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日倒是好興致,難得來妹妹這裡。”姚氏一人坐在院中,自己與自己對弈,見謝若暻來了,也未起身行禮,倒真像兩人是多年的好姐妹了。
謝若暻輕輕抬眸,笑道:“聽聞姐姐找我有話要說,便來了。”
姚氏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一顆撿回來,朝一旁的丫頭吩咐道:“絡音,去將我房內最好的碧螺春泡上,給謝側妃上茶。”
又朝謝若暻笑道:“時辰尚早,妹妹不若對弈兩局?”
謝若暻倒也不推辭,便執了黑子落於棋盤之上。有趣的是,姚氏的棋並不像她這個人,她本人不善張揚,而她的棋風卻是鋒芒畢露。
二人竟就這般對弈,此間除了絡音來上茶之外,竟無一人說話。
棋局過半,姚氏才低聲一笑,看著棋盤輕聲道:“妹妹當真是個中好手。”
“姐姐也毫不遜色。”謝若暻微微一笑,抬手放下最後一子,輕聲道:“姐姐,你輸了。”
姚氏笑了笑,看著院內不遠處的花草,輕輕道:“我被禁足院內,便也隻有請妹妹過來了。”
謝若暻微微一笑頷首,示意自己在聽。
便聽姚氏繼續道:“你是不是很疑惑,我為何會那樣做。”
謝若暻眼中一冷,口中笑道:“姐姐說的,是你汙蔑我一事麼?”
“姐姐莫要怪我。”姚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難看的笑:“若是我有的選,又何必將自己腹中孩兒拿來做局。”
姚氏原本平靜的眸中泛起洶湧的恨意,隨即轉向謝若暻,又忽的笑開:“你是不是很奇怪,太子妃為何會配合我做這個局?”
謝若暻蹙了蹙眉,看著眼前有些瘋魔的姚澄,卻並不說話。
“因為,這個局,本就是太子妃做的!”姚澄右手輕輕撫上自己小腹,聲音倒是冷靜下來,道出一個秘密:“她自己不能生,便也見不得彆人生。”
謝若暻皺眉:“那你便要拿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與她一同害我?”
姚澄有些苦笑地看著她,似哭似笑:“我出生微末,父母早逝,前段時間,唯一的哥哥犯了事,被李家知道了,便將我哥哥捉住,拿來與我交易,你說,我能怎麼辦?”
謝若暻卻是半點不同情她,她沒那麼多的菩薩心腸,能拿來同情一個要害她的人,冷冷看著她道:“你現在與我說這些,又是乾什麼?”
總不能是她自己突然幡然悔悟了吧?
姚氏卻朝她露出淒然一笑,慢慢抿了一口手中的茶:“上次之事,殿下早就看明白了,也就李裕如那個傻的,還自欺欺人妄圖死不承認。”
“所以,盛側妃小產之事,也是你乾的?”謝若暻此時倒是突然提起另一話頭。
姚氏卻依舊是垂著眸子笑著,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半晌,便聽見她道:“今日,便聊到這裡吧,我一屆戴罪之人,便不送妹妹了。”
回到抱月閣,謝若暻仍在思索姚澄整這麼一出是為何,卻突然想到姚氏口中的“太子妃不能生。”李裕如與孟璋成婚數年,始終未有子嗣,而孟璋卻是有女兒孟菀,更彆說還有多個流產的孩子,所以,這不能生,指的便真的是李裕如懷不上!
思及此,謝若暻手中的茶盞輕輕滑落,與茶盞相觸發出“叮”的一聲。
孟璋到抱月閣時,謝若暻尚且懶懶地賴在榻上,尚未起身。
孟璋輕輕捏了捏謝若暻鼻頭,笑道:“這是哪裡來的小懶貓,太陽都快落山了,還在小憩呢。”
謝若暻被吵醒,睜眼瞧見孟璋,卻是沒有說話,隻是不輕不重地看了一眼,便又翻個身將眸子闔上。
孟璋見她這般作態,便知是又生氣了,朝丹嫿笑道:“怎麼?是誰又惹你們主子生氣了?”
還不待丹嫿回話,謝若暻噌地從榻上坐起身,沒好氣地朝孟璋道:“還能是誰,殿下問這問那的,就沒想過,是殿下自己麼?”
此話一出,院內氣氛瞬間冷凝,孟璋向來不是個好性子的人,因此也從未有人敢對孟璋如此說話。謝若暻此次也是在賭,賭孟璋對她的不一樣。
果然,孟璋心中略微思索片刻,便知她在氣什麼:“聽說今早煙娘過來了。”
此話一出,謝若暻臉上更是紅了三分:“殿下也知道,妾就這麼一個妹妹,自是將她看的極重的,殿下那頭得了消息,卻也不與妾說,還是將要和親的消息,真真是從未將妾放在心上。”
說罷,謝若暻便哀哀切切地哭鬨起來。
一旁的張德保立即有眼力見地將人全給帶了下去,房內隻留下兩個主子敘話。
孟璋長臂一攬便將謝若暻攬到懷裡,又捏了帕子細細為她擦去臉上淚水,歎道:“孤有沒有將你放在心上,你還不知道嗎?”
見謝若暻仍是不理他,孟璋笑道:“都說咱們昭昭是女中諸葛,要是讓她們見到你這哭鼻子的樣子,不知會不會笑話你。”
“妾才不管她們笑不笑話。”謝若暻扭過身去對著榻內,不一會兒又扭頭過來,拽著孟璋的袖子求道:“懷瑾,你告訴我,煙娘真要去和親?”
孟璋見她這樣子,也是又好氣又好笑,不由得敲了敲謝若暻額頭,笑道:“你啊你,有事懷瑾無事殿下,煙娘的事,並非已成定局,我會在父皇哪裡周旋。”
話雖這樣說,但是如今永嘉帝自知壽數無幾,更是偏執得很,若這件事當真那麼好辦,也不會拖到現在才讓謝若暻知曉,但是想到方才謝若暻落淚,孟璋隻覺得心都快碎了。
“此話當真?”謝若暻依在孟璋懷裡問道。
“孤何時騙過你?”孟璋摸摸謝若暻的發絲,打趣道:“你就那麼不喜柳拂玉?孤見那柳拂玉長得倒是一表人才。”
此話一出,見謝若暻又是包不住眼淚花的模樣,連忙住了嘴,轉開話頭:“也快到了晚膳時辰了,昭昭可是不餓?”
於是,便又吩咐了丹素丹嫿二人前去布菜,兩人吃過晚膳後自是又是一番雲雨。
翌日,孟璋從宮中回來後倒是難得的解了李裕如的禁足,隻是姚氏哪裡的仍舊是老樣子。怡和苑解禁的消息飛快傳到各個院落,眾人皆在揣摩孟璋的心思。
不過謝若暻倒是沒得那麼多顧忌,直接派了丹素去前院將孟璋請過來。
張德保瞧見丹素來時,也是略微詫異,畢竟這位謝側妃的性子他也算是了解一二,若非有事是萬萬不會來前院請殿下的,而一旦有事嘛,若是殿下高興還好,若是不高興了,便是回來發脾氣。
於是見丹素來,連忙去請了孟璋。
“哦?”孟璋聽了稟報後倒是並不意外,緩緩落下最後一筆,朝張德保說道:“帶上吧,去給你謝主子交代去。”
張德保這才發現,孟璋這是畫的謝若暻,又思及太子爺方才說的話,交代?太子爺需要給誰交代的。
果然,孟璋一到抱月閣,便見謝若暻氣鼓鼓地坐在院內候著他。
瞧見她臉上的不虞,孟璋笑道:“讓孤猜猜,這次又是誰惹了咱們這個氣罐子。”
“還能是誰?還不是殿下您麼?”謝若暻沒好氣道。
“瞧瞧咱們昭昭,便是生氣了也這般好看,可讓彆的女子怎麼活?”說著便朝張德保斥道:“沒眼力見的東西,還不快將給你謝主子的東西拿上來。”
謝若暻輕輕瞟了孟璋一眼,哼道:“妾瞧著張大監倒是好的很。”
說完,從張德保手中接過畫,眼中有驚喜之意一閃而過,又忍著喜歡道:“殿下以為,一副畫兒,便了事了嗎?”
孟璋見她喜歡,也甚是歡喜,因此也不計較她的態度,繼續哄道:“自然不是,咱們昭昭豈是一幅畫就能哄的了的?”
“你知道就好。”
孟璋真是愛死了謝若暻這幅驕矜的摸樣,於是又將她攬在懷裡哄道:“宮裡的情況你也知曉,她畢竟是堂堂主母,總不好在如今這個時候一直禁足的。”
謝若暻一聽便流露出些許不可置信:“殿下的意思,妾的冤屈便就此揭過了?”
說著,便又是一副要哭的樣子:“昨日才說了煙娘的事讓妾等等,今日又要讓妾忍者。”
孟璋心中一歎,不由得軟了心腸,做出了許多原先並不打算有的保證:“孤隻是解了她的禁足,又並未將管家權從你手中收回來,她能給你什麼委屈受?”
後院的這些彎彎繞繞孟璋並非不懂,如今能讓他心尖尖上的人過得舒服,便是逾矩兩分又有何不可。
此話一出,謝若暻心中的氣便沒了大半,孟璋又是趁此機會一陣哄,兩人終於重歸於好,親親熱熱地吃起了晚膳。
可就是有人看不慣這大好的局麵,偏偏著了人來請。
“殿下,娘娘,太子妃那便著人來請,說是有事與殿下相商。”張德保恭敬稟道。
聽見謝若暻不輕不重地撂了筷子,張德保心中更是暗暗叫苦,心裡想著可千萬彆惹了這位主子不快。
“殿下可要過去?”