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眼前的門木多久未曾打開,吱呀聲在這片寂靜的山腳顯得格外刺耳。
伊達定睛向裡麵望去,倒是不像他想象中與外頭那般昏暗,相反這山洞內被許多甚至比他還高的蠟燭照的亮堂,地麵由普通的碎石鋪就,但在那些蠟燭所圍繞的中心區域,卻被單獨清出了一塊區域,讓土壤裸露了出來。
放輕腳步緩緩走了進去,伊達環顧四周,卻沒能找到剛才回答他的身影,而就在他的雙腳即將邁向中心的土壤時,一個靈活的身影從蠟燭群後的黑暗中躥了出來,將伊達嚇得一激靈,趕忙拔出了骨釘指向眼前那披著華袍的吉吉。
“您,您就是懺悔師?”
伊達見其隻是坐在他的身前,再無其他動作,也趕忙收回了自己的骨釘微微俯身問道。
吉吉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伊達,那較之蠟燭還要明亮的雙眼生出了些許好奇。
她在德特茅斯居住了許久,從未有過居民敢主動敲響她的門,更彆提走到自己的居所,站在自己的麵前。
“沒錯,我是吉吉,如果你找到了我,你一定需要我的幫助。”
聽到吉吉肯定的回答,伊達吊著的心可算鬆了下來,長呼一口氣說道:
“您好,吉吉大師,我叫伊達,我是來請求您的幫助的。”
“坐下吧,你是因為你的遺憾而來找我嗎?讓我看著你的眼睛……”
說著吉吉的上半身便向著伊達貼近了些,四目相對,伊達的身體在這一刹變得僵硬,過往的回憶宛如走馬燈一般在自己的腦海中放映,這種感覺極其新奇,伊達覺得自己好像度過了第二遍蟲生。
“啊,你似乎沒有任何無法釋懷的遺憾。你多麼幸運。你不需要我這種服務。”
吉吉的雙眼由渾濁變得清澈,也不知為何,伊達能聽出她的話語中稍稍帶了些許可惜,將混亂的思緒理清後,伊達趕忙開口道:
“吉吉大師,不是我,我並不需要您的服務。”
聽到伊達的話,吉吉也愣神了片刻。
“那你來此是為了什麼?”
伊達的眼神有些黯淡,低著頭說道:“我想請您幫幫我,讓我知道我的兄弟他...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
吉吉看著伊達的眼睛,其中化不開的憂傷讓她都有些動容,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
“世上的每個存在或多或少都存在遺憾,我的服務便是以此為媒介,但很抱歉,我的能力有限,若是沒法感知到客人的氣息,我是不能進行探查的......”
伊達聽罷胸腔好像被一塊巨石壓住,喘不過氣來。
“不過,你要是能提供曾沾染過你兄弟氣息的東西給我,我倒是可以試一試。”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吉吉後半句話又將伊達心中熄滅的希望重新點燃了起來。
伊達的雙手匆匆伸進了自己的衣袍中,低頭不斷翻找著,但越是翻找他就越是心涼,就在他以為這趟隻能無功而返的時候,身後那墨藍的一角披風映入了他的眼簾,伊達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趕忙把蛾翼披風取下,遞給了吉吉。
“吉吉大師,您看這件披風可以嗎?”
“將它放在我的身前吧。”
隻見吉吉點了點頭,衣袍下忽地伸出兩隻修長的觸手擺動了起來,而同一時間,吉吉的眼瞳中逐漸升起了驚疑。
她發現這件披風上所沾染的氣息,竟有些熟悉,回想了好一會,才發覺這與自己的主人們身上散發的,大同小異。
“你的朋友,也是來自王國之外的麼?”
伊達看著自己那件披風上不知何時蒸騰起了黑色的粒子,緩緩漂浮在了空中,好似要凝聚成什麼東西一樣。
“這......”
吉吉的疑問倒是提醒了他,對於墨容的來曆,他好像從未聽其提起過,而眼前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黑色粒子,倒是激起了他在鬥獸場看到墨容異變的記憶。
難不成,這東西就是墨容身上的?
對於伊達的遲疑,吉吉隻當是有難言之隱,便沒再過多追問,轉而將注意力放在了那些逐漸成形的黑色粒子上。
“吉吉大師,我的朋友他...他怎麼樣?”
伊達見吉吉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以為儀式已經進行完畢,可吉吉那明亮的雙眼中並沒有多少放鬆,這讓伊達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奇怪了,之前怎麼從未出現這種情況,是儀式出了問題嗎......”
吉吉喃喃自語,看著那逐漸消散在空中的黑色粒子,眼中儘是不解。
“你的朋友他...他應該還活著,隻是......”
當‘活著’二字傳入了伊達的耳中時,他的身體忽地抽動了一下,失望與希望之間極大的落差,險些讓他喘不過氣來,他顫顫巍巍地,好像風一吹就能將他吹倒。
“您是說,我兄弟他...他還活著?!”
“哥們,你還活著...太好了...你還活著...嗚嗚嗚......”
伊達緩緩跪倒在了地上,雙手捂住自己已經失控的麵龐,多少個日夜,他都在為墨容的死而自責,如今聽到這個消息,他隻覺得自己那混沌的心境忽地明朗了起來,此時就連周遭的黑暗,他都覺得是溫暖的。
抽泣聲持續了好一陣,吉吉趁著這個功夫,再次進行了一次召喚儀式,半晌後伊達才平複了情緒。
“你先彆高興的太早,你的兄弟雖然活著,但卻被一股力量束縛住了,怪不得我沒法將他的靈魂喚出來。”
吉吉沉聲道,儀式本身並沒有問題,如今看來,儀式更有可能是被另外一種更為強大的力量強製中斷了,所以才會沒法凝聚。
“那...那您能得知他在哪裡嗎?”
吉吉很果斷地搖了搖頭,伊達見狀也意識到了自己提出的要求太多了,隨即將自己所有的吉歐拿了出來,擺在了吉吉的身前。
“抱歉,吉吉大師,這是我所有的吉歐了,您看能不能再幫我這一個忙,就這一個了。”
吉吉看了看身前的吉歐,說實話,這筆財富足夠聖巢的任何一個居民無憂無慮地過完一生,但她卻沒有收下,儘數推了回去。
“我隻能大致感覺到,他在這世界幽深的底部,被黑暗所包圍,幾乎成為了黑暗的一部分……”
“但你若是讓我給你一個確切的位置,很抱歉,實在愛莫能助。”
伊達沉默幾息後點了點頭,但卻遲遲沒有收回吉歐。
“吉吉大師,此番多謝您伸出援手,這些吉歐就當作是我的謝禮吧。”
“吉歐的價值對我來說,就跟鋪撒在你身旁的石子一般,若是真想感謝我的話,就給我一枚腐臭蛋吧,那是我最喜歡的食物。”
......
盧瑞恩再次返回十字路時,已經找不到白王的身影,而在德特茅斯也未能感受到白王的氣息。
他奔走聖巢的各處,迫不及待地想將這個消息告訴白王。
從蒼綠到宮殿,一路上盧瑞恩都能找到白王,直到他靠近安息之地時,才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息。
“王上,有辦法了!”
......
成批的哨兵在回到淚城的路上,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隻想好好地放鬆一下。
而就在成群結隊的哨兵中央,一個低著頭打盹的哨兵眼中,緩緩攀上了點點橙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