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年和趙小豆回到家時,剛巧飯也熟了。
陸遙見兩人興致昂揚的出去,蔫頭耷腦的回來忍不住開口詢問:“這是怎麼了?”
“沒,沒事。”趙小年沒敢說自己跟人打仗了。
“快洗手吃飯吧,吃完飯我去二嫂家問問衣服怎麼裁剪。”比起褲子衣服難度高了不少,原身沒有做衣服的經驗,剪不好一塊布就廢了,家裡物資這麼匱乏,他可不敢隨意浪費。
一聽嫂子還要給他們做新衣,兩個孩子的煩惱一掃而空,高高興興的跑去拿碗吃飯。
三人正吃著飯,外麵突然傳來一聲怒喝,“趙家的兩個小雜種,給我滾出來!”
趙小豆嚇得手一抖,陶碗差點掉在地上。
陸遙皺著眉放下碗,“外麵誰在說話?”
“不要臉的小雜種,有娘生沒娘養,敢到俺家裡來撒野!”宋老太罵罵咧咧一腳踹開大門。
她嗓門又尖又利,不一會就把附近的鄰居都喊了出來。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吵起來了?”
趙小年把碗裡最後幾口飯扒拉到嘴裡,噔噔噔往外跑。“你罵誰呢!”
宋老太拉著孫子往前推,“宋平臉上的傷是不是你打的!”
“是我打的怎麼了!”
“大夥可都聽見了,她可是親口承認了!小畜生跑到彆人家裡欺負人,你娘死得早,我來管管你!”宋老太太說著竟想衝進來打人。
趙小年嚇了一跳,扭頭就往回跑。
“我家的孩子還輪不到彆人來管教!”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屋裡響起,陸遙牽著趙小豆走出來。
圍觀的百姓一見到他,紛紛發出驚歎聲。
先前就聽人說趙北川娶的夫郎長相好,沒想到竟是這般模樣!同樣吃粟米長大的,怎麼陸家小郎這般清俊。
宋寡夫一看見他這副妖精長相恨得牙根癢癢,怎麼就沒吊死呢!
宋老太斜眼看著陸遙道:“你家孩子把我孫子打了,你看這事怎麼辦吧?”
圍觀的鄰居議論紛紛,其實孩子們打架本是件尋常的事,哪有小孩不打架的,況且也沒真傷了筋骨,值不當這般找上門來。
但問題在於趙小年和弟弟跑到彆人家裡去打人,就委實有些過分了。
陸遙道:“我還想問問我家小年好端端的帶著弟弟出去玩,怎麼會去你家打了宋平?”
“她偷我家李子!”宋平搶先說道。
“是你娘說要給我們吃李子,我們才去的!”
“不可能,我娘都不舍得給我吃,憑什麼給你倆吃?”
趙小年氣憤的說道:“我哪知道?要不是你娘攔住我和小豆,我們才懶得去你家呢!”
宋老太一聽,連忙把身後的兒夫郎拽出來,“是你叫他倆來咱家吃李子的?”
宋寡夫看著婆婆眼中的厲色吞吞吐吐,“沒,沒有……”
宋平得意道:“聽見沒?我娘可沒叫你們去吃李子,你就是小偷!”
趙小年氣瘋了,指著宋寡夫大喊,“你撒謊!明明是你說家裡李子熟了讓我跟弟弟過去吃,你還拿竹竿要幫我們敲呢!”
宋寡夫尷尬的轉過頭,今個他可是把趙家的兩個孩子得罪死了,也不知道趙北川回來會不會遷怒他。
“娘,平哥也沒真傷著,要不算了吧……”
圍觀的鄰居也幫忙說和,“孩子們打打鬨鬨的很正常,鄰裡間住著,沒必要傷了和氣。”
宋老太撒潑歸撒潑,卻也不敢真把趙家人得罪死了,畢竟趙北川是服徭役去了,不是死了,等人回來知道她上門欺負人,指不定會怎麼發作呢。
“啐!下次再敢偷東西俺家東西,我剁了你的手!”老太太拉著孫子轉身準備離開。
“且慢!”
陸遙沉下臉把宋老太攔住,“你說我家小年小豆偷了你家李子可有證據?”
宋老太太啞然,她哪來的證據?
“小年,去把鐵鐮拿來!今個要不把話講明白,誰都不許走!”趙小年抹著眼淚跑去拿來鐮刀。
他氣勢洶洶的模樣倒真把宋老太太唬住了,連忙低頭給孫子使眼色:“平哥,你看見他們吃咱家的李子沒?”
可惜宋平這傻小子沒看懂,撓撓頭說:“沒看見,我隻看他們站在李子樹下以為是在偷李子。”
大夥一聽原來是誤會啊,那確實不該罵人是小偷,多難聽啊,況且還是個小姑娘,傳出去以後怎麼嫁人。
陸遙冷笑一聲,“既然沒看見我們小年偷李子,憑什麼說我們是賊?活該你被打!”
“你!”宋老太沒了理又開始坐地撒潑,“我短命的兒啊,要不是你走的早,哪至於讓人這麼欺負啊!這不要臉的小娼夫,欺負我孤寡老婆子……”
老太太越罵越難聽,她以為陸遙是個年輕小郎臉皮薄,一哭對方就沒轍了。
沒想到陸遙拎起院子裡準備肥地的半桶屎尿,就朝她潑了過去!
“要哭墳回家自家哭去,彆逮著哪往哪哭,晦不晦氣!”
“唉呀!”
糞桶臭氣熏天,圍觀的鄰居一哄而散,隻留下宋老太頂著滿頭汙穢呆愣在原地。
陸遙趁機把大門插上,不再理會外麵的叫罵聲,拉著趙小年和趙小豆跑進屋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兩個孩子抱著肚子笑的上不來氣。一抬頭看見陸遙滿臉嚴肅的看著他們,連忙繃起臉低下頭。
“嫂,嫂子。”
“知道錯了嗎?”
“知……知道,我們不該動手打人。”
陸遙歎了口氣,“打人確實不對,但你們錯在不該隨意去吃彆人的東西,今日是被人汙蔑成小賊,若是遇上拐子,吃了他們的東西可就回不來了!”
這話陸遙可不是危言聳聽,什麼年代都不缺人販子,原身記憶裡陸家村就丟過好幾個孩子。
“我們聽嫂子的,以後再不吃彆人的東西。”
陸遙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你們做錯了事,罰你們去菜園子裡拔草服不服?”
趙小年眼睛發熱,一股暖流湧入心底,自打爹娘去世,除了哥哥再沒人關心過他們,如今新來的嫂子不光給他們做新衣服還給他們撐腰,心裡彆提多感動了。
“我和小豆一定把雜草拔的乾乾淨淨!”兩個孩子歡快的跑了出去。
陸遙拿起舊衣服去了隔壁。
一進院子就聽見田二嫂子跟家裡人繪聲繪色的講述自己剛剛的“壯舉”。
陸遙聽得臉發熱,“嫂子,你快彆打趣我了,我這臉都快掛不住了。”
田二嫂子聽見他的聲音也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可真有你的,咋想起拿糞潑她?”
“嗨,當時在氣頭上,可不是隨手拿了什麼就用什麼。”
屋子裡田二嫂的丈夫也在,他丈夫叫田豐,因為雙眼有疾,所以免了徭役。
他見陸遙進來,笑著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快坐,今兒個可笑死我了,那宋老婆子慣會撒潑欺負人,過去沒人治得了她,今天可是吃了個啞巴虧!”
陸遙坐在炕邊歎了口氣,“趙北川不在家,總不能讓兩個孩子挨了欺負。”
說起來陸遙兩輩子加起來跟人發生的矛盾屈指可數,給人潑糞這種事,更是做夢都沒乾過,今天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了。
村子裡的百姓說他們純樸,確實很純樸,但大多數都是尚未開化的蠢壞。
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1,他們連溫飽尚且不足,哪懂得什麼禮義廉恥,隻知道你老實好欺負。
如果陸遙認了慫,以後這種事肯定少不了,今日宋老太來罵,明天劉老太來吵,日子還過不過了?所以必須這麼乾,算是殺雞儆猴。
田二嫂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突然神神秘秘的說:“我跟你說件事,你可彆跟外人說出去。”
陸遙一聽有瓜,頓時也來了興趣,“嫂子放心,我不是嘴碎的。”
“你知道今天宋家鬨著出是因為啥不?”
“不知。”
“那個宋寡夫,他之前跟我打聽過大川,似乎想著要聘他入贅,結果還沒開口大川就把你娶回來了。”
陸遙假裝驚訝道:“啊?還有這種事?”
田二嫂子拍了他胳膊一下,“可不是就是這點事嘛!我估摸著他是想叫小年和小豆吃李子,結果不小心把馬屁拍在馬腿上了。”說完自己忍不住捂著嘴嗬嗬的笑起來。
“怪不得,好端端的叫我們孩子去吃李子。”
“你不吃味?”
陸遙搖搖頭他為什麼要吃味?他連便宜的丈夫的模樣都沒見過,更彆說有感情了。
“放心大川可是正經人,農忙時宋寡夫送水大川都沒喝,肯定是沒看上他。”
陸遙拿出舊衣把話題引開,“嫂子,我想給小年小豆做兩件衣服,就是不會剪樣子,你能幫我看看嘛?”
“這有什麼難的。”田二嫂子從鍋底拿出一塊燒滅的木炭,在舊衣上畫了幾筆,哢哧哢哧幾剪子就剪完了。
“孩子長得快,你得給他們做肥大一點,袖子長了直接縫在裡麵,明年放出來還能多穿一年。”
“謝謝二嫂子。”
“值不當謝,剩下的布頭能給我不?正好你二哥的褲子破了,我給他補補。”
陸遙啞然,這田二嫂子還真是愛占小便宜,不過人家幫了忙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絕,隻能把兩塊半尺長的布頭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