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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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遙束手無策的站在灶台邊,他是真沒想到陶釜這麼脆弱,隻是燒了一會就能漏……

剛嫁過來第一天,就把人家鍋燒破了,這種事傳出去能被村子裡的人笑一個月。

可沒有鍋就做不了飯,總不能一直餓著肚子,實在沒辦法,陸遙隻得出門求助。

趙家對門住著同姓的趙婆婆,右邊住著田二嫂子一家,兩家人跟趙家關係都不錯,陸遙思索片刻徑直去了對門。

趙婆婆也在生火做飯,看見陸遙來了連忙起身招呼他進屋。

“小郎你怎麼過來了。”小郎是對已婚年輕哥兒的一種稱呼。

陸遙撓撓頭,有些尷尬的說,“我想借您家的釜用一用。”

趙婆婆倒也沒多問,“等我鍋裡的飯熟了,你再用吧。”

“好的,好的。”陸遙怕自己一會把彆人家的鍋也燒漏了,蹲在旁邊仔細觀察趙婆婆是怎麼燒火的。

陶釜並不難用,看了一會就學會了,火不能燒的太旺,柴也不能添太多,要慢慢把鍋燒透了才能煮熟飯菜。

趙婆婆一邊燒火一邊跟他閒聊,“大川是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命苦,他娘生老三的時候難產去了,第二年他爹在山上砍柴時摔斷了腿,沒幾個月也去了。”

陸遙回過神,聽趙婆婆介紹自己小相公的家庭情況。

“那會他才十多歲,大妹妹三歲,小弟還沒斷奶,全靠他一個人養家糊口,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大人也未必能撐起這個家。”

陸遙點點頭,自己上輩子像他那麼大的時候,每天還在為吃辣片怎麼能不被爸媽發現而發愁。

趙婆婆道:“我那時勸他把小弟送人,前些年逃荒有不少沒生過孩子的寡婦,送出去興許還能活命。”

“可是大川沒同意,他說自己是大兄,就算餓死也不能把親弟舍了。”趙婆婆說著擦了擦眼角。“如今可算是熬出頭了,兩個孩子都大了,大川也討上了夫郎。”

陸遙心想要不是自己穿過來,夫郎也是白討,這人命還真夠苦的。

趙婆婆很快煮好飯,家裡隻有她一個人,所以煮的東西不多,清湯寡水的隻有一碗粟米粥,裡麵飄著幾根菜葉子。

“火就不熄了,你用釜吧。”

“哎。”陸遙趕緊回家舀了半碗粟米,想起外麵的兩個孩子又添了兩把。

院子裡趙小豆見他端著碗去了趙婆婆家。

“阿姐,他在做什麼?”

趙小年搖搖頭,“不知道,過去看看!”

兩個孩子踮著腳悄悄跟在陸遙身後,等人進屋後趴在門口聽起牆角。

“釜我刷過了,你直接用就行。”

“謝謝婆婆。”陸遙把洗乾淨的粟米倒進鍋裡,添上半鍋水,學著趙婆婆的模樣慢慢添柴。

“昨天大川走的匆忙,沒來得及跟你說幾句話,你又——”趙婆婆頓了頓,“大川是頂頂好的孩子,以後你們相處久了就知道了,千萬彆再做傻事了。”

陸遙明白她什麼意思,輕咳了一聲說:“婆婆說的對,好死不如賴活著。”

趙婆婆拍拍他的胳膊,“這才對嘛!好好過日子,來年添個孩子,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生孩子這件事陸遙沒放在心上,因為在他心裡自己還是男人,男人怎麼可能會生出孩子呢?彆太荒謬了……

“婆婆,家裡就你一個人嗎?”

“老頭子也去服徭役了,跟大川他們一起走的,還有一個丫頭早嫁人了,隻有逢年過節才回來一次。早些年還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逃荒時死在了路上,小兒子前幾年得了病也沒了。”

提起過世的兩個兒子,趙婆婆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傷感,可能眼淚都流乾了。

算起來她今年才四十五歲,擱在現代正值壯年,但這封建落後的社會,她已經頭發花白,滿臉溝壑,苦難具象化的刻在了她的臉上。

“你們是從哪過來的?”

許是很久沒人跟她聊天,趙婆婆顯得格外健談,“我和大川的父母都是從青州遷過來的,前些年不太平,敬王作亂死了許多人,北印、平州、山陽都絕了戶,剛好那幾年青州糟了災,老百姓們便自發的向彆地遷移。”

“當初我們趙家村整整三百多口人一起出來的,結果半路遇上山洪把人都衝散了,我大兒子就是那時候沒的。”

“後來就到了這裡,這邊雖然比南地邊苦寒了些,但好歹能活命,大夥也就紮下了根。”

陸遙聽得心有戚戚,在這個人如草芥的朝代裡,老百姓能安安穩穩的活著,就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陶釜冒出熱氣,裡麵的粟米粥熟了。

“你們要是餓就回家拿碗去。”陸遙轉頭對外麵的小孩說。

躲在門口的趙小年和趙小豆一愣,“姐,他是在跟咱們說話嗎?”

“應該是。”

兩人肚子頗有默契的叫了一聲,揚起腳就往家跑,不一會捧著大碗回來。

陸遙挑乾的給兩個孩子盛滿,鍋裡剩下的都是他的,三人圍著灶台滋溜滋溜的喝著粥。

趙小年和趙小豆一邊吃一邊拿眼偷瞄他,見陸遙像正常人一樣吃飯,心裡鬆了口氣,鬼應該不會吃飯,看來新嫂子真沒死。

陸遙心裡偷著樂,這倆孩子真是把心思掛在臉上,不過馬上就笑不出來了,家裡的鍋還漏著呢,明日怎麼做飯?總不能天天用彆人家的吧。

“婆婆,哪裡有賣陶釜的?”

“鎮上就有賣的,大的五錢小的三錢,你想要添置新釜嗎?”

“實不相瞞,剛才我不小心把家裡的釜燒漏了。”

“釜漏了?!”趙小年和趙小豆震驚的喊出來。

陸遙臉騰的燒起來。

趙婆婆也頗為無語,一個釜可不便宜,老百姓沒有彆的營生,光靠地裡那點出息,一年也剩不下幾百文。這小夫郎剛嫁過來第一天就把釜燒破了,想來不是個賢惠的。

吃完飯陸遙把趙婆婆的釜刷洗乾淨,拿著碗回了家。

趙小年和趙小豆先他一步回來的,兩個孩子圍著灶台往裡看,釜上果真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趙小豆愁的兩條倒八字眉毛掛在臉上,“姐,這可咋辦呐,咱們以後用什麼做飯。”

“我也不知道,等大兄回來再說吧。”

陸遙進屋就看見兩個孩子正在發愁,不好意思的說:“明日我去買一個新釜回來。”

“你有錢嗎?”趙小年問。

陸遙搖搖頭,他沒有但他娘家有,要不明天回家借點試試?

一頓飯讓兩個孩子對他的態度稍稍有些轉變,不過心裡還是有些懼怕。

晚上睡覺時,趙小年拉著弟弟去趙婆婆家睡,生怕再撞見一次上吊。陸遙沒勉強,畢竟他也不太習慣跟陌生人睡在一起。

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蓋著同樣硬邦邦的被子,陸遙以為自己睡不著,結果頭沾枕頭沒一會就睡熟了。

他做了個夢,夢裡回到了前世,看見自己躺在馬路上,鮮血把身上的衣服染成紅褐色。

周圍有人在呼救,有人在看熱鬨,還有人拿起手機拍視頻,分享給親朋好友。

很快救護車來了,他被幾個醫生抬上車。

陸遙緊跟著急救車來到了醫院,在醫院裡他看見匆忙趕來的幾個姐姐。

大姐雙眼紅腫,顯然來的路上就已經哭過一次,二姐和三姐拉著手,滿臉擔憂的等在手術室外。

幾個小時後,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疲憊的對她們搖了搖頭。

陸遙早知道這個結果,但還是說不出的難受,自己短暫的人生結束了……

大姐眼皮一翻暈倒在地,其他人哭喊著扶住她,陸遙伸出手想扶起大姐,可手從她身上穿了過去。

從記事起,大姐就是他最親近的人。

父母四十多歲生的陸遙,那會大姐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突如其來的小弟弟打亂了她的人生,她不得的不儘起長姐的義務幫著父母帶孩子。

比起年邁的父母,大姐更像是他的母親,照顧他,管束他,以至於三十多歲才結婚生子。

自己這一死,大姐不知道有多難過,陸遙泣不成聲。

哭著哭著,眼前越來越模糊,畫麵一轉變成了另外一幅景象。

一個身穿石青色長衫的男子,背對著朗誦一篇古文,搖頭晃腦聲音時高時低,之乎者也吵的他煩躁不堪。

等了半晌那人終於讀完書,緩緩的轉過身。隻見此人圓臉齙牙,一張嘴占了小半張臉,他笑著說:“阿遙,等我考中舉人就來娶你。”說完撅起大厚嘴唇要親他一口。

嚇得陸遙大喊一聲從夢裡驚醒,天光透過窗縫照進屋裡,看著灰突突房屋,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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