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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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如歸帶著愉悅的心情回了家,今日的小皇帝較往日好學許多,拉著他問了很多問題,而且一點就通,絲毫不見往日不耐煩的模樣,看來,大齊興盛有望。

他浮在唇邊的笑被管家看在眼裡,管家見國師開心,自己心底也高興,問道:“國師今日好像十分開心?”

慕如歸笑意淡了些,卻不落管家麵子,隻“嗯”了一聲。

管家早已習慣了自家國師冷淡的態度,自顧自替他高興,餘光看見國師府空蕩的大門,微顯詫異。待思及國師對夫人的冷淡,又輕輕歎了口氣。

夫人用情太深,國師又是個冷清性子,夫妻二人也不知該如何相處。

他難得為祝卿若說了句話,“國師要不往夫人院裡去一趟?我記得夫人房中常備桂花糕,都是夫人親手做的,她做的桂花糕可是一絕。國師下朝到現在還未吃東西,此時傳飯怕是得等一會,何不用些桂花糕墊墊肚子?”

說到桂花糕,慕如歸也有些餓了,被小皇帝纏了許久,還未進食,這時管家一提,便有了餓意。

他記得,祝卿若做的桂花糕很好吃,涼意正好,很合他的口味。

於是他微微點頭,“可。”

管家欣喜地領著慕如歸便往祝卿若的院子去,希望夫人能抓住機會,早日誕下少爺小姐,延續香火。

在路上,二人便遇見了帶著小淇往外走的祝卿若,管家麵上一喜,“夫人也是去找國師的嗎?巧了不是,國師也正要去您院子裡呢。”

這話聽著彆扭,慕如歸卻沒向祝卿若解釋的想法,由著管家說話。

祝卿原本看見慕如歸是有些驚訝的,平日從不靠近她院子的慕如歸怎麼會往她的院子去?

等她瞧見麵上笑意濃鬱的管家,再一聽他解釋的話,便也清楚了怕是管家哄他來的。

於是她露出一個笑容來,兩個梨渦淺淺地落在臉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嗎?我正要去找他呢。”

不待慕如歸和管家反應,便偏頭喚來小淇,示意她將桂花糕拿上來,“小淇新做的桂花糕,國師向來喜歡的,我見做得好,便帶了來。”

丫鬟做的?

慕如歸側身看向一旁的管家,不是說是夫人親手做的嗎?

在他黑曜的瞳孔注視下,管家莫名領悟了他的意思,管家也覺尷尬,於是對笑吟吟站在一側的祝卿若道:“夫人不是”

話還沒說出完,就見祝卿若忽懊惱地拍了拍腦袋,“瞧我,忘了國師愛冷食,這碟子桂花糕剛出籠,看來國師現在是吃不了了,過會兒又是用膳的時間,國師向來是過點不食的,等放到明日就不新鮮不能下肚了”

她看上去十分糾結,像是在思索該怎麼做才能讓事情變得圓滿些。管家有心開口提點幾句,讓夫人明日接著做,他好再在國師耳邊吹吹風,多說幾次,國師不就惦記著了嗎?

就算隻是一點點,那也是國師動容的證明。

管家想得很好,覺得自己應該為國師府的後代多算計幾分。

可他忘了,慕如歸和祝卿若從來都是不平等的,在他心裡,慕如歸總是第一位,祝卿若隻是附庸。

他們都這麼想,祝卿若以前也這麼想。

現在她不願意了。

隻見祝卿若眼睛微亮,在管家開口之前迅速接話,堵住了管家的建議。

“要不然,你將這丫頭領回去,以後國師隨時都能吃到新鮮的桂花糕,也不必再繞遠路尋我,平白餓著國師。”她看著呆愣的管家,眼底滿是誠摯與認真。

她從身後牽出一個美貌的小丫鬟來,那被喚作“小淇”的丫鬟明顯被祝卿若突如其來的動作攪亂心緒,臉上一閃而過的欣喜與不可置信,很快又藏起來,用一雙眼小心地瞧站在不遠處的慕如歸,臉頰浮起一層紅雲。

祝卿若話裡話外全是為國師打算,臉上也全是擔憂與關心,非常符合一個愛丈夫的好妻子人設。

慕如歸站在幾人後頭,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祝卿若。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

祝卿若不會這樣。

慕如歸的目光落在祝卿若的臉上,打量著她的眉目與唇鼻。

祝卿若正笑吟吟地看著管家,感受到一道極具壓迫感的視線壓過她的身體,聚集在她的臉上。

她掐住掌心,使自己清醒麵對,努力忽視他的打量,於是臉上笑意越真。

他隻是輕輕掃過一眼,祝卿若卻覺得過了幾個世紀,在慕如歸視線移開時,她掌心都掐住深深的印子來。

慕如歸沒看出什麼不對,也不想吃那滾燙的糕點,無言無語轉身便往回走。

管家原本還想與祝卿若說幾句,見狀也不說什麼了,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腳步不慢,很快便走出老遠。

小淇瞧著心中急迫,卻又不敢在祝卿若麵前露出什麼,隻目帶焦急地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

祝卿若見此笑道,“看著做什麼,還不快跟上去。”

小淇如蒙大赦,匆匆拜彆祝卿若,抬腳就往前追,沒多久就再看不清背影。

彎彎的屋簷下隻剩祝卿若一人,她鬆開手指,張開掌心,上麵幾道彎月般的印記,像是嵌在靈柩上的裝飾品,深刻而顯眼。

廊上吹過一陣風,揚起了她的衣擺,晃晃悠悠地找不著落地點。

一聲似嘲似喜的笑聲溢出,被風挾著飛遠,再回神時,長廊上再不見人影。

秋日的晚風刺人,祝卿若早早關了窗,掩了門戶,也不擔心會把什麼人攔在外麵。

慕如歸從沒來過,不對,他來過一次,在他們成親那日,他來走了個過場,留下一句“早些歇息”後,再沒踏進她房門半步。

她父母早逝,祝家各位叔伯早已忘了她這個前嫡長女,也就沒什麼有力的外家為她說話。

祝卿若覺得,就算她這一世的父母尚在,也是管不了慕如歸的。

慕如歸出身上京大族,自小聰慧,彆的孩童還在牙牙學語時,他便能將《千字文》流利背出,與人對話字字珠璣。先帝都對這樣一位神童嘖嘖稱奇,世人都說慕家少子是有大造化的,怕是天上的神仙轉世。

在她還在因為入了異世,惶恐間小心藏拙時,慕如歸三字早已傳遍上京城的大街小巷,經常被各家父母用來訓誡孩子,祝卿若也是其中之一。

沒見到慕如歸之前,她總帶著幾分輕視,覺著不過是一個幼兒園的孩子,還能比得上她在現代二十年的學識不成?

見到慕如歸之後,她便斂了那莫名的輕視。她還記得那稚嫩的臉一本正經地告訴她五子棋自古就有,然後認真地殺了她個片甲不留的場麵。

祝卿若每每想起都覺得臉紅,她當時為什麼會想著在一個孩子麵前炫一手五子棋?而且還輸的那麼慘烈。

雖然大人隻覺得是小孩之間的玩鬨,但她畢竟是二十多歲的靈魂,輸給一個五歲的孩子,這讓她倍感丟人。

也是那次丟臉的經曆,祝卿若便更加不敢隨便輕視周圍的人,古人也是人類,他們也有智慧,並不是學了現代的知識就能越過他們去,每個時代都有不同的長處。

後來長到七歲,她這輩子的父母去世,祝家上下都死死咬著她父母留下的錢財,卻無一人願意收留她。

是慕家夫人看她可憐,又與她爹娘交好,便讓慕家大人出麵想要撫養她。慕大人在任戶部尚書前去刑部待過幾年,熟識大齊例律,憑著學識生生從那群虎狼口中奪下八成家產,說要留與她做嫁妝。

她到現在還記得祝家那些人醜惡的嘴臉,爹娘生前她從來都不知道祝家有這麼多人,爹娘死後便目睹了平日見都沒見過的遠方親戚們,擠在還停著她爹娘棺材的靈堂裡放肆爭吵。

她那時嫌吵,坐在門口不願意進去,不顧身後爭執的祝家人,一味盯著天邊的雲彩,動也不動。

慕如歸就是在那時候出現的,他隨他父親來吊唁,慕大人進了靈堂內,慕如歸便坐在了她身側。

她到現在還記得,七歲的慕如歸輕輕握住她手時指尖傳來的溫熱,暖洋洋的,直直撞入她的心。

他頂著稚嫩的臉龐,聲線清澈,他對她說:“以後,我來保護你。”

若說心動是不可能的,畢竟她也不是真的孩童,二十多歲的心靈對著七歲的人,怎麼會生出旖旎來?

祝卿若在床上翻了個身,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床頭,照著她毫無睡意的臉龐。

是什麼時候對慕如歸有了綺念的呢?

她想,應該是他打馬經過她窗邊,他們久彆重逢那日

慕如歸少時被一遊道收為徒弟,十二歲暫彆父母隨遊道走遍大齊山河,學得遊道一身相術本領。

他本是要隨道長繼續修行的,可在幾年後,遊道忽得一道靈光,再醒神,便命其回了上京府邸。言慕如歸此世與道無緣,六十年後再去尋他轉世。

於是在慕如歸十六歲那年,終於回了上京。

那日不知是誰漏了消息,有人早在慕如歸在城外留宿時便看見了他,連夜趕回,並四處宣揚隨仙人修行的慕家仙童終於回京了。

第二日城中挨著街道的酒樓便都擠滿了人,祝卿若也湊熱鬨與好友一同去了抱月樓,坐在窗邊等著看那名揚四海的仙人徒弟。

許是那日旭陽正好,又恰巧,有一道打在那騎在馬上的人身上,灑落了滿地陽光。他眉間淡色,仿佛周遭吵嚷皆不入耳,天地間唯他一人,慢條斯理地扯著韁繩往慕家方向去。

祝卿若像是呆傻一般,眼見著他緩緩靠近。馬匹走得緩慢,路過她窗邊時,慕如歸白色的衣擺恰好劃過她放在窗上的指節,帶出一片酥麻,徑直癢進她心底。

她就這樣僵硬地定在原地,呼吸也不敢大口,視線落在那碰過仙人衣袖的指尖,臉上浮起一片紅色。

自此,那道白色身影便入了她的心,風吹雨打四年都不曾改變,任他冷漠忽視,她仍留有少女旖旎。

祝卿若靠在床榻上,揮開臉上的月光,輕嘲一笑,不知是在笑她不自量力,還是笑她足夠自信。

慕如歸心底,從來是沒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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