈必然已經記恨上了她，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隻要對方還需要自己為他遮掩行跡，那在深淵之行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他就絕對不敢翻臉。
至於再往後……按照黑暗之主的意思，他在物質世界是用不上龍母的，而在親自來到了深淵之後，龍母自己也不太想出去了。
身處塔爾塔羅斯，外界的偉大者幾乎沒人能夠乾涉到這裡，即使是厄瑞玻斯也做不到。
不出意外，當自己此行任務完成之後，哪怕是自己的造物者也不再能對自己予取予求了。
當然，這並不代表龍母有反叛的打算，畢竟這對她沒什麼好處，隻是天生邪神更願意將主動權把握在自己手裡，而不是彆人的身上。
再加上龍母剛剛獲得的魔神心臟……那不隻是一位剛剛晉升的炎魔領主畢生的精粹，更是她權柄的又一塊拚圖。
她是‘五色龍後’，但很可惜的是，時至今日她也隻有來自黑暗之主血肉的‘黑龍’之力得以圓滿，並在黑暗精靈所在的地穴繁衍生息。
除此之外，淨化後的‘生命’才填滿了‘紅龍’之力的一半，剩下的一半雖然填充了火焰，卻並不能讓感到龍母滿意。
她隻是繁衍出幾枚失敗的龍蛋就將之棄於地穴裡麵，想要等待真正合適的力量來填補自身。
於是這些年來龍母尋覓良久，可她卻始終沒能找到足以和母樹被淨化後的生命源力媲美的神能。直到她親眼見到了深淵的偉大，才猜測這或許是一尊足可與外神等位的存在。
待她將這炎魔心核的力量徹底汲取，將這種火焰力量完整的抽取出來，那新生的紅龍將成為她未來最強大的眷屬，化身‘五色邪龍’中最強大的血脈。
“寒冬與霜雪，烈焰與熔岩。”
“奧林匹斯的神靈，你看到了嗎。這種迥異的法則本應相互衝突，可實際上它們卻隻是深淵力量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獨立又統一，每一層都足以給它的領主提供堪比神靈的界麵之力。這樣無窮無儘的神力，世間又有誰能做到呢。”
冰凍之息吹拂而過，夾雜著直入骨髓的寒意。
而麵對龍母的感歎，一旁的宙斯默然不應。
他知道這個卑劣的龍獸現在算是吃定他了，畢竟如今他們已經來到了【3380尼伯龍根】當中。
雖然對方貪圖魔神的力量而動手，可事情已經過去了。所以如果不想進入深淵卻最終一事無成，那宙斯就隻能先幫對方拿下這個位麵，然後再論及其他。
“直說吧龍母，你對這裡了解多少，這裡的領主又是誰。”
“你需要我做的應該就是幫你殺死這裡的領主吧——嗬，深淵對於你這種存在來說固然很好，但這裡的爭鬥恐怕也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隻是單純的吞噬占據就能不停變強，那第一位有智慧的深淵領主恐怕早就在滾雪球的優勢下統一整個深淵了……而這裡既然還沒有歸為一統，就意味著深淵的力量體係也絕對存在著某種隱性的限製。”
“不過這跟我沒什麼關係，就像你自己說的，這是你才需要頭疼的事情。”
淡淡開口，事至如此，宙斯也不再繞圈子了。
不管如何，眼前就是最後一件事情，如果他為對方掌握了這層界麵龍母卻依舊搪塞推諉，那他也隻好舍去這具化身，讓對方知道知道什麼叫偉大神力的力量。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心中突兀的閃過一絲警兆，龍母也終於收斂心神。她就知道，這個奧林匹斯的神絕對是有底牌的。
不過逼迫至此已經夠了，這個免費的打手也不能一直用下去。所以她隻是微微抬手，在麵前化作了一片影像。
【3380尼伯龍根】，這個浩大的界麵在深淵諸多層麵裡算不上頂級，哪怕將之完全占據也隻能收獲一份接近中等神力的界麵加持罷了。
不過宙斯很清楚，麵前這個狡詐多端的龍母絕不會選擇一個尋常的地方。
細細端詳麵前的地圖影像，神王赫然發現這一整層界麵就猶如一個被人從中間以弧形切開的圓盤，兩側一邊是冰雪，一邊是毒沼。
而在冰雪裡麵又偏偏有一片沼澤存在，相對應的，澤國裡也有著一座冰山。
以後世人類的角度觀看，這就是一個大號‘太極圖’的形狀，毒沼和冰雪就是黑白兩麵。
而手指地圖虛像，龍母緩緩道來。
“克洛尼德斯閣下，雖然我一開始也以為這裡會需要你的武力，可直到我來到這裡才發現，【尼伯龍根】目前還沒有領主。”
“但很湊巧的是，雖然沒有對手，我也依舊需要你的協助，因為想要獲得這個層麵的領主之位似乎並不在於單純的力量，而是有著另外的要求。”
“看到這兩個相互對立的界域了嗎，它們一邊蘊含著至強的寒意，另一邊又蘊含著至烈的毒素，可它們的本源又實則源於一體。”
“而我需要你做的，就是有人和我一道從這兩側的‘眼’同時向下探索，然後同時鎖定此界所有力量的源頭。”
並非來自次級領主印記，這些消息是當龍母來到這裡後她自發從界麵中得知的。
她不知道是每一位次級深淵領主都會有這樣的待遇還是隻有自己，可她顯然不會現在選擇放棄。
黑暗之主的任務還沒完成，奧林匹斯神王的使者也在這裡，就算有什麼問題，此刻也是最適合麵對的時候。
所以龍母毫無畏懼的點在了地圖虛影的終點，念出了那得自界麵的真名。
“【赫瓦格密爾之泉】，至寒與至毒的起始。”
“如果奧林匹斯的文獻足夠詳儘，那想來你也該聽過這個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